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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雪的散文

来源:中国西部散文网
作者:江寒雪
发布时间:2019.03.15

                          

独坐星空下

 

 

浓重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漫了过来,潮水一般,凉意沁人。苍天穆穆,透露着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意境;长风浩荡,摇荡出满山萧萧瑟瑟的天籁之音。群山连绵,波涛般在夜海里涌动着,仿佛还传来了隆隆了声响,飞溅起四散的浪花。天空不见半点星月,地上难觅一豆灯火,天与地交融一体。四下里一片宁静,偶尔有飞鸟投林的剪影从眼前划过,弹入身旁的林子,继而便有曚曚昽昽的呢喃之声传出,低一声高一声的,琐屑而温暖。

此刻,一个盛夏的夜晚,我独坐于天目湖的崇山峻岭之中,远离尘嚣,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梦寐以求的世外桃源。山真静,夜真静,心更静。头顶的夜空什么时候便亮了起来,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是一片星光灿烂了。稍候,月亮也就从容地于东方的群山之中款款步入天际,金灿灿明晃晃的,一派雍容华贵之态,足以使整个苍茫的天际熠熠生辉。而星星们却不惊不躁,一派安静恬适之态。也许他们知道,这轮华丽的月亮在经历了最初的辉煌之后,不久便会回归朴实无华,最终坠落于西天。因为它们看惯了太多的月升月落,生生息息,看惯了太多生命的繁衍、辉煌与消亡。它们深知,生命其实就是一种过程,平淡也罢,辉煌也罢,只要你经历过了,体验过了,你便无怨无悔,你便会以平和的心态从容面对花开花落与潮起潮落。

忽然想起了儿时的情景。儿时在乡下,夏夜燠热难耐又无事可做,唯一的消暑方法便是掇上长条凳椅,在家门口的青砖场上乘凉。天暗下来的时候,孩子们喝着姜糖茶,摇着芭蕉扇,听着如潮的蛙鸣声,或站或坐或趟,随心惬意,仰望天际,静静地等待星月的登场。“月亮出来了!”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的,惊叫了起来。“好大好圆好漂亮哪!”于是所有的孩子便都惊呼并赞叹起来。而几乎就在同时,满天繁星也就全都跳了出来,亮晶晶闪莹莹的,对我们调皮地眨着眼。月亮是一个盛装而出的新娘,惊艳动人。她从哪来来?穿过漠漠长空,又将嫁往哪里去?那颗明亮的北斗星,她真能带着地上的人们走出黑夜走向光明吗?还有就是扁担星挑着灯草过银河的故事,那个后妈难道真的那么狠心和偏心,结果遭了报应吗?所有这些关于星月的故事都让孩子们充满好奇和疑惑。后来,带着这些好奇与疑惑,孩子们一个个都走出了闭塞的乡村,走向了一片片广阔的天地,跌打滚爬,试图去寻觅答案。

如今,当年的孩子都如同我一般,于穿越岁月风尘的间隙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已于不知不觉中步入了人生的秋季,童心已逝,青春不再,壮志难酬;而那些留存于心底的夏夜星空下的疑问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又似乎没有。而当自己再次独坐于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星空底下时,忽而如有所悟。都说时光如流水,其实,时光是永恒的,就如同这夏夜的星空,流走只是我们,我们这些一代又一代的生命。

那么,人生奈何?奈何人生?惟有坦然面对。

——选自《姑苏晚报》

        灵石数枚养浩气

 

