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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在我的记忆里,那叮叮当当的铃声,飞速旋转的车轮,骑行者得意的姿态,旁观者仰慕的眼神,都见证了它曾经的辉煌与荣耀,如今它像年过百岁的老人,大街小巷已难觅它的足迹,或许在一座城市高楼的地下室,或许在一个农家小院的杂物间,依稀还能一睹它锈迹斑斑的尊容。
我与自行车结缘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当时我还是一个初中生,一千多户人的村子里就有三户人家买了自行车,这三户人,两户是正式干部家,一户是村书记家。每天放学后,这三户人家的孩子就会把自行车推到麦场上来练习。这时空阔的麦场上就像赶集似的聚拢许多人,有凑热闹的孩子,有看稀罕的大人,簇拥着那三辆自行车追前赶后,嬉笑声、惊叹声、呐喊声包围了整个村子。
我和书记的儿子是小学同学,我学习好,帮过他不少忙,因此他很感激。每次练习骑自行车时,我也能沾上一点便宜,等到他练得满头大汗,实在没有力气了时,伙伴当中,首当其冲我就能试着骑他的自行车了。
记得初学自行车时,我两手死死地捏着车把,右脚踏上脚踏板,左脚在地上一蹬一蹬地往前滑行。刚开始时,自行车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骏马,好不容易驾驭,滑行时一定要把握好车身的倾斜度,太往左倾就会倒在怀里,太往右斜就会连人带车摔倒在地。其实难度最大的是练习上车,腿刚跨上车,自己的腰好像不在自己身上,直挺挺的,腰部扭扭捏捏,一点也不听使唤,带动车子忽左忽右,吓得旁观的小朋友或大人急忙上前按住车身,才避免了一场人仰马翻的惨剧。不过扭伤脚踝,擦破手掌,扯烂裤腿是常有的事。也就是不下点苦功,不花些血本是学不会的。
上渭南师范时,班上有个叫赵宏亚的同学,他父亲是当时渭南镇的书记,他家在离学校十几里路的杨赵村,为了方便周末回家,宏亚父亲给儿子买了一辆自行车。一开始,自行车是他的专车,慢慢地和班上的同学相熟了,这辆自行车就成了全班的公共汽车了,只要会骑,谁都可以骑。
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想家了,只能写封信,要拿到离学校四里多路的火车站去邮寄,我常常会骑着宏亚的自行车去寄信。记得第一次骑车去火车站,一路上兴致勃勃,骑在车上哼着流行歌曲,一副飘飘然的架势。可是回来的时候就没那么幸运了,我双脚飞快的蹬着自行车,真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不一会功夫已到学校大门口了,学校一到周末,两扇大门紧锁,只留了两边狭小的侧门供人进出。大门两边有一些水果和干果摊。车骑到了大门口,我准备从侧门骑进去,突然从侧门后边涌出了许多同学来,我当时没有骑车经验,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慌了手脚,连刹车的事情也忘了,直接冲到大门右侧的干果摊位上,掀翻了摊位上的案板,又撞倒了摊位后边摆摊的老奶奶,葵花子、麻子等干果撒了一地,老奶奶抱着腿直呻唤。周围的同学急忙上前解围,有的替老奶奶收拾撒在地上的干果,有的扶起老奶奶,有的帮我按住自行车,有的问我受伤了没有,就连擦破小腿的老奶奶也连连对我说:"吓着了没有,摔伤了没有?"我一脸的羞愧和惊恐,支支吾吾说:"没,没有。"在同学们的簇拥下我偷偷地溜进了校园。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在惶惑不安中度日,唯恐老奶奶家人找我麻烦,让我赔偿。我也非常惭愧,老奶奶一点小本生意受了损失,也因我负伤受疼痛。我思前想后,十分矛盾,家里实在太困难,没能力来赔偿,因此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向老人道歉,留下了不仁不义的负罪感。至今三十多年过去了,老奶奶姓什名谁已无从考证,即使知道了,老奶奶也一定在另一个世界了,这件事成了我今生的一块心病,一道永远无法抚平的疤。
