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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散文小辑
再遇拉德滩草原
初遇拉德滩草原,是七月初常牧镇上举办少数民族运动会的赛马项目时。那时正是草原上最富诗意和最烂漫的季节,就是这时候,我来到了拉德滩草原。
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青草幽香,一簇簇的馒头花盛放,一支支花茎上顶着的馒头花犹如一个个的小绣球,白色而细碎的花朵,乍一看还以为是丁香花开在了草原上,那么的娇嫩、忧郁。花开五瓣,一大团一大团,未开放的,打着粉色的花骨朵儿,一个花苞挨着另一个花苞,密密匝匝,为这草原平添了无数的妖娆,似乎是个粗犷的西北汉子并不失温和与细腻。然而这并不是个好兆头,人们通常被馒头花艳丽而张扬的外表所诱惑,然而它在铺张、蔓延的时候也是草原在退化的时候。除了馒头花,还有其它不知名的小花在静静绽放,黄色的,白色的,间或有大片的青稞,在阳光下闪着青色的光芒。
不远处有摄影师在为三个身着美丽藏装的妙龄少女拍照,她们手捧洁白的哈达,羞涩而纯熟的摆弄着身姿,以高山草原为背景,以牦牛绵羊为点缀,展现了我们美丽草原的风姿与魅力。
草原与我,以前只是在影视作品或照片上看到过,然而这并不影响我对草原的深情向往,此刻我已深深地被这草原所诱惑,在这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风情,有了不一样的心境——一种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之后的洒脱与平实。
为了加强各乡镇之间的文化交流,发展民族体育、增强民族体制、促进民族团结,贵德县举办了关于民族团结创建暨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其中的赛马场地仍然选在了美丽的常牧镇拉德滩草原上,我受到同系统同事的邀请,使我有了再遇拉德滩草原的机会。
那天,天气有些阴,当车子拐了几个大弯,终于爬上了最后一个陡坡时,同事喊道:快看,云!抬眼望去,脚底下的山峰被云环绕着,就如美丽的女郎穿着绝美的夏衣,颈间飘舞着白色的纱巾。白云在车窗外徘徊,似乎伸手可取,让人不免产生有如仙人的幻觉。刚下车子竟然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刚经历过山下三十多度高温天气的我们有些始料不及,感觉秋天就这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来到了我们身边。
时值八月下旬,刚过处暑,却没想到草原上已彰显出了秋的萧瑟,草尖已稍稍显现出一点淡淡的黄色,成群的牦牛在悠闲的吃草,高空红色的气球飘扬,路旁牧民们搭建了一座座简易的白色帐篷,整齐划一。草原上停满了轿车和摩托车,卖饮料的、首饰的、甚至卖藏式服装的,应有尽有,美丽的“卓玛”和帅气的“扎西”们身着色彩艳丽的民族盛装,佩戴齐各自最值得炫耀的珠宝饰物,于花海似的草原中一路踏歌而来,参加这草原的盛会。
赛事在县领导的讲话中拉开了序幕,伴随而来的是带着些许小浪漫的蒙蒙细雨,似乎有很多的愁绪需要倾诉,人们都撑起了小伞,如雨后长出的朵朵蘑菇。人们都在慨叹:正是个赛马的好天气!在比赛前,吹响了螺号,骑手们都拉着自己的赛马来到煨桑台边,抛洒鹿马,鹿马腾空飞起,淡青色的桑烟袅袅飘升在草原的上空,一边转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祈求神灵保佑一切顺利。
来自常牧镇各村和周边乡镇的近60余名骑手参加了这次比赛。赛前技术娴熟的四名成年旗手为观众们做了精湛的马术表演,手握猎枪,纵马扬鞭,淋漓尽致的表现了马背上民族的勇敢与剽悍。
参加比赛的骑手们个个飒爽英姿,匹匹骏马昂首挺立,随着裁判员示意比赛开始,马儿四蹄腾空、尘土飞扬,骑手们骑在马上,犹如闪电一般从人们面前一掠而过,马蹄声起,马蹄声落,其中最让我们注意的是有一位少年,身着骑马服,头上戴着头盔,非常阳刚,充满着青春的活力,让我们有些恍惚以为来到了哪个马场。
