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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七岁那年,父亲在木肯淖乡政府所在地教书,姐姐跟着父亲在乡政府所在地上学。家里只有母亲在支撑。一天晚上放学回家,我看见母亲满身都是泥巴,尤其是裤腿和鞋子,像刚从泥里捞出来的一 样。饭还没熟,母亲正忙着做,这顿饭比往常稍晚了些。
“妈妈,你身上咋这么多泥?”我好奇地问。
“哦,我在东边选了块地方,咱们盖新房住。饿了吧?等等,你先写作业,今天忙得做饭迟了。”母亲边说边麻利地烧火,切菜,捞米饭。
我似懂非懂。我不知道在我上学期间母亲又经历了怎样的苦,她是多么的善良,多么的温顺,父亲不在家,她竟然要自己动手去盖新房,那岂是一个弱女子能独自完成的工作?
马上就到周末了,我迫不及待跟着母亲到“新 房”去帮忙。就在现住的家东边四五里的地方,我看 到了一块平整的土地,周围没有任何遮挡,更没有人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让人不觉得孤独的是,通往木肯淖乡政府所在地的公路就在这附近。这里的景色很美,远远望去,绿油油一大片,地上长满了沙蒿、灯香、棉蓬、芦心等植物(这后三种植物具体叫什么名字,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只听大人们那样叫)。在这些绿草当中,点缀着各色野花,有黄的、粉的、紫的,五彩缤纷,十分美丽,为这乡村的夏天增添了几分情趣与生机。
因为过于平整,母亲垒的那一堵墙格外显眼,这堵墙所用的材料全部是大块石头和泥坯,墙的旁边还堆着好多石头及几堆未混水的泥土和数块倒好的没有晾干的泥坯。我不知道搬这些大石块,拉这些泥土,倒这些泥坯耗费了母亲多少时间与心力。
“妈妈,你什么时候拉下这么多石头和泥?”
“哦,在做完家里和地里的营生后,抽时间来拉的。你没看见妈妈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很迟才回家?就是做这些营生。当然这也不是我一个人拉的,你爸也给帮了不少忙,他上班走后剩下的都是我一个人拉的。”
“妈妈,你每天做这么多营生累了吧?这么大的房子你能盖起来了?”
“不累,只要有决心,没有做不成的事,盖个房子算甚了。你可要记住了,人必须有骨气,只要有决心啥事也能办成。来,艳梅,赶快给妈妈铲泥。”
“唉!”我飞快地拿起铁锹和母亲一块儿铲泥,和泥,倒坯子。母亲一边干着活儿,一边给我讲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也许是觉着梦寐以求的新房子即将落成,妈妈的心情格外好,她清了清嗓子唱起了《南 泥湾》。妈妈的声音真好听,像是从收音机里放出来 的,我却从来没听她在家里唱过。也许是妈妈每天的 营生太多了。
“如今的南泥湾与往年不一般,再不是旧模样, 是陕北的好江南……”
“陕北的好江南,鲜花开满山,学习那南泥湾,处处呀是江南……”
妈妈的歌声回荡在乡村的旷野中绵延悠长……
在那歌声回荡的地方,一座漂亮的房子若隐若现,环绕它的是绿草、野花,还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忽然,它又变成了一座宫殿,耸立在云间,云,雾,白纱, 缭绕其间,如梦如幻……
“鲜—花—送—模—范—”
妈妈清脆嘹亮的歌声把我从梦幻唤回到现实。
“咿,这个女子咋了,瓷迷楞瞪想甚了?”妈妈一边看着我一边笑着说。我突然觉得妈妈今天特别漂亮,眉眼舒展了,好心情带给她好气色,她的脸颊愈 发白里透红,泛着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水润光泽,乌黑亮丽的发辫随着挥舞的铁锹一甩一甩。妈妈好美。
从此以后每逢放学我必会跟着母亲和泥,倒坯,砌墙,听母亲讲祖辈们、乡亲们以及她的故事,高兴时再和母亲吼两嗓子。空旷的原野上,时常回荡着我 们母女俩欢乐的笑声和优美的歌声。那时候我不知道读书人与没读书之人有什么区别,我也不懂得父亲经常指责母亲没文化是什么意思,我只觉得我的母亲满腹经纶,无所不知,不论什么时候说话,都是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直到长大成人后我才明白,我的母亲是个有心人,也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别人说过的话她听一遍就记住了,她平时也好听收音机,很多东西就是从那里学来的。
房子的墙体在母亲昼夜不眠,辛苦的劳作中终于完成了(当然,周末时父亲也回来帮忙),我们只需再上个房梁,就可以搬进去住了。这房梁最让人犯愁,因为当时村里几乎是没有树木的,像盖房子的粗木头更是少之又少。母亲平时攒了几根,又花钱买了一部分,加上小姑父送了我们四根,这才算凑够。但当往墙顶上搭木头的时候,父母才发现两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他们使出浑身力气也搭不上一根木头。于是父亲叫了几位乡亲,加上母亲叫来的我的小舅舅,他们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合力完成了最后的工程。
看着自己的杰作,母亲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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