案头清供有灵石数枚,大者不过一握,小者才如鸟蛋,奇形怪状的;可漾在清水里,一律地晶莹剔透,且色泽鲜洁斑斓。伏案劳作之暇,把玩品味,其乐陶陶。

今年盛夏去天目湖避暑,车子贴着山崖在浙西的崇山峻岭间萦绕迂回。一路上茂陵林修竹遮蔽,雄峰巨壑逼人,鸟语溪声相伴。也许是长途跋涉的劳顿,抑或是投身山野的兴奋,还没到目的地,有几个便吵闹着要下车走走。于是,车子便拣个山道岔路口的空地随意停靠,大家一哄地下了车,四散在附近的山林里溪涧畔。四周都是高耸的山峰,将这片野豁豁谷地围得密不透风。正值向午,头顶的炎阳沸水般浇泻下来,我们便挽起裤管光着双脚,泡在哗哗作响的溪涧里享受那点清泉的凉气。山泉激越,冲刷着敞开的山沟。它们时而合成一瀑,以不可阻挡的凌厉之势直泻而下,将我们撞击得左摇右晃,难以自持;时而又分散成数缕,潺缓流淌,从容嬉戏着两岸纷披的长草,逗玩着挡道的巨石。山沟里布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色彩斑驳的卵石。它们有的被水势推搡着,一路跌跌撞撞从上游翻滚而来;有的则定定地沉于水底,任凭水流冲刷却岿然不动。山涧拐了S型大弯,在一处山崖下积水成潭。潭并不深,潭底堆满了厚厚的一层卵石。我们索性赤膊跳进水潭,洗起天然澡来。不经意间,我用脚趾钩起一枚石丸,扁平,本白,没有些许裂痕。再翻转一看,正中居然有一团灰黑色的图案,画面呈参差起伏状,还间以细白的条文。那不是一幅浑然天成的山水画么?群峰耸峙,溪流潺潺。莫非它就是眼前这片山水的浓缩版?我兴奋不已,赶忙如获至宝似的藏进了衣兜里。回家反复把玩,越发感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看着它,仿佛自己已把这片山水永久珍藏于家中了。

去敦煌的旅程艰辛又兴奋。也是夏天,中午,塞北的艳阳烈火似地的流泻,空气干涩得让人几近脱水。茫茫戈壁沙滩,风干了一切葱绿的生命。芨芨草无精打采地伏地,似垂死的跋涉者;胡杨树孤零零地站立,举目四望,仿佛在寻觅不幸掉队的同伴;只有仙人掌举着扁扁的绿脑袋,一如沙漠的精灵,欢迎着我们这些远方的来客。我们的车子一路绝尘飞驰,在一亘暗黄色的山前停泊。走近山脚,方见东一搭西一搭的绿地四散于远远近近的山体周围,一看便知都是人工培育的。莫高窟窿全是高高大大的,需爬上爬下且仰视才见。我们被前堵后拥的人群驱赶着,挨个欣赏,不停赞叹。累了,拣一处偏僻的旮旯,半躺在一块骑跨于山沟的沙石上小憩。兴许是无聊,随手抓一把身边干涩的沙砾,然后任其于指缝间慢慢地滑落。末了,却感觉手心有一团圆溜滑腻的东西残留,送到眼前一看,不觉讶然:原来是一颗玻璃弹子样大小的东西,通体的黑,且黑得透亮,中间还有个细孔。给身边懂得玉石鉴赏的同伴一鉴定,断定为花冈石丸,而且肯定不是敦煌地产的,多半是当今哪个游客或是古代朝圣者的遗失之物,或许还是哪个朝代的守边将士不慎丢落的护身符呢!可我宁可相信是后者。那么,他应该是来自哪个山明水秀的内地的汉代或唐朝的壮丁,临行前慈祥的母亲或心爱的妻子给他准备了鼓鼓囔囔的行李,最后还在他颈脖上系上了这颗祈求平安的吉祥玉石。可他最后还是在某场杀伐中壮烈殉身于这大漠边地了,而这枚玉石,历经千年岁月风尘也终于返归人世,让我们去遥忆起那段峥嵘岁月!

细细想来,家中的那些碎石,无不都是这样于历年的游山玩水中拣拾累积的。

而今,于深秋的午后,静坐窗前,面对眼前这一枚枚山石,不禁遐想联翩起来。一时间,彷佛觉得自己面对的其实就是集天地之大美的嘉山圣水,凝千秋风云的壮阔历史了。它们足以使我洗心滤思,荡气回肠,涵养一腔浩然之气!这也是始所未料的。

 

——选自《苏州日报》


         绿树荫浓夏日长

 

偌大的一片山坞里,竹树环绕,浓荫蔽日。林子深处的坡地上,古木参天,碎石铺地。一张青石圆桌架于中间,数条长方石凳围成一圈,几个懒散的男女或端坐或斜靠。桌上放着两三个玻璃杯,里面清一色都泡着地产的碧螺春茶。就这样,一群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在这夏日午后的浓荫下,随意地聊着些闲话。凉风习习,轻松惬意。偶尔,身边树枝上的鸟儿起了兴,也会冷不丁地凑过来叽叽喳喳插上几句。