此时的天气已然放晴,湛蓝的天空下成堆的白云一团团的缠绕着,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镶着金边与银边,犹如山谷堆雪,像是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骑行的勇士们挥鞭策马,似是驾云归来,诠释了作为“马背上民族”的力量、勇敢与智慧,此时赛场上响起阵阵掌声和富有民族特色的呐喊声和助威声,观众们还不忘在紧张时刻用手机拍摄激烈的比赛场面,和好友分享这精彩的瞬间,最终那位身着骑士服的藏族少年一马当先,勇夺冠军。
得了名次的骑手和赛马都得到了最高的荣誉,骑手和赛马身上都献满了群众和粉丝们敬献的哈达。赛马包含着藏民族对英雄的崇拜,成为衡量男人价值的标志,是藏民族精神的展示。
因为这次赛事吸引了省内外的摄影家慕名而来,还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记者,安保人员等,赛事完毕后,常牧镇上的干部和后勤人员,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了一些简单的藏餐。
我从未体验过享用藏餐,自然充满期待。餐食都是由村里的妇女来帮忙做的,孩子们也帮着烧烧火,手摇的吹风对着烧的很旺的牛粪,使得火舌使劲舔着锅底。帮忙的人很多,最小的孩子只有五、六岁,年龄大一点老人也有六、七十岁,可见草原人民的热情好客。她们用几块空心砖或是几块石头便支起来两口大锅,在做饭的时候旁边还顺便炖着几个大茶壶,那里面烧着酽酽的熬茶和醇香的奶茶。
其中有一种吃食是用米做的,像我们家里蒸米饭一样,只是里面加了新鲜的酥油、蕨麻、葡萄干,吃起来酥爽可口,香味十足。还有藏人家做的“开锅肉”和血肠,从锅里捞出来的血肠往往还在滴着血,吃血肠的人一只手拿着肠子的一头,肠子的另一头放在嘴里,只见血水都流进了嘴里。开锅肉也是需要用刀子一点一点割着吃才行,用牙齿咬是非常费劲的,这种吃法无非是图个鲜嫩,然而如果不是经常在牧区工作或是走动的人是一点儿都吃不习惯的,这种吃法恐怕看着都够呛,如果是第一次吃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剩下的就是游牧民族特有的牦牛酸奶和糌粑了,新鲜的牦牛奶和酥油做的酸奶和糌粑即便是从未吃过的人也会一下子爱上它们,这些在草原上的特有吃食是纯正的无污染、绿色环保的食品,如果来到草原上却没有喝酥油奶茶,吃加了曲拉、酥油的糌粑,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来过草原了。
每年的八月都是草原上水草丰美、牛壮羊肥的季节,这时候我们的藏族同胞都会举办赛马会,来表达对丰收的喜悦和幸福生活的美好憧憬和向往。
听,远远飘来的歌声:“矫健的骏马备上金鞍,英武的青年骑在上面,锋利的宝刀别再腰里,这三宝象征着吉祥平安,我用这三宝祝吉祥,祝愿家乡像巍峨的雪山……
七月,我们行走在雨季的门源
一、金色的海
这个海洋,与很多的海洋不一样,有着淡淡的香气。海水的颜色,也并非一般想象的深蓝色,而是蔓延着金色的辉煌,让人想到高贵、富丽,不由心底升腾出一种想纵身一跃跳入其中的冲动,它便是位于青海门源如大海一样辽阔的油菜花海。
七月的门源天空一片湛蓝,是那种高原上独有的蓝,蓝得清爽、彻底、纯粹,犹如蓝莹莹的一汪湖水,有着一种透亮。云儿很低,低到人一抬眼便能望见,一团团的缠绵着,在阳光的照射下,耀人的眼,又像是镶着金边与银边,犹如堆雪一般。远处山顶常年积雪不化的山,是青色的,隐隐约约,绵延不断。数十里的油菜花与远山近水,村落人家相辉映,远观近看皆为美景。
如诗写道:“在你流淌的金色年华里,欣赏你舒展衣裙的优美风韵”,看着满城尽带黄金甲,那油菜花海宏大的气势让我久久地凝望,不忍回眸。这时候走进门源,犹如走进一幅浑然天成的油画当中。景在画中,人在画中游。
车子行走在路上,我们的眼睛,我们的嗅觉,我们的心也一同徜徉在路上。
第二天门源的天气,与我们开了一个不大的玩笑,也着实让我们始料不及,似乎是为了给我们不同于以往看油菜花的体验。雨下得酣畅淋漓且带着些许的小浪漫,夹着淅淅的风,噼里啪啦、平平仄仄、抑扬顿挫。
