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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本土散文家,潜心于大美陕北的写家很有几位,就我知道的,刘成章是最早的一个,他写了很多,但不大为人注意,便自己跳出来在《文学报》上推销自己,有自卖自夸之心,无欺世盗名之意,读后一阵心酸。我随即写了篇评论文章盛赞这“无韵的‘信天游’”,同时写信给王愚,说成章写陕北的散文极富色彩,希望他在西安组织个会推助推助。一当人们注意起刘成章的散文,陕北更可爱了。成章后来得了鲁奖,我那篇东西成了他获奖作品的代序,余心窃喜。后来出了个史小溪,粗砺、浑厚,苍茫茫、坦荡荡,恢宏大气,评论界发现了,但是没有叫响,多多少少被淹没在文坛繁华又浮华的声浪之中。主笔《延安文学》的史小溪,倾心于新人的发现和扶持,主编《中国西部散文精华》。高宝军崭露头角,逐渐为人们所注意。我读宝军晚矣,他在《延河》上的《壶口·酸枣·黄河》一新人的耳目,读它,竟然联想到光未然的《黄河大合唱》,然而,在“壶口·酸枣”的映衬和象征下,状黄河气势之险隘、之跌宕、之雄健,文字之精短,令黄河这一民族形象的符号臻于完美,自信更兼自豪!陕北人,直而重义,憨厚强悍,具有多民族文化的地区特点,生成一种征服苦难的强烈冲动和生死相随的牺牲精神。你看那惊天动地的“安塞腰鼓”——欢、洒、狂、猛、刚,发狠了、震怒了、忘情了、陶醉了、不要命了,实为陕北民间审美精神之生动写照。还有那“信天游”——披肝沥胆,高亢悠长,苍茫恢宏,回肠荡气,清峻刚毅又沉郁厚重,日子艰辛而生性乐观,深藏着凄凉悲壮;特别是对爱情的追求,出奇的大胆,颠狂恣肆,率真抒情,语出惊人,比兴夸张,韵味悠长,奋不顾身。“安塞腰鼓”和“信天游”造就了、生发了陕北人的文化性格,成为陕北人文学形象的符号。这一切审美体验深深地注进高宝军的血液里。
从中央红军到达吴起、保安后,讴歌陕北的文字越来越多,于今不衰,除了散文还有小说,面对熟悉的陕北题材,高宝军到底怎么下笔呢?
高宝军穷周身之力在陕北打井探矿,把陕北一切有特色的东西几乎全都捕捉到手,胸罗万壑,纳五光十色的风物人情于一体,立誓要为陕北绘制出一幅类似《清明上河图》式的风光民俗图。
《大美陕北》的出版,高宝军这颗散文的种子……要成熟了!
高宝军爱陕北,尤其爱吴起。他将吴起的历史翻遍、栏杆拍遍,将秦长城还原复还原,将退耕还林青山绿水瓜果飘香石油致富吟诗作画之胜夸了又夸,唱了又唱,喊出和“洪桐县里没好人”的戏语相对照的一句话——“吴起县里没穷人!”
爱陕北就是爱吴起的扩大。陕北在高宝军的眼里出奇的美。他生于兹、长于兹,却一头扎进泥土里体验她的血脉,又站在高山顶上搜尽奇峰审视她的全景,非常微观又非常宏观,实实在在的大胸襟、大气魄。他采用散点透视的构图法,用了点、线、面,红、黄、绿多种色素因子组成斑驳陆离的视觉形象,将一个个芜杂的山河风物纳入四时变化的幽深画图之中,将神情各异、气韵生动的大小各色人等穿插期间,让山河奔腾,让生命狂舞,让世间万物全都活起来、动起来,自然风光如临其境,乡情民俗即之者温,物我绝配,相映成辉,一切都那么个性十足,一切都那么亲近自然。
《大美陕北》所采用的散点透视法,就是《清明上河图》的构图方法,形形色色,毫发毕现,陕北的自然景象和人文精神尽收眼底,细腻传神不马虎,每一个局部都耐看,是一部现实主义风物民俗史。
江山如此多娇,民风如此醇正,能不爱陕北?