这样的景象,在夏日的山村随处可见。他们有的本就是当地居民,偷个闲来山里乘凉;有的则是腻烦了城局生活的喧嚣,特地从城里赶来的避暑散心的。工作太忙,生活太烦,天气太热;而神经需要放松,思维需要梳理,心灵需要补水。于是,这郊外的山林便成了理想的休憩之所。

前阵子与辛迪等几个朋友相约去浙江临安太湖源避暑。躲进了蓊蓊郁郁的大山深处,感觉自己就像是远古的终南隐士。我们在一条若隐若现的山涧里逆流而上,光脚,赤膊,散漫,跌跌爬爬地行进。乏了,拣一处树荫溪潭坐下漫谈。我们谈教育,谈创作,谈世相。辛迪是个理想主义的忙碌者,头发浓密,精力充沛,这些年致力于儿童作文教学事业,殚思竭虑,苦心经营,硬生生地在作文教学领域拓开了一条新路。而他一路走来,每逢事业发展的关键节点,总会觅一处幽静的山水,予以理性的思考与斟酌。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神聊着,末了,环顾四周。树,绿得层次分明;天,蓝得白云悠闲;水,清得通透如镜。

于是想起了蒲松龄。此公举毕生功力,著就一部《聊斋》,借狐仙神怪,道人间真情。而其素材,史传居然均来自于他夏日午后在巷口瓜棚下与村夫野老们的闲聊!试想,蝉声叫闹声中的夏日午后,一棚茅屋,背靠绿树覆盖的村庄,面对一碧无际的稻田,三五个闲人围坐于内,品茗聊天,谈古今,说四海,论人世,道神怪。也许聊者无心,但听者有意,于是乎思接千载,神游万里,智慧之泉喷涌,灵感火花四溅,日积月累之间,一部文学巨著就这样被“聊”了出来!

又不禁回忆起儿时的情景来了。河边的石拱桥头,水井栏旁,老榆树下。老奶奶摇着芭蕉扇靠着粗树桩,脚边团着只小花猫,一群孩子围坐于面前,不远处还有两条大黄狗不安分地走来走去。“嘎吱”一声,奶奶在竹靠椅上直了直身子,这夏日午后的故事便照例地开始了。讲的都是自己或他人的故事,真实琐碎却不成体系。但讲者头头是道,沉浸在回忆里;听者津津有味,想象于憧憬中。

人生在世,忙忙碌碌,劳生草草。但生活需要回味和展望,人生必须设计与创造,这就需要我们在匆匆旅途中去寻觅一片绿荫,停一停,歇一歇,想一想。而这片蓊郁幽静的绿荫,其实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选自《苏州日报》

          

    荷  意

 

    此刻,风姿绰约的荷就在我的视野里漫溢开来,那样恣睢,那样无拘无束!于是,叶海漫漫,花海漫漫,心海也漫漫。

荷,本是属于江南,属于水乡的;而今,却能在塞北边地、燕山脚下的避暑山庄里看到如此满满一池的荷,怎不令人惊喜!正值盛夏清晨,一场朝雨过后。一柄柄荷叶似浅浅大大的碧玉碗,盛满了晶莹剔透的珍珠,摇来晃去。而亭亭玉立于其上的粉一朵白一朵的荷花,则在晨风中翩翩起舞着了;白的圣洁,红的娇艳,一派端庄贤淑之态,让人不禁想起了昔日宫中的舞女。其实,她们本就是宫中舞女。史载这偌大的避暑山庄,曾历经康、雍、乾三代长达六十余年的经营,劈山挖池盖宫苑。北地本无荷,帝王们便从南方将其征集移栽于此,如同征集六宫粉黛一般,供自己玩赏。只是委屈了这些本该超尘脱俗的佳丽们,年年岁岁幽居于宫闱之中,该有几多哀怨几多愁!自古以来,那些胸怀天下的帝王们往往是狭隘而自私的,对于世间的佳美之物,譬如这荷,他们从来都是“独乐乐”而不愿“众乐乐”的,所谓的“与民同乐”也就是作秀而已。好在数百年过后的今天,这皇宫禁地终于成了百姓乐园;那么,眼前的一池清荷也就还其本真,以一派天真无邪之态与我们晤对了。