人手一只小花伞,穿着各色雨衣,头上戴着用油菜花、馒头花、水晶晶花编织的花环,脚穿彩色塑料脚套,一个个如笨重的小企鹅,蹒跚着踏上一层层去往观花台的木阶,“咚咚咚……”小孩子们心急的往上跑去,木阶两边,小巧玲珑的油菜花顶着一颗颗露珠,在风雨中轻轻摇摆。
从园山顶上远眺,花海当中有“花好门源”的字样,此刻的花海浑厚、壮观、大气。大地是舞台,天空是观众,油菜花是最美的舞蹈家,把人世间最美的姿态展现给了我们。
油菜花开了。我曾想象,有一天能静静地躺在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中,仰望天空,深深地吐一口气,吐出一切的阴郁,然后,贪婪的吮吸四溢的花香,让那温柔在我心间慢慢流淌、扩散,满心欢喜。
二、天上的湖
达摩禅音瀑布,是什么让你遗落人间,给了门源一个神奇,让到这里的人能聆听达摩禅师的诵经声,我想是因为禅师的慈悲心吧。
我们去的时候,聚阳沟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山崖上的瀑布倾泻而出,两条白练珠玑四溅,琼浆飞迸;只有石头上镌刻的佛像、经文供人们随时膜拜;只有佛前的莲花在溪水中静静怒放;只有三色塔与善逝八塔,在湖光山色里倒影。
柔和的阳光,使圣湖之水波光粼粼,清洁如玉。一池湖水,是活的,随风跳跃,在追逐,在嬉戏。沿着湖边的栈道,慢慢向前踱去,两边的山峦叠翠,全是世界屋脊的大手笔,一撇一捺都气势磅礴。成片的松树兀自站立,高高低低,错落成林。林间匍匐在地的水晶晶花,一簇簇的馒头花,迎风而立的刺玫花,悬崖上盛开的白露梅、金露梅,都是这山间的小精灵。我想这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常年听禅师的诵经声,或许也沾染上了佛的气息而有了佛性,静静的伫立,深思和冥想生命的意义。
存活于这纷繁多杂的世上,芸芸众生免不了会陷于不同的痛苦。索达吉堪布说:“苦、乐皆有心造”。这世上必有很多的心苦之人,顿悟不了我们终究是这繁华世界的过客,而繁华,不过是一掬细沙,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向往佛法,听禅念佛,以便解除心中之苦。
愿在这个叫做“达摩禅音瀑布”的地方,耳听禅音袅袅,眼观佛光普照,人们内心能够尘埃落定,一生喜乐。
三、青色的草原
门源是个奇妙的地方。在这里有座“永安古城”,据说是清朝著名的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所建。如今斯人已去,空留一段黑褐色的古城墙,残垣断壁,破败不堪。听说这座城市的繁华止于一场屠杀,在雨后初晴的时候,有人看到过两队穿甲戴盔的勇士激烈厮杀,喊声震天的海市蜃楼。
我们到那儿的时候,雨刚刚停歇。牧草丰美,使我们的裙裾沾染上了露水。我们这些后世之人踏着先人的足迹从入口处进入,走上昔日的城头,繁华不再,一片荒凉,不论如何富庶、兴盛都躲不过时光的流逝,而今成为缅怀的历史。
古城周围是辽阔的草原,平坦、广阔,似是一个墨绿色的大翡翠圆盘,苍茫浩渺。不像在城市里,延绵的画卷总被钢筋水泥打断,在草原上,一座座的山相连,粗旷雄浑,眼前的景色可以一览无余,不觉心胸也开阔了,禁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青草的幽香。
七月的门源是最浪漫的。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零星散落着黑牦牛帐篷,袅袅炊烟随风飘荡,成群的羊儿和牦牛在不远处闲庭信步,铺天盖地的一团团粉色的馒头花,外表艳丽而张扬,将青草茵茵的草原点缀的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躺在草原上,看云卷云舒。心灵的天窗次第开放,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纠结,让疲惫的脚步在这遥远的地方停歇,让心儿在这放飞,让心儿在这徜徉。
