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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风大道题诗劲,青汉高原纵马豪。
受邀参加“纪念柳青诞辰100周年·柳青故里采风”活动,我站在寺沟村柳青故居前的窑院里,看着满山慢坡的绿色,从心底感受到一种柳风扶摇的快意,不禁借用柳青的名字起头,吟诵出这样的一幅联句来。我怕自己的大脑有失,记不住我此时此刻的吟诵,就掏出手机,敲在手机的短信记忆里,很好的保存起来,到我结束采风活动,回到西安的家里,展纸泼墨,把我纪念柳青的联句,书写了下来。我在书写对联时,还用抓笔,大写了“柳风青汉”四个字。
我把我写好的书作,悬挂在我的书房,对照着来写我纪念柳青的文章。
何谓“柳风”?我把我在柳青故居窑院吟诵出的联句中起首两个字,在网络上百度了一下,弹跳出来的解释是,柳风谓之春风。并举例历史上几位有影响的诗人,在自己的诗句中,都豪迈的使用了“柳风”两个字,其一为唐代的温庭筠,他的《更漏子》词之二有云,“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其二为元代的贡师泰,他的《遣怀》诗有云,“日入柳风息,月上花露多”;其三为清代的富察敦崇,他的《燕京岁时记·万寿寺》有云,“柳风麦浪,抵挡襟怀,殊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之致”。
如是看来,柳风之于柳青先生,应该是他所追求的。
我是想了,少年柳青的故居,距离奔流浩荡的黄河不远,他一定是去过黄河的,从他家的沟道起步,就有迎风荡漾的柳树,一路向东,直到黄河岸边,好像越是接近黄河,柳树越是密集,越是高大,由此可生的柳风,也越来越浩荡,越来越强劲,特别是在黄河古道上,柳风与河水,相互交融,相互影响,就更是涛滚风扬,壮伟壮观。
祖姓为刘的柳青,为自己的笔名先确定下一个“柳”字,可是他对故乡发自内心的一种记忆?我无法求证柳青先生,但我想说,这是一定的,而且同时,我还坚定地认为,其中更有他对自己理想的一种确定。
柳风满故乡!
柳风满黄河!
一身柳风的柳青,因为自己的追求,因为自己的向往,他在全国解放后,自觉挂职长安县委副书记,全家居住在皇甫村的一座小庙里,开始了他“文学以六十年为一个单元”的创作,脍炙人口的《创业史》,就是在这座小庙里,点灯熬油写出来的。
一部《创业史》,被众多评论家誉为解放后三十年文学的最高峰。这就是说他的文学成就,是堪可触摸天汉,而风流高标的。为此,青汉两个字,紧随柳风二字,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查阅史料,发现南朝时的梁人陶弘景,在他《答虞中书书》一文中,就做了很好的运用,“栖六翮于荆枝,望绮云于青汉者,有曰于花矣”。后来的唐之贾岛,和明之杨慎,在他们天才的诗句中,也大用到了“青汉”二字。唐人贾岛《送穆少府知眉州》诗云,“剑门倚青汉,君惜未曾过”。明人杨慎《新正六月登镜光阁》诗云,“仙阁通青汉,皇图望紫宸”。
人倚青汉,文峙青汉的柳青,是我始终追求的前辈榜样。
陕西的作家,著名的路遥,著名的陈忠实,不止一次的在他们的创作谈里,把柳青也都真诚的封立为了他们的榜样。听陈忠实生前说,他读《创业史》,把几个版本都读烂了,我不敢于与他们大家们比较,但作为一个热爱柳青的读者,我是可以与大家们来做比的,当我因为文化大革命,绝望的从老家的豆会中学门里走出来,以一个可教育好的“黑五类”青年,回到村里参加农业劳动,唯一能给我心灵以安慰的,就只有读书了。
那时候的书太少了,有许多被查抄而去,架在火上烧成灰烬。我们家的情况也是一样,还没等到造反派来查抄焚烧,家里人就先心惊肉跳,把家里仅存的一些书,塞进炕洞里烧了。也是我太热爱柳青了,就在家人往炕洞里塞书的时候,悄悄的藏下了《创业史》,以及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我把《创业史》和《聊斋志异》的封皮撕去,埋在喂食生猪的猪糠里,有时间了,就从猪糠里掏出来读。我读得怎么样呢?自己不知道,到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也斗胆进行小说创作时,自觉不自觉地,从文法语言和结构等当面,就都学着柳青的样子,来进行自己的创作。当时的情况还不错,写了一些短篇,也都发了。1985年6月,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当代》杂志,还把我的中篇小说处女作《渭河五女》发表出来,引来省、市、县的评论家,聚集在扶风县,给我开了个研讨会。会上的专家发言,有好几个人都说到我的创作,受柳青的影响是很深的。对此,我完全接受,并全面承认。柳青之于陕西文学的发展,有着奠基性的意义,他是一面文学的丰碑,我们热爱文学的后辈们,有着太多向他学习的地方。
长安区的几位热心人,自发筹措资金,要为陕西树立起一个以柳青为名的文学奖。这个奖,得到了省作协、省委宣传部的认可与支持,成为陕西省最具影响的一项文学大奖。2011年评选首届大奖,我的中篇小说《五味什字》,幸运地获得了大奖。接下来的2013年,评选第二届柳青文学奖,我的中篇小说《状元羊》又再度获奖,而且是中篇小说类唯一的一个奖。回忆我上台领奖时的情景,我把奖杯和证书抱在胸前,我想到的首先是柳青先生,我甚至都能看见他对我微笑,给我鼓掌,启发鼓舞我向文学的更高层面攀登。
两次获奖后,我都到柳青的墓前去,给他祭酒,给他点烟,并且依偎在他的碑身上,给他诉说些自己的困惑与需求。他好像听得见,也听得懂我的诉说,在我接下来的创作中,就给我更多的一份勇气,就给我更多一种探索,我时刻告诫自己,要以柳青为榜样,要对得起拿了两度柳青奖的激励。
偶然的一次机会,有长安区作协主席王渊平在。我们说起了柳青,王渊平讲了柳青埋骨皇甫村的事。他说柳青去世后,一直没有入土,他挂职插队的皇甫村人知道了,其中几位德高望重的人,在村巷里,每人手持一管烟锅,吃着旱烟说,老汉(柳青)在咱村上住了十来年,咋说也算咱村上的一口人吧。老汉生前,咱没给他划庄基地,人走了,咱就给老汉划片庄基地,让老汉住回咱村上来,对老汉是归宿,对咱们也是一份安慰。
柳青的墓园,就这么以庄基地的形式确定了下来,他长眠于此,我从陕北吴堡他的故居回来,回到西安,在写这篇短章时,我不由自主的又去了一趟皇甫村柳青的墓园,向我心中神圣的柳青,说了我对他的怀念,并把我在他故居前吟诵的那一幅对联,向他又大声的又吟诵了一遍。
柳风大道题诗劲,青汉高原纵马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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