于是想起远在江南的拙政园的荷来了。这里的荷也是自古有之,不过那时是属于少数达官显贵与文人雅士们的。他们或于喧哗过后退守清闲,或在失意之时寻求慰藉,筑一圈围墙,造数个亭台,叠石引水,莳花种草,便如此这般大隐隐于市地营造出了江南名园。园内,每到盛夏,若断若续的几处水面上就这样蓬勃着一片片绿油油的荷了。他们时常邀三五知己,品茗赏荷,吟诗作画,制造出了无数与荷有关的雅事美谈。仿佛这样还不尽兴,于是,他们便将荷搬进廊内,谓之缸荷;把荷摆在案头,名曰碗莲。

较之皇家的富贵之荷,文人墨客们笔下的荷似乎更具一种精气神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喻其孤傲,“小菏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谓其清纯;沈周笔下的《荷蛙》充满野趣,八大山人的墨荷透着怪癖。至于荷被佛家青睐,那恐怕更是她连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事儿了。佛家专曰荷为莲,跨进佛门必睹莲花池塘,跪倒佛前必见莲花宝座。莲花摇曳于水面,在信众眼里已幻化成天界圣物;宝座巍然于面前,在僧徒心里早定格为佛国威严。此刻此地,荷已成为荡涤世间污浊与烦恼,沐浴着清幽的梵唱,静静地绽放于忘忧河上的一种人生境界了。

最让人惦念的还是西湖的荷。荷将大片大片的绿意铺展于一望无际的水面上,绿得开阔大气,绿得随心所欲,绿得野逸洁净。总觉得那是一种原生态的本真之荷,是为寻常百姓所爱所赏所食用之荷,是东坡先生所称道的“露为风味月为香”的集天地灵气之荷。“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荷繁衍了民间的节庆欢乐;“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荷滋生了青春男女的爱情。人们爱荷爱到极致,干脆以荷给自家女儿命名,什么荷花、玉莲、紫荷之类的,随处可见。有的甚至还以此给地方命名的,著名的就有山东的菏泽等等。

荷之人见人爱,自古而然。究其原因,是人们大都迷恋于她盛夏与初秋那光彩照人的一面。可对于其身处淤泥深处的那段黑暗岁月的奋争,对于其经风沐雨的严峻考验与对月怀思的纷繁心绪,对于其繁华过后破败狼藉的凄惨之相,又谁人能知谁人能晓呢?“留得残荷听雨声”,如此说来,这不仅是李商隐生活遭际的写照,更是荷自己的身世感慨啊!

——选自《姑苏晚报》


         夏夜龙井村

 

从西湖回来已近深夜。回房洗漱完毕,却了无睡意。于是,我们几个便手摇芭蕉扇,围坐在农家旅馆的露天阳台上神聊起来。

四周群峰高耸,峭壁陡立,在沉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仰望头顶,苍穹成墨绿色,零星缀着的星子闪烁不定,朗月高悬,银辉倾泻,汩汩地似有幽远般流水的声音。久居都市,迷失于霓虹灯虚幻的光影里,今晚骤然置身于如此幽美的山村夏夜,不禁欣喜万分。我们索性放开四肢,躺倒在主人家的长条桌上,换个角度看苍天品大山聆听夜阑。

忽然想起了白天旅店主人对这龙井村的诠释:环山为龙,依村为井。实在是恰如其分。其实这里的山并不高,它们只是温顺地蜿蜒于天底下,绝无直插云霄之气概。而这正是其美之所在:谦恭,和顺,懂得敬畏;不像那些身处闹市的摩天大楼,只知一味地向上向上再向上,大有刺破苍穹之势,其结果便是将苍天肢解得支离破碎的,白天不见蓝天白云,夜晚难觅灿烂星汉。更为可悲可叹的是,人们还津津乐道于这种自身的杰作,在纷扰的市声中,在污浊的空气里,在霓虹灯的幻影里穿梭来往,纸醉金迷,作茧自缚。什么时候,人们才能懂得敬畏天地,顺应自然呢?就像这龙井村的山。