同来的玩伴们欢呼雀跃,像个孩童一样在草原上摆出各种造型拍照留念,有“大雁展翅”型的,有“千手观音”型的,当然还有“含情脉脉”型的,还有人即兴在草地上翻起了“车轮”。一群牛走进,我们便追赶着与牛合影。
此时的我们回归质朴,笑声单纯。
赴一场约定,是牵手。在门源的这个季节,我们共赴了一场花事的邀约。不与风儿诉说我们的别离,只愿油菜花开的声音,伴着恬淡的心情,温润我们每个人的每一天。
从此之后,这个有着油菜花的地方,将是我们牵挂的地方。
二月二
农历二月初二,对于爷爷而言,生前是热闹的盛宴,逝去是最后的怀缅。
有幸我工作的城市离爷爷的老家不远,每年的二月二,我都同爸爸伯伯们一起,去黄河边给爷爷上坟。北方初春的早晨,并没有草长莺飞的暖意,河床上浸润过的土地,还未褪去冬天坚硬的外壳。我们一行走到村头弯弯曲曲的小路尽头,穿过一片麦茬地,不远处,零星点缀在一片空旷地上的土丘,其中便有我爷爷的坟,像是一个倒扣碗底的馒头,正在填补乡村稍显贫瘠的荒芜。我们拿出事先准备的祭祀品,压上黄裱,拔去荒草,培上新土……焚烬的纸灰缱绻而上,热量驱散着远处河面上的一层薄雾,有关爷爷的记忆也开始弥散开来。
关于二月二的故事,是在爷爷老家的院子里开始的。爷爷生活在贵德乡下,是个剃头匠。记忆里,每逢农历二月初二,村里的街坊领居都会来爷爷的院子里请爷爷剃头。春日暖阳和风,随着一声鸡啼,慢慢地从高原的冬夜中被唤醒。爷爷早已穿戴整齐,打扫院子里迎接第一缕晨曦的西北角,院子中间的柴火灶上,正搭着一个烧水壶,蒸腾的热气,仿佛温暖了院子里的寒意。邻里的爷爷奶奶们大都觉得这是一次怀旧的宴会,在爷爷家的门口不期而遇,有的怀里揣着破旧牛皮纸包裹的茶砖和干桂圆,准备在八宝茶的味道中品尝一年祥瑞的开始;有的手中拎着一壶醇香浓郁的青稞酒和些许核桃干果,家长里短的邻里时光正需要在杯羹交错中澄清。
来的人渐渐多起来,日头也渐渐暖和,爷爷将老旧的牛皮挂钩轻轻挂在木质盆架上,挂钩与铁盆的碰撞,敲响了爷爷忙碌而开心的一天,荡刀布就开始摇摆起来。绵软的白色泡沫层层打圈,使每个剃头的老爷爷变得滑稽可爱,孩子们捂嘴偷笑,相互追逐,其中也有我童年的脚步。头发胡子湿过之后软化了,抄起剃刀,左手扶头,右手刀落,一刀挨一刀地剃,刀锋划过发丝,唰唰地响。头剃完了,接下来刮脸。小刷子在肥皂水盒里一蘸,在脸上一转一抹,涂匀抹遍,再次抄刀在手。刀锋在脸上唰唰而过,胡子和脸上的油泥都被剃了下来,刮过之后,皮肤似乎变得更加细腻。脸刮完了,他把白毛巾往水盆里一浸,提出来,再一点点把头脸擦净,一照镜子,整个人精气神顿时焕发出来,跟刚走进院子来时判若两人。一个接着一个,不管院子里的乡邻们如何喧哗,爷爷凭借娴熟的技艺严格计算每个人该保有的分寸,如同客厅里的摆钟上的秒针般精准。
记忆总是随着时光绳索的牵引而越发悠长,关于小时候的一些光景,只会剩下院落轮廓般的零碎,而这些零碎的光芒如同爷爷那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注视着,渐行渐远......
临走之前,我都会站在田端,对着黄河,拍几张照片。河床、流水、河滩上的林木,它在自然地建构我的记忆,我尽心抓取的画面,永远没法体现我脑海中繁复叠加出的奇妙空间。不知道是时间随着水流走了,还是水跟着时间流走了,我只是不愿忘记干涸的河道当年也有水流淌过。爷爷每一次为邻里耄耋老者真诚刻画出的发须尘世,虽不及现代都市中理发造型行业产出的作品那般光艳动人,但却总夹带着些许温暖地陪伴。这些温暖的气息,如同二月过后的春天,来自爷爷的内心。
前些年,有一部讲北京胡同里剃头匠故事的电影上映了,故事中敬大爷的精湛技艺真实雕刻出胡同里红墙青瓦的岁月,如同窗前落叶般轻柔昏黄。我的爷爷正是这众多古老技艺传承者中闪烁的一点星光。现在想来,我甚至和爷爷之间没有过一些意味深长的故事,而有关剃头技艺的细节,我也无从知晓,但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离开,是他们在人世间最后的体面。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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