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热线: 13384778080 |
今天说起磨房,不仅城里人一脸困惑,就连乡下年轻人也多不识磨房为何物。而上世纪五十年代,西蜀雅安城边就有不少的磨房。
当年磨房,紧靠河边。那时的喷江河,清澈如镜,掬水入口,甜丝丝沁人心脾。人在河边劳作,鱼在水中嬉戏,各不相扰。
磨房由三部分组成。一条挡河坝,石头垒起,伸向河中央,挡住河水;引水渠长者百米左右,短者一二十米,视水流落差而定;主体部分由房子、石磨、石碾、木转盘等构成。房子为木柱,四壁竹子编成,房顶多为茅草,也有少数青瓦盖就。
沿市区山货市上行左拐,即一无名小巷。出巷口,喷江河流水潺潺。左边新桥人来人往,右边陡坡下一连两座磨房,一色的木屋、小青瓦。三月春风拂面,背起小竹篓,同母亲一起去磨面。磨房四周和水渠两边,桃红柳绿。桃花开得那个娇艳,却是笔墨难以描绘的。
推开柴门,两扇巨大的石磨一上一下,一根粗大的圆木,从上面石磨直插入下面木转盘;石磨上吊着木制的漏斗,上大下小,麦子倒进斗里。守磨人叫声“起罗”,用手拔出挡水的木板,一股强大的水流,直冲木转盘,落差十米左右。水流巨大的冲击力,使木转盘慢慢启动,带动上面一扇石磨慢悠悠地转起来。漏斗里的麦子不断掉进石磨边上的孔里,又从石磨四周漏出雪白的面粉,母亲便用小高粱扫帚,将面粉扫成一堆。
“桃花红啊,李花白,花开一片春光艳……”守磨人手持数米长的叶子烟杆,边吞云吐雾,边摇头晃脑地哼起川剧唱腔。
趁母亲不留神,我偷偷溜出磨房,寻找自己的乐趣。磨房出水口,水势平缓,沙砾铺满河床。一群群小鱼,时而逆水而上,时而调头随波而去;沙滩里,藏着数量极多、色彩斑斓的贝壳。抓鱼儿,捞贝壳,光着屁股在水里打倒立,就像是昨天的故事。
磨房应有千年的历史。没有磨房的日子里,要把谷子变成米,麦子磨成面,是件不容易的事。令人倍感欣慰的是,我们聪明的先人发明了磨房,北方以驴为动力,南方利用水的落差。所以,与在改善古代交通上北人骑马、南人驾舟相对应,在碾米磨面上,则是北方用驴,南方用水。
磨房的发明,极大减轻了劳动强度,提高了生活质量,是农耕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然而,随着社会进步与发展,机械的应用,电力的普及,磨房在现代文明的浪潮中不堪一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磨房逐步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
如今的磨房,即便在雅安也是凤毛麟角。
失去才知道珍贵,用照相机纪录下雅安仅存的磨房,成为自己心愿。为此,我问了不少的人,走了不少的路,在山山水水间寻觅着磨房的踪迹……
最古老的磨房,掩映在青幽幽的二郎山。十八道水,十八道弯,茶马古道入云天。依古道,傍碧水,曾见座座磨房。几根树干为柱,上盖茅草遮风挡雨,为背夫碾米,为马帮磨面,历经千年风雨,而今残迹难寻。
龟都府旁边的磨房,算得上雅安海拔最低的磨房。这磨房在一个凹凸的岩石下面,依托巨大的岩石为之遮风挡雨,很有特点。引水渠道,是在岩石上凿出一个洞,水穿岩石而来。海拔最高的磨房,在夹金山硗碛藏乡。由于落差大,引水渠极短,一间简陋的木板房,尖尖的房顶,两扇小石磨,便是一个藏家磨房。常见美丽的藏族姑娘,依在磨房前的大榆树旁,像是在等待着心上的人儿。
保存较完整,又具有旅游观赏价值的,当数城外白家漩的磨房。卧青山,依溪流,茂林修竹掩映着几十间民居,一色木柱子、木板子、小青瓦。一条小巷子,石板铺就,弯弯曲曲;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上飞奔而来,在白家漩拐了个九十度的急弯,直扑百米外的青衣江而去。溪流上,一座上百年历史的石桥,十余米长的青石板,横跨两岸,中间没有桥礅。石桥边,一棵三五人才能合抱的大榕树,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仍枝繁叶茂,华盖擎天。大榕树下,便是那废弃的磨房。
一溜几间木屋,大石磨、大石碾静静躺在里面,不再言语;木转盘干裂了无数的缝,不见一星苔藓的痕迹;屋外的水渠堵满泥土,没有清清的流水。水声碾韵,已是尘封的故事,只有磨房周边的景色依旧,只有白姓人家的子孙仍生活在这里,过着惬意的日子。随着胡琴响起,农家院里传来优雅的川剧唱腔,那“青山多雅秀,碧水浪悠悠……”在磨房、古桥、老树、溪流间回荡。
仿佛又回到童年时光。我突发奇想,如能让白家漩的水渠淌起清流,磨儿碾儿都转动起来,再加上木屋、古桥、流水、大榕树,一定能让更多的人做起昨天的梦。
选自《中国艺术报》2012年1月16日
原刊编辑:乔燕冰
Copyright © 2015 西部散文学会 Power by www.cnxbsww.com 地址:鄂尔多斯市东胜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