有人提议去古道走走,大家欣然同意。

古道从村口出发,顺着山势,在狭长的山谷里曲曲绕绕地向东南方延伸,一直到达山外的钱塘江边。店主人白天告诉我们,其实自南宋始,这龙井村的古道是从西北面的西湖边就开始的,进山出山,穿越龙井村而过,绵延三十多里。如今从西湖到龙井村已通了公路,这古道也就剩下南面的一截了。古道属民道,就地取材,碎石铺路,朴实平凡得就如这山,这村,这人,与前阵子看到的琅琊古道截然不同。琅琊古道可是方方整整的条石铺就,极具气魄,走在上面仿佛还能听到古代文臣们前呼后拥的吆喝声与武将们得得的马蹄声。而现如今我们脚下的这条,则是从古之今的村民们和南来北往的商贾行人们所行走的寻常山径,只是因其坚守着的那份质朴与古拙,赋予了它一种特有的自然之美,让人们流连忘返。

夜真静,静得如同一首盛唐的田园诗,一幅北宋的山水画。有流水一路伴随着我们。时而铮淙,如活泼欢跃的孩子;时而汩汩,似梦影里情人的蜜语;时而又絮絮叨叨,仿佛与人拉家常的老人。它一会儿隐没于我们身边的山林里,一会儿又冷不丁地跳跃到我们面前,漫漶成清亮亮的一滩,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只得小心翼翼地跨过路边的一块块迈石,摆脱它的纠缠。两边全是粗壮高大的树木,黑黝黝峭楞楞地矗立着;微风过处,它们发出呲呲的声响,似大山的呼吸,平和而安详,从容又淡定。月光给浓密的树林筛过,在古道上漏下斑驳的光点,细细碎碎的,银银玉玉的,简直就像从岁月深处跌落的青瓷碎片。拐过一个山头,眼前陡然豁亮起来。两旁平缓的山坡上,乳白色的月夜里,弥望的是一垄垄的茶树,它们静静地躺在大山的怀里,一派优雅安适之态。这就是名闻遐迩的龙井茶了。

就这样地看着,走着,感觉此时此地的景致竟是那样地清纯、醇厚,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就像一杯色香味俱佳的龙井茶;不像西湖之景,背负了太多的人文负荷,就如同在龙井茶里,添加了太多的附加成分,茶还是那茶,味道却全然变了。

凌晨的时候,我们才回房休息。

——选自《姑苏晚报》

        夜访琅琊山

 

    到达滁州已是晚上。

出城往西南方行进六七里,我们便进了琅琊山。弯弯绕绕上上下下了一刻钟光景,我们的车就在一片灯火辉煌的楼群前停下,一看招牌,是前些年住过的度假村。

安顿好住宿后便晚餐。餐厅里就一些零零落落的散客,却觥筹交错,劝酒划拳行令,一个个面红耳赤,煞是热闹。据说游琅琊山全都是冲着醉翁亭来的,全都是为了想当一回醉翁醉卧山林,全都是被一篇《醉翁亭记》引诱而来的。我们自然也不例外。这恐怕是千年之前的醉翁欧阳修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其实被引诱到此的岂止是我们,翻开一本《琅琊山志》,自宋代以来,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到此一游者不计其数,有的还是二游三游;而且大都吟诗作赋,其中还不乏好事之徒,遗留下一点风流雅事,供后人去想象品味。

山以文名,景以人胜,这自然是常理。王曦之的《兰亭序》炒红了兰亭,崔颢的《黄鹤楼》炫丽了黄鹤楼,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使岳阳楼名扬天下。只是和欧阳修一样,他们当年作文赋诗,仅仅是感物抒怀或托物言志,至于被后人借题发挥去开发旅游,甚至是破坏性的开发,那纯属莫大的意外。于是,我就无端地揣测,如果这些名人生活在现代,会不会效仿当代的一些大腕,也愤然而起,以侵权罪起诉,与有关部门对簿公堂呢?那一定会电视搞专场报纸辟专栏网上发帖子地讨论吵闹好一阵,群情振奋,各方受益。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用完了晚餐。想到回房休息实在太早又无聊,有同伴提议去夜游琅琊古道,大家欣然同意。

