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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吹到胆瓶梅
刘海亮
山路两旁不只有半枯的竹林,郁葱的松柏,飘荡的湖泊,以及隐现的亭阁。也有废弃的采石场,面目沧桑的窑洞,间或冒出片煤矿塌陷区,断壁残垣,蓬蒿四起。
这是对的。世界多么美好——此般骗骗小孩子都不能尽然成功的鬼话,说多了会不会像食胀一样恶心?有晴则必有阴,恍如山那边的落日,有时候会劈开诸峰,投过来几束金色的余晖,更多的时候犹抱瑟琶,像极了那个浔阳江边哀怨的妇人。犹记得孩提时代给外公往菜地送饭,骤雨初歇,刚走出村口,只见乌云压顶,龙形的闪电将天空粗暴撕裂,滚雷如豆,不断在远处炸响,而触手可及的却是,密稠生长的玉米稞,生命力旺盛的近乎妖异的蒲团草,在水洼里跳来跳去的小青蛙,南瓜藤于水渠边疯长……
流年终如逝水,惨淡到可留下的东西越来越少,越来越惊心。在石凳上稍坐,忽想起夏天里小儿来时满地蚯蚓的光景,他问为什么那些蚯蚓倾巢而出,宁可被烈日曝晒,被车轮碾压,也仍然舍生忘死地前赴后继,执着地向路的那端爬过去,一直爬过去。已经忘了当时给他的解释,想来不外乎天将风云突变之类的搪塞吧,他显然信了,数月以降,他的父亲则余悸尚存,对自己的拙劣和口无遮拦许多愤懑,科学的精神何在?还指望他什么时候对人陈言“叨陪鲤对”,实在教人愧煞者也。
其实哪怕再天马行空的设想,也应有它严谨的一面。浪漫主义不等于虚无主义。这就是为何像李白的《蜀道难》那样的名篇可以做到妇孺皆知,千古不绝,而现代诗人即似以洛夫的《石室之死亡》、海子的《传说》这样的力作,除了圈中人,鲜有知之,遑论奔走相告,口口相传了。与其说是诗歌的悲哀,倒不如说是诗者的悲哀,学院派,草根派……无论什么派,当他们斯文扫地,文攻武卫的一刻,有几个想到自己还是所谓的“诗人”?更不要涉及诗歌的人民性了。诗歌属于小众,永远是个伪命题。所以,安兄劝到可以把手里的稿子投一些出去,终究羞愧而拒,因为既然修行不够,只好继续俯首前行,省得贻笑大方,画虎不类。
后来屠兄相约几人去参观他友好的花店,看着他们“长枪短炮”闪烁个不停,于是顾自徘徊,一会儿去眺远处的山影,一会儿分心那个镇子熟稔的寻常巷陌,终于凝神是因为意外看到木架上有一盆绿菊。从来不晓得花朵可以长成绿色,当时只隐隐觉得有些讶异,再后来在网上搜索,果不其然,尽管脱不了世人干预的影子,绿花也并非绝无仅有,大概其中绿牡丹算是最著名的一种。临行时问询店主,可否有那种不用经常浇水不需精心服伺的花品,人家接二连三地绍介了不少,但漂泊的浮生,活人都难,还要学雅士之好,分明有“预谋杀戮”的嫌疑了。于是讪讪作罢。
但老市政府大院的十一月书展又一度应时而生。去岁曾购得《双城记》、《昆虫记》、《汤姆叔叔的小屋》三套,不管是“久别重逢”,抑或是久仰大名,能够安静地在闲暇里捧阅,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一年之中,陆陆续续地又有《出梁庄记》、《丰乳肥臀》、高尔基的三部曲等入手,在列车的哞叫里,在江南江北的灯影中,有它们时时照拂,慰藉灵魂,足以当得人生幸甚。因此,再次走进书展,还是禁不住心旌摇曳,遂发跃跃之思。
购书当应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不然纵使珠玉在前,仍免不了走马观花,交臂而失。犹似《纳兰词》,早不知见过它的多少版本,总是鬼差神使地放弃,这回拿起,第一眼便知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梦江南)楚辞有云,“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读纳兰,一个“真字”,一个“痴”字,若不能呼应,也仅仅是“读”书了。王国维评纳兰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实不相欺尔。
山里的光阴未因遥襟俯畅而长一分,也未因逸兴遄飞而短一分。采石场上的崖壁悬空,仿佛是大山裸露的骨茬,不知为何,膝又痛发,且偶感风寒的遗症兼而身临。已经很满足了,有山可看,有溪可听,有没有诗和远方,不过是文青的俗媚而已。等暮色深深,那就坐在书桌下,一个人静静品茶,写字,一个人静静咳嗽,发烧,还自己一个翻翻腾腾的大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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