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热线: 13384778080 |
收到娜仁琪琪格从北京寄来的诗集《在时光的鳞片上》,就一直想写一些文字,几次落笔,却都有始无终。在爱与哀愁之间,在梦与现实之间,在灵与眷念之间,我不知道该怎样抒写这个在尘世里飞翔的蒙古族女子。每当我不能顺畅地把自己要说的东西表达出来,我就会放下,就这样——等到盛夏……
我的家乡,坐落在科尔沁草原边上,虽然科尔沁草原早已不复昔日的水草丰美,但自然而然的对草原,对草原上的一切事物抱有一种深沉的情感。离家愈久,这份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怀愈是萦绕不去。鲍尔吉•原野写到,听蒙古族民歌有三种境界:初次听到蒙古族民歌的人,听到的是草原的辽阔悠远,这是第一重境界;继而听出蒙古民歌的苍凉悲怆,则为第二重境界;第三重境界,却是听到蒙古人牛奶缎子般柔软的心肠。当我们关注娜仁琪琪格的时候,关注她的诗歌的时候,大概亦需经历这三重境界。记得第一次读到娜仁琪琪格的诗歌,感受至深的即是娜仁诗歌底里隐匿着的母性光辉,即是作为一位蒙古族女性——她的善良,勤苦与坚韧!
有人说过,我们生逢的时代或许不是诗歌盛行的时代,但可以肯定,没有诗的时代一定是贫乏的,缺少律动,死气沉沉。好在我们有这样一位蒙古族女诗人,一位牧人的后裔,娜仁琪琪格用她的诗歌带给我们一些丰富的思考,生命的律动,让我们心存感恩,亲近生活。这种对自然与生俱来的亲近,是习惯于漂泊与迁徙的族群生命底里的因子。娜仁仿佛一个母亲,抑或是孩子对自然界的万物保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情感,甚至是敏感,于是我们不难看到花朵、树木、飞鸟、昆虫、山河、草原诸此等等,都成为娜仁信手拈来之物象:如“槐花的盛放,不等待我/我错过了这一季的美/洁白啊,那玉质的冰清与芬芳”“这三十里长堤与春柳/我们是否曾经来过,那又是在哪一生?”“漫天的音响,都是飞翔的声音……这些叫天鹅、丹顶鹤、白鹭的鸟儿/它们降落,是漫天的雪/它们飞起,是漫天的雪”“而我多想躺下身来,在这宽厚与沉稳之上/晒太阳,做梦——/或者我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只管晒太阳,如果蝴蝶来了/我也不理”“多好啊,拒马河,还有那些连绵的群山/它们,能做些什么/把青山还给了青山/把绿草还给了绿草/把虫鸣还给了虫鸣/把风还给了风/把简单还给了简单”,我在其间,心怀尘世之爱,娜仁以我的视角平静地体察着身边的事物,于天马行空之中实现与自然的对话,这是一种我们早已久违了的情感。她的诗多蕴明快的质地,仿若一条澄明清馨的小溪,内里却深藏水滴石穿的力道。娜仁的女儿苏笑嫣评价娜仁的时候说:“妈妈是一个太感性化的人,看到任何东西、思考任何内容,她都是把它们变成她诗歌的组件,她本身是为诗歌而生的,那些语言就在她的细胞里、头发中孜孜生长着,已经没有办法把她和诗歌分开。所以我总说她是一个女巫一样的女子,我喜欢这个名词,把它当做形容词来用给妈妈。我认为那就是她的灵性和她诗歌的灵魂。”
