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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湖南】黄 丹

点击率:4060
发布时间:2016.07.04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两千多年以前,司马相如以这一曲《凤求凰》博得卓文君的欢心。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雄曰凤,雌曰凰。司马相如文采惊艳,以“赋”傲视文坛,而卓文君更是才貌超群,非一般女子可媲美。这首诗以“凤求凰”作比,大气而不浮夸,可算是恰如其分。

  诗歌中的大胆热烈程度也是平庸之辈所不敢设想的。司马相如当时在堂内抚琴高歌,欲以琴音暗示帘后的卓文君。歌曲中的意境稍加体会,便能明了。“孳尾”指的是鸟兽雌雄交媾,既交欢之意。“中夜”意为半夜。这首“凤求凰”便是暗约卓文君半夜幽会,并与其私奔。想到这,我不禁对司马相如的洒脱不羁赞叹有加,可能这其中也包含了对文人特殊的眷顾吧。但让这个故事流传千古的更重要的原因是卓文君的义无反顾。管他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管他什么“三从四德”,“妇无二适之文”。她的幸福,她的人生,要由自己做主。司马相如的琴声如在耳边呢喃:我们情意相通,半夜幽会,除了老天,谁能知道呢?只愿我们像凤凰一样展翅高飞,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情深意切啊。恍惚里,我似乎看见一个华容婀娜的女子轻轻巧巧、倍加小心的从后花园拾路而走,奔向情郎。晓风残月夜,心跳声暧昧地醉了脸颊。

  闹市卖酒,舆论谴责,家庭的背离都没有让卓文君后悔过。或许从她收拾细软决定私奔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知道要承受这些,“凤”“凰”本就是孤独相守的。那又如何,得此一人,足矣。

  我想,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着卓文君敢于寻找幸福、主宰人生的勇气的。在现代这个文明社会,面对爱情和婚姻,我们一样的手足无措。看过太多的别离,太多门当户对的保守思想,太多父母棒打鸳鸯。金钱、家庭背景、社会地位……一个又一个的条件将我们圈死在围墙里,与心爱的人隔墙而立。不能使父母伤心,不能背上流言的重担,不能将一生作为赌注,所以我们保持沉默,所以我们委曲求全,所以我们转身走进一场悲剧……

  物质的欲望已经走向极端,精神世界却日益贫瘠。我们像一粒尘沙一样,随着历史、社会的大河翻滚波动,不能自主。是什么让我们卑躬屈膝、唯唯诺诺,是什么让我们画地为牢、不能自由?

  可是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我灵魂里的每一片草叶、每一滴露水都在倾听、都在渴望,渴望“我”来主宰我,带走我。错误也好、赌局也罢,一切就让我来选择,让我来承受。哪怕之后是漫天风雨徒受煎熬。真正的爱情故事不是童话,没有“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这样完美的结局。真正的爱情故事是像《海的女儿》一样,要经历地狱般的磨砺和痛苦,甚至最后仍然只是海上的一滩泡沫。但那又如何,我们在追求真爱的同时,经历的是自我人格的升华,灵魂的完善。

  自古男子多薄幸。就连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爱情也难逃这样庸俗的情节。司马相如仕途顺利,平步青云,在看过万千红花绿柳之后,心里早已将患难与共的妻子忘记,竟产生抛妻纳妾之意。而卓文君却只有独守空闺,将十里长亭望眼欲穿。古来《诗经》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但卓文君实在是一个不寻常的奇女子。她能够抛却一切夜奔司马相如,能够不顾身份,于闹市当垆卖酒,而当爱情远去,“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没有悲啼恸哭,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苦苦哀求,就连指责,也显得心思清明。刚烈果断、敢爱敢恨,令普天下女子望尘莫及。

  张爱玲曾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难不成所有的女人都注定要经历这样的挣扎?可那时,谁又能像卓文君一样智慧而果敢呢?我不禁愕然,叹息。

  《凤求凰》让我们在为卓文君感叹的同时也在怒斥司马相如的薄情寡义,可是更多的是一种迷茫。为什么从古至今,总是痴情女子薄情郎呢?古来中国男性就允许娶妾,风月场所也是门庭若市,现今社会虽然提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但真正“从一而终”的感情又有多少呢?

  回头想想,倘若司马相如没有获得汉武帝的赏识,经历富贵,他也不会得陇望蜀;或者倘若他能心境淡然,不在权贵中忘乎所以,他也不会辜负卓文君。而如今的现代社会有着太多的诱惑,太多的新奇,喜新厌旧又似乎是人的本性,所以我们才会盲目地追求繁华、随波逐流。可是如果我们心境澄明,不为外物所驱使,保留内心的一方净土,就应当知道,其实浮华背后,一切皆空。我们像拣玉米的猴子,最后什么都没抓着。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真正要的是什么。我们缺乏对自己、对生命以及对世界的认识,如同一个个小丑活跃在各种各样的舞台上,却丢失了真实的自己。

  生命是一棵青葱小草,爱情是永恒的春天。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责任编辑: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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