散文是文学,文学之魂是诗,是诗情画意;是不是真散文,看它里面有没有诗,到底有多少诗。所以,真正的散文家总是拿散文当诗写。高宝军就是拿散文当诗写,意象叠加,形成诗意盎然之势,可圈可点。例如:
(精简后)远听壶口瀑布,时如隆隆的雷声,时如咚咚的战鼓。
距壶口五里左右时,像飞机在跑道上起飞,像火车在车站内出发,像火炮在石山上爆炸,让人生出一种强烈的震撼。
距壶口一里左右时,“涌来万岛排空势,卷作千雷震地声”,让你的每一个器官都感到热血沸腾。而真正站在壶口边时,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能感觉到脚下在震颤,浑身在发抖,头脑在眩晕,同时也明白了什么叫大音希声。
一出壶口,地阔天空,纵身跳龙门,飘然绕华山,横穿华北平原,直奔渤海之滨,可谓千军进发,怀一腔豪情,带两岸清风潇洒地向东流去,发誓把人海染黄。
(结束语)可惜大海没有被染黄,反而不见了自己。回望来路,百感交集,想起最多的是壶口的石壕、两岸的绝壁和那血泪一样的酸枣。
这不舍昼夜的勇猛,这惊天动地的气势,小篇幅,大容量,形神兼备,个性凸出,一水儿的意象排列,简直就是散文诗!没有细微而深刻的观察和体验,没有实地勘查的地理知识,没有古典诗词的底气和笔力,没有一些新的感悟和发现,谁敢再碰这个千年吟诵的经典题材?
高宝军倾心于骈体,即骈文,善用四、六对句,即四六体,对仗工整、声律铿锵,朗朗上口,可以说,写四六文已经成为高宝军的爱好,几乎每篇必见。
高宝军似乎更喜欢化“骈四俪六”为汉大赋的赋体,散韵结合,专事铺叙,铺采离文,体物写志,也是声律铿锵,朗朗上口,可收诗歌朗诵之妙。高宝军的赋体部分,双双对仗、时而押韵,排比铺叙(不过,请注意,他押的韵并非中原音韵,而是陕北方言的韵律,不信你试试)。例子比比皆是,譬如陕北四季气象不同的山,秋晨四时不同的色调,吴起农村不同季节不同的景(春如国画,夏如年画,秋如油画,冬如版画),特别是“陕北老汉”,极尽铺陈渲染之能事,而且巧用陕北民歌,有声有色,五彩缤纷:
(精简后)五十岁的老汉,精于现实。七十岁的老汉,精于政治。八十岁的老汉醉心哲学。上了九十岁的老汉,爱独处,看村子看地,寻找记忆,看完桔子上山头,看完山头找坟头,找到一座看半天、想半天,最后把目光一格到父母的坟地,往事一齐涌入脑海,眼前一片空阔。
陕北老汉爱管闲事,大儿家柴草垛得乱,二儿家驴棚没垫圈,三儿家儿大不扫院,四儿家菜园没有灌。陕北老汉爱孙子,给他们讲苦难时吞过糠、咽过菜,当过长工去还债,走过西口出过塞,背井离乡当乞丐;辉煌时;当娃娃时;当小伙子时一天能走百余里路程,一夜睡过三个女人,一顿能吃半升米的糕面,一背背过四百斤的磨盘。不管这背地故事讲过多少遍,老汉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生怕孙子们记不住。
不由人会心地一笑,啊,老来风流君莫笑,人生经验,非常可爱!
高宝军的“代白序”《美哉,陕北》实际上就是一篇很见文字功力的《陕北赋》,是典型的新赋体,是赏读高宝军散文的一个精致的窗口。
我不敢强求散文作家清一色的“殷忧启圣难兴邦”、忧愤深广唱大风,但我希望高宝军今后在深入故土的同时深入陕北人的灵魂,体察当下陕北人现代化建设中的生存方式、精神状态、恩恩怨怨、爱爱仇仇。高宝军大小算个“官员”,有这个条件,因为他既通上层,又通下层,便于上下而求索。我平时关注散文创作,最看不起有的“官员写作”,浮云匆匆,昨天飞那个名城,今天降落在这个都会,视察带游览,美酒加拥抱,狗啊猫啊的比老妈还亲,端地是“歌啭玉堂春、舞回金莲步”,仔细研读,总觉得文字的背后散发出一股带有脂粉味的富贵气。
宝军当诫!官做得再大,也不要学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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