在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的脑海忽然就想到——花开千顷,娜仁琪琪格的诗里竟会有如此繁复的花朵出现,百媚千红,但是当你真正走进娜仁花的世界的时候,就会听到一朵朵小花绽放的声响。那些花瓣打开的声音,那些沁人心脾的芳芬,让你置身在一片无穷无尽的花的海洋,于是我伫立在众芳国里聆听“轻薄的帘幕已遮不住晨光/是有形有状的一朵梅花/印在了她的肩头”“世界凝固成一个句点/白菊陷入了一场透彻的混沌”“百合花拍打着翅膀/并且我还听到,有一个人在唤”“我抱紧双肩,迎着风/哦,那些牵牛花啊/这一次是为我,吹响了小喇叭”“而风是最解风情的/指给我们看苦菜和草莓的来路——”“这些桃花的深处/蓄养着我的羊群”“风从高处赶来,穿过四月的阳光/大地有福了,大地从此改名叫玉兰”,花朵是美的化身,走的是美的历程,当花朵寄予了人类的期望与希冀的时候,作为读者是多么期盼这些花朵能够结出秋天的果实。
娜仁琪琪格说“我一定会写到明亮,写到剔透”,阳光是白色的,当我们用诗意的三棱镜洞观娜仁诗歌的时候,就不得不惊异于娜仁琪琪格诗中色彩的运用,“我想带王老师/来看花/从雍和宫到鼓楼桥/给那些花儿/命名——金盏 紫云莺 黄雀/妖姬 蓝梦 微波 它们抬起头”“写到红颜啊 腥红的石榴花就站满了枝头/——她们举着火把”“就像雪花的飘落/来自生命的天空/热爱 这样的舞蹈与洁白”“隐没于桃红柳绿/又出现于柳绿桃花/你是静观呢 还是歌唱”“雪白的被/雪白得北冰洋一般的女子”“一种愿望由来已久/一条水蓝色的旧床单有着天空一样的/梦想一场槐花的盛宴与华服/纷纷扬扬地飘啊飘 之后/就是金黄的银杏叶/从天上奔来 又奔向天外”,不想一一列举,这些潜藏在文字底里的暖色调的悲伤,冷色调的激扬,欲向读者呈现的是娜仁内心深处的缤纷世界。娜仁琪琪格谈到自己的诗歌创作,永远是不满足,谈到了作为诗人在创作时常常面对的困境,我惟有默默的倾听而已。其实一个诗人最难突破的怕是自己,即便是围城,城里城外,何处不是耐人寻味的风景……
诗艺的壁垒常常是诗人自己精心构筑的,自然乃是诗歌,以至世间一切艺术门类臻于至境的必经之路。一个诗人光有敏锐的直觉、娴熟的技巧、涌动的激情是远远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亲近自然,融入自然,保有一颗纯真的如同孩子般的童心。北岛曾说:诗人应该通过作品建立一个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真诚而独特的世界,正直的世界,正义和人性的世界。
我希望有一天娜仁琪琪格能来高原采风,甚至谈到等我有了一个家,娜仁可以把这里当作一个温暖的所在(不过,蒙语“娜仁”本身即是“太阳”的意思),实际上这不是什么客套,我对待朋友也从不客套。我钦佩的柏青老师这样释义朋友:“朋友一部分是实用性的,一部分是精神上的。精神上的朋友往往不经常见面,往往异地遥遥天各一方,但在精神上却是此呼彼应,脉脉相承。每当对方在思想精神领域有了些许的发现和开凿,都会给你带来收获的惊喜。互相尊重人格和才能,经常谈论使自己痛苦的话题,以期互相跋出痛苦之地。”一个蒙古人,在漫长的人生路途中,需于适当的机缘拜望一回圣主的陵园,祭祷一回自己的祖先,如同藏族人磕着长头赶去拉萨,穆斯林积蓄一生奔赴麦加一样……
我曾经听过一首蒙古族的民歌《梦中的额吉》,歌中唱到:
茫茫大地无声无息
心中浮现着母亲在祈祷
她在为我向苍天献奶
她也在遥望着远方的远方
我的母亲在远方
冰心老人说:“有爱,就有了一切。”娜仁琪琪格的诗歌常怀炽爱,常怀感恩,常怀慈悯,此刻,娜仁作为一位母亲,或许正在深情地遥望腾格里。当高原的夜空缀满明亮的群星,歌声在草原上低回,我知道一朵太阳花,正在静远的草原上——悄然绽放。
Copyright © 2015 西部散文学会 Power by www.cnxbsww.com 地址:鄂尔多斯市东胜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