师范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离家八里多路的下城村小学教书,当时和我们村只有一条小溪之隔的小河村,有两位老师也在下成小学教书,一位是王耀先老师,另一位是王具文老师。王耀先老师有一辆半新旧的自行车。来去学校的路途上,我们三人经常作伴同行。刚开始,耀先老师不好意思骑车赶到前面去,就翻身下车,推着自行车和我们边聊天边步行,等到离学校近了才说,你俩慢走,我先去了。有时候出门只碰上我们其中一人的时候,他就带上我们去学校。
一月后,我的工资发了,当时月薪只有六十九元,我把工资交给了父亲,父亲很高兴,背过我从供销社推来了一辆双燕牌自行车,这辆车子一百四十元,父亲把我给的工资全付了供销社,不够的钱托熟人给供销社写了欠条。
有了这辆自行车,我上班方便多了,来去的路途上我还捎带着具文老师,但我刚会骑车,车技差,带上具文老师隔三差五总摔跤。路途上要经过一处叫石嘴子的险要路段,那是一段陡坡路,是在石崖上凿出来的,又窄又陡,一边靠着山,一边是一百多米高的悬崖。一次是在冬季,下坡时我带着具文老师,车重惯性大,车子越跑越快,我猛一拉闸,车摔倒了,借着惯性我先倒在地上,具文老师压在了我身上,我的裤子摔破了,膝盖、手掌划了几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流了一地,具文老师扶着我连声说,不好意思。
当天晚上,具文老师连夜在他们村子里打听着买了一辆非常陈旧的自行车,车价四十元,给了十五元,欠了二十五元。具文老师当时还是一位民办教师,月工资只有十五元,生活非常拮据,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这么奢侈消费。这辆车子实在太陈旧了,人骑上去吱吱咯咯地直响,车轮就像软骨病人的腿,左右晃动,为此具文老师在车子上吃了不少亏,一次摔倒在土堆里,整个人灰头土脸,熟人都认不出来了,一次经过石嘴子时连人带车摔倒在山崖边,眼看车子就要掉下去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躺在崖边用脚尖勾住了车子,我和耀先老师惊出了一身汗,急忙把他连人带车拉上山崖。
最让具文老师不能忍受的是半年后的三月三庙会时,中午放学回家,路上行人多,他正骑着车与往常一样保持不紧不慢的车速,等转过一处弯路,又是下坡,眼前突然冒出几个女孩子,一字排开走在路上,他急忙刹车,但刹车不灵,直接把一个女孩撞倒在路边。真是祸不单行,吃完饭返校,骑到半路,车子爆胎了,整个轮胎里外都破了长长的一条口子,再也不能用了,要换车胎需花费二十多元,他没有,从那以后再没有看到他骑自行车。那些年具文老师一家生活极度艰难,三个孩子读书,一家人的油盐酱醋,化肥农药都要开支,经常是东挪西借,入不敷出,十几元的工资怎么能维持生计呢!但在如此窘迫的境况下,具文老师还是乐观面对,有吃没喝,但永远面带笑容,公众场合总是很风趣,很健谈。具文老师艰难一生,也许是命运在戏弄人,好不容易熬到转为正式教师,不幸的是一年后查出得了食道癌,已到了晚期。儿女都尚未成人,妻子儿女不忍心,就向亲戚朋友求救,最后给具文老师做了手术,还做了几次化疗,但最终也没能延长他的生命,一年后具文老师怀着对亲人的不舍,对这个世界的留恋,遗憾而凄凉地离开了。
庆幸的是前些日子,我从熟人处打听到了具文老师一家的近况,他的妻子身体还硬朗,三个孩子都很有出息,大女儿开了一家百货店,生意很红火,二女儿嫁了一位老师,最小的是儿子,大学毕业后考上了乡镇干部。听到这些喜讯,具文老师一定会含笑着瞑目了。
自行车就像一个时代的排头兵,引领了那个时代的文明,它也是那个时代珍贵与吉祥的象征,当时婚礼嫁妆就流行着四大件:缝纫机、黑白电视机、手表、自行车。自行车已随着历史的车轮走远了,但它留下了一个个感人故事、一份份触及灵魂的记忆,永远闪耀在我人生履历的天幕上,熠熠生辉。
——选自江山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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