以深秀湖为界,古道一头通向醉翁亭,另一头直至琅琊寺。何去何从,一时间我们没了主意;不过转念一想,往哪一头都行,不就是走走古道吗?有时候,人生是没有目的的。于是,我们一行穿过湖上的九曲桥,踏上古道,迤逦而去。天上没有星月,路边没有灯光,天与地模糊成一体,大家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前行。习惯了灯火通明的都市夜,骤然间置身于这黑咕隆咚山林之夜,还真不知所措且心生恐惧。为了壮胆,有几个打开手电筒拼命地摇晃,一边还发出阵阵尖叫声。但很快地,大家就安静下来了,以尽情体验这山林之夜的幽阒魅力。心静眼前明。此刻,我们的面前不再是先前感觉中的黑洞模样,而是朦朦胧胧地透着一层光亮,周围影影憧憧的同伴的身影似乎清晰可见,就连两边林子里那一棵棵树木也仿佛历历可数起来了。只是脚下的古道依然漆黑一团,大家只能跟着感觉继续前行。耳际是一片哗哗的喧闹,不知是山涧的流淌声,还是风摇林木的声响。林子里的萤火虫流星似地穿梭来往,一伸手就能抓到几个,让人欣喜不已。“难怪天空一颗星星都不见,原来都掉地上来了。”不知是谁那么诗意地嘀咕了一句,引得大家纷纷去追逐这些夜的精灵。

不觉已到古道尽头,眼前突然开阔敞亮起来。抬头仰望,一溜溜长长的台阶堆叠而上,一直铺排到半山腰,上面气宇轩昂着的便是琅琊古寺。我们意欲夜访古寺,便拾级而上;无奈几个打头阵的年轻人回来报告说山门早已紧闭,只得悻悻而返。回望高远处僧舍窗户间所漏出的几豆灯火,不禁心生遗憾。好在一侧的寺场上端庄地伫立着一尊观音菩萨,仿佛救世主突然降临,大家纷纷顶礼膜拜起来,还不约而同地默默许愿祈福。其态度之虔诚,足以使我佛感动。

当夜,返回客房已近零点。

——选自《落花人独立》


流浪

 

酒过三巡,我们都满脸通红,身上热辣辣了起来。把平时斯文的面具摘下,将往昔拘谨的盔甲卸却;身心便仿佛挣脱了束缚,在椅子里舒展出一个个放浪行骸的架势,说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窗外幽暗的天色突然明亮了起来!

推开窗户,才如梦初醒,原来我们在湖上!圆圆的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月色朗朗,汩汩地流泻下来。这平滑无波的湖面,便如一地碎银,跳跃着晶亮耀眼的光,让人不觉恍惚迷离起来。风儿吹来,凉凉柔柔的。有瑟瑟的声音传来,是不远处湖湾那一望的芦苇的絮语;而它的背面,则是深暗的夜色里那一片灿若繁星的城市的灯火,我们今夜暂且逃离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船大的关系,我们竟没有意识到脚下在移动。

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位装束时尚的少女娉娉婷婷地站立于我们面前!只见她操起斜挎于背上的琵琶,十分娴熟地给我们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没有音响,没有伴奏,指间放飞的音符在琴弦上跳跃,在我们的耳际盘旋萦绕,幻化成水光潋滟的江流、朗月倾泻草甸和那望江楼前望眼欲穿的怨妇茕影。“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迷茫、探寻、守望,心的流浪!

一曲终了,我们全都浸润得如痴如醉。少女的自我介绍情理之中却又让人感慨唏嘘:十七岁,皖南人;艺校毕业,工作无着;卖艺为生,四处流浪。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又一曲旋律响起。少女自弹自唱,声情并茂。几多幽怨,几多自艾,几多无奈!

