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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上的黄昏
黄昏是一只金色的大鸟,领着一群它的孩子。 这是姑妈的故事中常常出现的一个意象,在姑妈的 语言世界里,黄昏被涂抹上了最尊贵、最美好的颜 色;幸福的人们都是在黄昏,走进了茂密的沙枣林, 沙枣花的芳香,也像一只金色的大鸟,领着它的一 群孩子。
戈壁边缘的一座村庄,人们习惯了在黄昏的时 候,坐在门前的木头上,遥望远方。单调的生活中, 只有短暂的黄昏时刻,让他们充满遐想。
我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敦煌东部,绿洲逐渐萎缩,而戈壁呈扇面扩展, 正好覆盖人的视野。尤其是夏日黄昏,清风徐来,那 只金色的大鸟和它的孩子,就来问候你。而我,每晚 安坐于油灯下,听姑妈讲故事。故事中的男人贫苦而 勤劳,在戈壁上早出晚归,一直过着平平淡淡的日 子。突然有一天,那是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男人救 治了一只受伤的兔子,从此,他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 的变化:每当黄昏,那只兔子都给男人送来金银财 宝,男人建了房、买了地,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姑妈讲的很多故事,都有这样的情节,因而,戈 壁上的黄昏,在我的脑海里,总是上演着姑妈的故 事,我是在这样的故事中,溶入荒凉的戈壁景观的。
没有戈壁生活经历的人,不知道戈壁的情形,它是那种大而无当、无法琢磨的景致,视线所及,空旷一片,即使最老练的行走者,也会对戈壁有所敬 畏。村上的老人说过,黄昏的戈壁是个“骚女人”,她 变幻各种诱人的风景,把拉骆驼的年轻男人引到干 旱荒凉的极致。说这话的时候,老人显得十分恐惧, 而听者的心头,也袭来丝丝凉气。
坐在家门口的木头上,视野沿着戈壁展开的扇 面放开,心情是不一样的。无论想象奔驰到哪儿,最 后仍然会回到那根光滑的木头上。有时候,我禁不 住走向远处的沙枣林,那是一片茂盛的沙枣林,清 冽的泉水养育了沙枣树,许多杂草缠绕着沙枣树, 使那里成为一个“百草园”。人在其中,惊动了许多 安享宁静的动物,扰乱了黄昏的光线。在我看来,沙 枣林里,绝对有一只受伤的兔子等待我去救助,而 那只被我救助的兔子很可能变成身材苗条的少女, 依偎着我,走进沙枣林的深处,在人们不知道的世 外桃源,开始我们美好的生活。
大概是在我 员缘 岁的年纪,我一个人走进戈壁 深处,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好奇,催 着我往前走。从早晨到中午,刺眼的阳光使人眩晕, 我躺在戈壁上,眯着眼睛看天空,天空的蔚蓝与深 邃,也容易让人立刻陷入有别于常态的虚幻状态。 那次,强烈的理智使我返回戈壁,已是黄昏。黄昏的 万道金光,的确就像一只金色的大鸟带领着它的孩 子们,那种欢呼雀跃的活力,自始至终灌注于人的 身心。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一只神通广大的兔子的存在,同时我也认为,那只兔子的受伤,肯定是在检验我的善良。只是,要等来那只兔子,还需要静心 的守望。
选自《白银周刊》2014 年 7 月
大泉河谷边的黄花
在敦煌,莫高窟所在的峡谷,有一条河流叫大 泉河。可能是因为这条河,虔诚的职业宗教家选择 了信仰的归属,那一面面石壁,在叮叮当当的开凿 声中,使人们相信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与莫高窟的神秘和庄严相比,大泉河谷边的黄花,似乎更真实,更动情。
我是和一个才女共同采撷那些黄花的,开始我 以为可惜,觉得一朵朵的黄花应该就在河谷边,或 者自己孤芳自赏,或者让大家赏心悦目。我刚刚说 出自己的想法,才女就笑了,说这里到处都是黄花, 采一束不算什么,况且,采过花的草茎,来年会开放 更鲜艳的花。我相信她的话,毕竟,她在这里已经生 活了五六年,五六年间,毕竟她是在用这些黄花寄 情的。
大概没有其他任何地方的花比这里的花滋润: 长年的流水,一层层积累起来的腐殖质,使它们欢 快地长着,看见它们,自由的气息,就涌入眼帘。那 一次,我建议才女抽时间看看大泉河的源头,考察 一下,到底有一眼多大的泉,是大泉河的源泉。才女 笑了,她说她去过,那里也没想象中的泉,只有涓涓 汇集的冰雪融水。
以后,有外地的朋友去敦煌,我都把他们介绍 给才女,并特意强调大泉河边一丛丛一簇簇的黄 花,要他们去采撷几束。但我的那些朋友们只是急 匆匆去、急匆匆来,没有谁想到我说的黄花。
有一年,由于工作不顺,心里烦躁,我就有点羡 慕那一河岸的自由的黄花了。我踏上西去敦煌的行 程,直奔莫高窟。当然,我会首先去见才女。说实话, 才女是我最珍视的异性朋友,不多的几次见面,我 们都会彻夜长谈,说各自积压于心头的往事。我们 常常是先去采撷一束一束的黄花,把她的宿舍打扮 得生动鲜活,才开始神聊的。
我碰见了她的一个同事,那个平时大大咧咧的 女孩,神情严肃地说我来迟了。我立刻感觉到了异 样的情绪,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她才告诉我才女去 了,就在两个月前。
怎么可能呢,她才三十出头,正是干一番事业 的时候。她的同事说,她得了精神分裂症,是自杀, 这时,我才想起,我与才女的相聚中,她多次提到绝 望与末日,她说过,思想的绝望,就是生命的末日。 没想到,她自己实践自己提出的命题。
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我反而显得很平静,我 一个人漫步于大泉河边的黄花丛中,我觉得她已经 是一朵黄花了,我是采撷她,还是让她独自地开放, 我犹豫了。
选自《海南日报》2014 年 8 月 12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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