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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间瓦房/沈晓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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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20

  舅舅捎来口信说张中死了,委托我帮他在城里联系一辆灵车。张中是舅舅的好友,感情甚密,我跟他认识也有二十年了,听了他的死讯,我的心掠过一丝莫名的伤悲,于是起身想去见上他最后一面。

  这片池塘笼罩在细雨斜风里,像是刚好煮沸的一锅水,微澜上面漂浮着一层雾气。我知道,池塘边那三间漂亮的瓦房,前不久才刚刚搭上最后一片红瓦。

  院子里。舅舅皱着眉头,带着乡亲灵巧地把撤下来的脚手架变成了灵棚的架杆。院落边缘,一根直立的竹篙上挂着六十五片黄纸,是张中六十五年生命终结的符号。

  我清楚的记得,三十天前,当那堵墙刚刚砌过头顶的时候,张中手里牵着吊坠,眯缝着眼睛对着墙角,那姿态像一张弓,身体是弓背,吊线是弓弦,而他的脸则像只煮熟了的螃蟹。

  我突然意识到死亡是一场雨,一阵雪,一缕风,来得是那么轻易,那么简单。死亡似乎是欲望的终极,死了,就可无衣食之忧,无烦劳之苦了,全部欲望会随着死亡的降临而化为灰烬。

  我看到这三间瓦房,依着山坡,傍着池塘,浮着松影;篱间阶上有春的踪影,窗前檐下有春的淑气。三间瓦房的周围颇有“桃含可怜紫色,柳发断肠青”的味道。但这一刻,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感到心寒目酸,或者说是刺目锥心。唉,这个普通的生命达成欲望满足的时候,非要伴着生命的终结吗?

  张中祖籍陕西户县,据舅舅说,那一年,户县的太阳毒辣辣的,风也像从火炉里钻出来的一样,种子埋在土里,就没见过豆大个雨点,天上不下雨,地上的裂纹就像闪电。那一阵子,他的心也遭遇了旱情,整日火烧火燎,他恐惧自己25年的躯体过早溶化在黄土里,于是挣扎着上路,流离一年后,经好心人介绍,来到黑龙江省某县境内这座村庄扎了根。

  似乎有些宿命的味道,这座村庄早就把一切为他准备好了,比如土地,比如河流,比如乡亲,还有那个漂亮的女人。他注定要在这座村庄讲述自己关于生命的故事。他感激这座村庄,常常站在场院的中央喊着信天游震动田里的麦浪、河面的微波,也为讨得乡亲们的欢心。兴许从心里流淌出来的信天游,是他对这片天地和善良乡亲唯一能做到的表达。

  定是有那么一天,他独自把信天游唱给了那个漂亮的女人。那女人发髻上绾,耳垂下吊:嘴角上挑,乳房前努,像温润的土地吞咽了种子,浑身上下透着希望。

  月亮由浊黄渐渐变成了冷白,一个略带温情的冬夜,他们到底钻进了一床被窝。嗅着那一袭馨香,他在那女人的身体里埋下了一粒种子。女人的肚子渐渐隆起,他心里的幸福也跟着渐渐长大。听舅舅说,在段日子里,他口中的信天游喊得愈发亮堂,就连这座古老村庄的天空都不飘一缕愁云。

  我曾经在无数个星星满天的夜晚思考过关于生命的幸福,在他的身上,似乎得到了些许感悟:欲望大约是幸福的分母,欲望愈大,幸福就愈小。那些底层的生命抑或用微薄的欲望演绎着厚重的幸福?

  黑夜是村庄的家,村庄湮没在黑夜里,就好像鸟儿回归了巢穴,农人躲进了屋舍。惟有那几声犬吠和那一扇扇窗透出的一点点微光,才让你能感受到一丝村庄的呼吸。

  那个黑夜,村庄做了一场噩梦,4.6级地震推倒了张中那间低矮破旧的土屋。噩梦醒来,他捧过女人的头置于腿上,一只手长久地扰摸着那女人隆起的肚皮,眼睛直愣愣的,嘴上不停的念叨着:死了好、死了好,死了没有痛苦。那声音像雨燕凄婉的哀鸣。我猜想,那哀鸣是他说给自己的话,那一刻,他定是想与妻儿一同结束痛苦。舅舅腾出半间土屋为他安身。那阵子,他常常蹲在残垣断蝶的旁边,饮着冷风大口吸着旱烟,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一晃春天到了,他的头颅像春天秃山顶上的残雪,斑斑点点,那张俊朗的脸也苍老了许多。这个春天,他收拾了残垣断堞,也整理了破碎的心情。他对着那堆残暴的废土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造一栋结实的瓦房!