歌声也洇染了我们,将人内心深处的那份潜藏已久的孤独给唤醒了。我们都情不自禁地应和了起来。今夜,流浪的还有我们。平日里劳碌奔波,追名逐利,身心疲惫。这一切都是为了哪般?心的故乡在哪儿?莫非,人生本就是一次漫无目的的流浪?扪心自问,却茫然不知。

窗外,朗月无语,湖风四起。

——选自《落花人独立》

 

阳光的味道

 

我是个典型的农家子弟。小时候在乡下,每到深秋初冬,母亲总要给全家整理过冬的床铺。那时候家家都很穷困,所以床铺的被褥也都是就地取材。晚稻都收割脱粒完了,家家户户的场地上都晒着稻谷,田岸上晒着稻秆,整个空气里弥漫着丰收的庄稼的气息。此时,母亲便会挑选好几捆色泽青白、骨子硬实的稻秆,晒干,去壳,铺到床上,然后用细薄棉纱网起,再在上面垫上一层薄薄的棉毯和一条粗布被单,最后再添置一条稍厚的棉被。这样,过冬的床铺就算齐备了。晚上,枕着一床混合着稻秆和阳光味道的被褥入睡,松松软软的,感觉特别的温暖舒适,就连梦境也是暖暖的,香香的。

过了些时日,感觉床铺不再松软保暖了,就拣个好日头,搬到阳光底下晒上一整天,再替换些事先预备好的稻秆,准保暖和。如此的循环往复,直到来年春暖花开,母亲才会翻上春天的床铺。就这样,记忆中寒冷的冬天,贫穷的日子,却因为母亲的精心打理而变得温暖无比。此后的日子里,那份童年生活中阳光的味道,温馨的记忆,一直留存于心底,温暖着我的人生。

读大学的时候,我才十八岁,班上的同学大都年龄相仿,可以说还是一群大男孩。因此生活自理成了大问题。那时不像现在这样时兴被套,被子盖脏了,一定要拆卸下来手洗,晒干,再重新翻好,整个过程很是麻烦。所以除了几个特别手巧的,大部分男生对于这件头疼不已却又不得不干的“女工”活苦恼无比。加上我们中文系的男生宿舍局促在学校生活区的一隅,背阴,终年都照不到阳光,尤其是冬天阴冷阴冷的,大家都想找地方晒被子而不得。这时班上的一群女生总会很热情地为我们排忧解难,为首的是大姐。这是一位比我们全班同学要大三四岁的女同学,文革的最后一批知青,据说上山下乡那回去了安徽农村,吃过不少苦,如今终于考上大学脱离苦海成了我们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们的同学。她为人特别热情真诚,生活上对我们关心备至,因此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大姐”。

冬日的星期天,大姐领着一群女生来到我们宿舍,她挨个亲自把我们床上的被子卷起,传到那几个涨红了脸扭捏着站立在她身后的女同学手上,然后抱出宿舍,得得得地出了楼道,径直来到她们女生宿舍楼前那片临河的溢满阳光的草地上。草地中央是一方乒乓球活动场地,大姐她们就在这几张乒乓桌上将所有被子铺开拆卸,棉毯平铺在草地上晒太阳,被单则搬到河滩上清洗,然后再在草地的树干上系上长绳,将洗好的被单晾晒。傍晚的时候,大姐又带领女生们就着乒乓桌,在草地上一字排开,帮我们将被子重新翻好。新翻的被子洁净舒心,而那一床阳光的味道,足以温馨我的那段青春岁月。

阳光普照大地,可难免有被遗忘的角落。前阵子所在的学校为一位孩子募捐。这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男孩,阳光开朗,成绩优秀;可天有不测风云,家境本就清贫的他双亲竟然在两三年间先后患病去世,仿佛天塌了似的,孩子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依靠,情绪也日渐地萎靡。入冬了,看到孩子衣衫单薄,师生们纷纷捐款捐物,并为他安顿生活。我回家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件崭新的羽绒服和一身棉毛衫,并托付妻子晒上几个日头,到校亲手交给了孩子。孩子看到那么多人这样热心的关心呵护他,显然很感动,终于重拾起生活的信心,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性格。

一日清早到校,我在校门口遇见他,跟他打招呼。一缕朝阳映照在他稚嫩可爱的脸上,甜甜的,香香的。我知道,那是阳光的味道。

——选自《落花人独立》

 


( 江寒雪,原名黄建南。在《解放日报》《新华日报》《太湖>《苏州日报》《姑苏晚报》等报刊发表作品近五十万字。著有散文集《一川烟草》《落花人独立》。曾获全国第四届“中华情”诗歌散文大赛金奖。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范仲淹研究会理事苏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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