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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伦贝尔草原一望无际,云块在湛蓝
的天空奇形怪状地变幻,鹰在上空盘旋,给
人无限遐想。雨后的草泛着绿光,茂密,长
过膝,风过时,碧波一浪赶一浪,与天边相
接;不知名的花儿在青草里舞蹈。远处,棋
子般散落其间的还有黑的牛、白的羊,以及
缀有蓝色图案的蒙古包。
奔腾的马群,除白色、黑色和一些杂色
的马,以枣红色居多。它们没有任何羁绊地
在草原上啃食青草,或扬蹄飞驰。紧随母马
的小马驹,蹦蹦跳跳,看上去兴奋、活泼。桀
骜的公马,正以遒劲的雄风追逐着、征服自
己钟情的母马。马作为茫茫天地间的生灵,
给大草原平添了一种原始的野性美。此时,
乃斯马鼓点样雄浑的草原天籁。
在离马群较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黑点从无
垠草原的另一端向马群的方向移动,越来越近
……当小黑点成为一匹马,一匹与记忆中的马
相像的枣红马落在我的视网膜时,我心跳加
快,随着小黑点的节奏而律动。
它的出现使一个惊心的记忆突然复活。
那是一个初秋时节,我和妹妹到松潘窑沟
山时,在山脚下一个隧道洞口处看到的一幕。
洞口前,横着停了一辆高箱铁笼车。五六个人,
有的着汉装,有的着藏装,个个手持木棒正围
打一匹枣红马,欲驱赶它进车厢。
那匹马,体格健硕,通体枣红,唯鬃毛、马
尾呈黑色。清晨的太阳洒在它枣红的皮毛上,
有着金红,火焰燃烧般的光彩,像一幅红棕色
油画。它四蹄杂乱踩踏,不知所措。当木棒急雨
般落在脊背与臀部逼迫它进运货车车厢时,它
疯狂突围。左冲右突不成,便试着后退,脊背上
又重重遭遇了几棒,臀部撞在冰冷的水泥栏杆
上。朝前冲,更不行,前面等待它的是一个长方
形铁笼。突然无助的它身体直立,两膝收拢腾
空,头颅高昂,发出了一声声急促、惊恐的嘶
鸣。当木棒落在支撑起全身重量的后腿上,也
许用力过猛,它身体的重心随木棒折断的响声
坠地,一砣砣的粪,顾不上马的尊严,稀里哗啦
滚落在地。挣扎着,欲站立起来的它,没有成
功,只好屈膝跪地。
梦魇般的场景让我发出了“住手”的吼声。
从小胆小怕事的燕子拉着我的手,示意别大喊
大叫,说可能是马贩子,小心招惹上恶人。那帮
人不知是装没听见,或是不屑,仍肆无忌惮地
向枣红马挥舞着手中小碗口大的木棒。你难以
想象挥棒的手,马儿的惊恐是发生在蓝的天白
的云,阳光明艳、溪水潺潺,青山处处绿意浓的
背景中。
枣红马向我发出声音的方向侧过头来,它
额部有一圆型花瓣样的白色印记很耀眼,在故
乡很少见到有这种印记的马。与它对视的瞬
间,我看到了它眼里的惊恐与无助。没等我赶
到,他们便趁势把马的前腿架放在车厢边缘,
推的推,打的打,硬生生把那匹枣红马逼进车
厢。一把大锁锁上了铁门,几个汉人装束的人
上了车,扬长而去……
我的质问在他们眼里是多管闲事,其中一
个穿藏装的家伙狠狠瞪我一眼,嘴里叽里咕噜
地不知说些什么便忙着数点手中的钞票。另一
个骂骂咧咧地说:“猪日的,好歹一个不识,到
大城市去享福都不晓得,害我们费这么大的气
力。”原来这匹马是被运到一个大都市私人游
乐园,供游人观赏、拍照。
与一匹马在那样的场景中邂逅,成了我的
梦魇。记得有一次梦中,它离我很近,嘴拱着我
的颈和脸。我抚摸它的头,还有它尖尖的耳朵
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雨丝变成一根根铁丝,
越织越密,瞬间分开我和马儿……
那匹马流落家园之外,被人欺凌的样子,
一直在我心里无法安然。脑海里也常出现一个
画面:远离家园的马,生活在人车喧嚣的大都
市乐园,套着缰绳,装饰有华丽马鞍,头上的天
空一片灰蒙蒙,周遭是钢筋水泥的藩篱。都市
游人牵着或骑着这匹“明星”马,尽兴地摆着各
种姿势,定格一个个画面,眼里是喜悦与兴奋。
枣红马眼里的无奈与迷惘被黄昏染得更清晰。
谁能救赎它?它不能在故土的高山草甸上
啃食天然的牧草;不能在辽阔的草原上自由驰
骋;不能与同伴在夕阳西下的河边饮水,它能
成为一匹快乐的马?
这匹在呼伦贝尔草原奔跑过来的马,是曾
经与我邂逅的那匹枣红马吗?它四蹄生风,枣
红的皮毛在阳光下格外亮,长鬃浓黑、飘逸,流
泻一种原始的力量与美,额头上白色圆型印记
格外显眼,飞扬的马尾在风中时隐时现。
内心莫名的冲动让我迎着风,迎着耀眼的
阳光,迎着枣红马的方向奔跑……
选自《参花》2013 年第11 期(作者地址:
611200 四川省崇州市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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