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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焰 山
贾平凹
这火很大,从安西城坐车往南走十分钟,大漠尽头就看得见了;地上的沙是白的,天上的云是白的,火势就沿天地相接之处漫延。车一直开近去,到火边了,才发觉这火是凝固了的,成了石的,连成山的。它东窜至何处,不可得知,东边的天挡住了漫开的视线;车扭头往西,依山根下公路行驶,那火焰的山石就一会低了,一会高了,连绵不绝,似乎是向导我们走向火的极致去。瞧那一片赤褐之上,没有木,没有草,没有一个动物出没,一时作想:火虽然凝固了,但热量还未消灭吗?不可能上去动手摸摸,但车上的温度明显比安西城北灼烫得多,口舌已经干燥,鼻孔出气如喷火呢。后来,便听得见那里风响,霍霍卜卜,却不见尘雾。便又想:山石这么狰狞,那是刀雕出来的吗?刀就是风,刀的回旋才将山石雕刻成没有完整,没有规则,仄仄斜斜坑坑洼洼齿齿豁豁。也正是刀在那里回旋,刀刃碰撞得愈发锋利吗?以风灭火,火更蓬勃,刀之锋利愈发使火的山石残缺不齐吗?痴痴儿再想:可惜这火突然地凝固了,它曾经一定弥天地燎原,从此天是了一个灰烬的白云,地是了一个灰烬的白沙,云白天更高得单纯,沙白地更大得丰富,火是开山辟地的造物主之武功啊!但它却突然地凝固,永远留在这里了。它是死了,它完全成了伟大的功能,但形体不散,幽灵也不散,那一个月亮,我们两个小时后看到了,正出现在山石的火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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