  舅舅不忍这条苦难的生命被弃如敞徙,带着乡亲们脱坯打墙为他垒砌了一间简陋的土屋,生活毕竟还是要继续着。那些年,小城渐渐长高,城里的楼房慢悠悠地往上爬。他把门前那半亩隙地挖成了坑,赶着马车,把一车一车黄沙送到城里的工地。到了晚上,就把用黄沙换成的钱落成沓,想象着那面漂亮的砖墙,三年后,那半亩隙地变成了池塘。

  写到这里,我开始痛恨上帝的残忍,那匹原本很温顺的老马像是恶魔附体,在通往城里的土路上狂奔,他扯着绢绳与惊马较劲,惊马的前蹄重重地折断了他的生命之根。他似乎再也没有痛苦的力气。伤好后,点燃三炷香,面朝西北,向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响头,从此再也不想让任何女人钻他的被窝。

  记得二十年前,我翻弄过舅舅的相册,我看到一张异样的照片,据说那是当地摄影家的摄影作品。画面中一位憨厚的农夫身体前倾,锄板搭于垄上,垄上禾苗葱郁,叶子上面顶着露珠;脊背上的竹篮里装着一个幼女,幼女的脸蛋儿挂着不沾尘埃的笑,口上含着稚嫩的手指;背景是一轮火红的朝阳。这幅摄影作品题为“希望”。我不想解读这幅摄影作品,生恐悖了作者的寓意。但我知道画面中的农夫就是张中,而脊背上的幼女是他的养女张望西,这幅摄影作品是一位西北汉子在东北生活景象的瞬间定格,那年他四十岁。听舅舅说,从打有了小望西,信天游又重新震动了村里人的耳膜。

  穷人不怕穷就好比战场上的士兵不怕死。在他看来,只要天上下雨,桌上有馍,怀里抱着望西就是福命。望西小的时候是他手上的灯苗,长大了是他身上的棉袄。望西孝顺懂事,整日老爸老爸的叫着,从不让他睡冷炕穿脏衣,到了晚上常常为他烧上几样可口的小菜,他也常常是不把酒杯捏扁就不躺下做梦。他果然做梦,梦见了三间漂亮的瓦房。

  他开始追梦了,把山石一车一车的往家运。天上云朵漂浮游动,地上马车走高越低,土路上碾出的两行车辙,是一个普通生命追梦的痕迹。那日黄昏;望西偷偷的爬上了车,用细嫩的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响亮的喊了声老爸!你这调皮的娃子,想把你老爸我吓死不成。随即爷俩儿嘻嘻哈哈的笑翻了天。望西把一张医学院录取通知书递到了他手上,他收敛起笑容,也放下了马鞭。那一刻,在他心里生成了更大的梦想。我无法找到当年那位摄影家,假如那位摄影家目睹这一场景,还会完成一幅上好的摄影作品,题为“生命与梦想”。不久,他把用于造屋的钱塞到了望西的衣袋里,拉着她的手,脚蹬着古老的石级,头顶着氤氲的晨雾把她送出了山外。

  四年后。望西毕业了,望西看到院子里那堆山石已经长了绿色的苔藓,老爸的脊背也弯曲了许多。她的心掠过一丝少有的酸楚。不能再等了,既然和城里掌权的人沾不上边儿,就业困难,莫不如先找家酒店打工挣钱。

  望西看惯了酒店这个浓缩的市井。城里那些权贵白天穿着一身笔挺的正装把灵魂包裹得紧紧的,到了晚上就像赶场一样聚集到酒店,围坐在于桌前。有的借酒赞美上司讨得好感;有的借酒展示才华博得众宠;有的借酒抱怨苍天咒骂不平;有的借酒高谈男女寻求刺激;有的借酒圈拢女人满足情欲……我时常感觉到,酒这个古老的神汤,早就被那些权贵演绎得丧失了原本的功能,酒是金箍棒,人是白骨精,在酒的棒打下,那些权贵时常能显现出原形来。

  从打望西成为那家酒店的员工,那位满脸横肉的局长就愈发频繁地光顾,不为几杯茅台,只为望西那满脸秀色。他每次酣饮,必求望西过来斟酒作陪,迫于老板授意,望西满心无奈。见过望西进门,他就无休止地招摇富贵,他通常是酒杯的左边放着钻石手机,右边放着软包中华。有一回,他竟然把手伸向了望西的身体。望西用力把他的手甩到了一边。那局长顿生愠怒,脱口骂道:下人,你以为你是谁。我这是瞧得起你了。望西涨红着脸:我是下人,可我是个人,你是什么?把那位局长弄得无言以对。从此,望西愤然离开了那家酒店。

  望西的脚跟敲打着那条刚刚开通的高等级路面,双脚游走在滚烫的路上;眼泪游走在俊美的脸上。假如脚步像思绪一样神奇,她会立刻依偎在老爸身边。我无法触摸她思绪的脉搏。也许她在想,这条通往村庄的公路就像一支强力的吸管,父老们把红的、绿的、黄的、白的,那些蔬菜、生肉和稻米送到了城里供养着堕落的权贵;或许她在想,那些权贵几次牛饮所消费的钞票就可以造一栋瓦房,可造一栋瓦房这一点微薄的欲望却压弯了老爸的脊背;兴许她在想,那些集寡情、薄义、贪婪、淫欲、嗜利、伪善等诸多恶德为一身的权贵比饿狼更可怕……

  到后来,望西开了一间美容院,据说生意不错,不久,她替老爸实现了一生的梦想。

  我走进了这栋房子,看到望西眼皮红肿,失控的抽泣带着双肩一耸一耸的,她用颤抖的手擦拭老爸的尸体,她想让老爸走得干净。我看到他的尸体像一枚风干了的芒果,打皱、脱水、萎缩成团;像一架老旧的犁杖,生锈、脱榫、腐朽为泥。

  唉!

  翌日,无情的火焰吞噬了他全部欲望和梦想,他结束了苦难而幸福的生命旅行。望西的哭声撕裂了乡亲们的心,也包括舅舅和我。我默默为她祈祷,愿幸运之神佑护这条年轻而美丽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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