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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 年 记 趣
李绛明
上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初,我的童年在濛江老家度过。伴着我一起走过童年的是:纸飞机、车铁环、灌草蟋、捉迷藏,特别是那些谚语童谣。在白发满头的今天,紧凑生活之余,勾沉起来,感受那一份逝去的纯真和童趣。
猜迷语,可以说是伴着我成长并较大影响着我的成长。
“一粒谷,撒满屋”(打一物,灯火),这是母亲给我讲的第一个迷语,年幼的我当然猜不出,母亲说:在漆 黑的房屋里点燃一盏灯火,整个房屋都光亮起来。
“一哥肥,二哥瘦,三哥带件哈哈帽,四哥满面都是恼”(打四种瓜果,金瓜,丝瓜,矮瓜,苦瓜),当时屋门口未硬化,还是泥路,对出是荒地,家家户户就在自家的荒地种些瓜菜,以帮补生活,有的还搭有瓜棚。金瓜似乎家家都会种的,瓜成熟时还会比较一下那家种的瓜大个。那个时候,金瓜也自然成为我们的主要食材,在猪肉限售的年代,金瓜就和头菜、咸鱼一样成为我们每餐的常客。买猪肉要肉票的,那时什么都要票,粮票、布票等等。我家基本上每个礼拜能
吃上一次猪肉。
“一对好兄弟,夜晚并头睡,睡到天光打脱队”
(打一物;水桶),当时没有自来水,饮水都要到江边挑水。所以家家户户都备有水桶,清晨到江边挑够当天用的水,天天如此。我母亲就是早上五点起床煮粥挑水,到七点就去合作总店的一间杂货店开铺工作。
“千条线,万条线,落到水面都不见”(打一自然现象;下雨),这是母亲给我讲的第四个迷语,也是最后一个。
母亲没读过书,这些迷语应该是她听来的,估计听来的也不止这几个,但母亲只对我说这几个,现在想来,我猜测母亲的意思:第一个想让幼小的我感到阳光温暖;第二个想让我认识农活,因为吃的就是要种的;第三个想让我知道生活的艰辛;第四个想让我逐步认知自然。
记得那时夏夜,我们都会搬凳子到门口乖凉,许多人都会聚集到隔离三婆的门前听三婆“讲古”(讲故事),传说她最会“讲古”,而且故事多。但我只去过一次,因为听到的第一个迷语就使我害怕,后来就不
去了。
“鬼叫你唔嫁,嫁去山冲禾稿罅,夜夜同鬼睡,问你怕唔怕”(打一字,巍),当时听后,说到鬼的,吓得我都不敢再听下去,更不关心人们猜是什么字,总想着为何要嫁到山冲去,还要同鬼睡鬼,同黑夜一样是童年的恶魔,一直惊吓着我长大的童心。
后来,我一般到街口的陈大叔那里乘凉,听他讲故事和猜迷语。他说的两个迷语对我印象很深。
“一点一划长,斜斜挂支枪”(打一字,广),有一个大哥哥猜对后,陈大叔说:这是广西的广,广大广阔的广,也是广州的广。广州,可说是我童年的梦想天堂。那时正是航道水运繁荣的时代,濛江镇作为珠江流域的一个重要三江水口,上航可到贵县(现贵港市)、柳州、南宁;下航可到梧州、广州。桂林等地的旅客要到广州南宁等地去的,一般都要从濛江转船。因而濛江客运码头是 24 小时都有人侯船的,西江那时真可谓是黄金水道。每次看到那些从广州或外地回来的人,我就特别地羡慕,尤其看到隔离屋的小胖子每年都会随他爷爷到广州探亲回来那个神气样,什么南方大厦,二十七层楼,还有他带回来的我们没见过的五颜六色的糖果饼干(当然是看他吃的,没我们份),就更是由羡慕到妒恨了。
“东边有水水不流,西边无雨起云头,四角花园中正立,凡间女子月中游”(打一字,瀛),这个无人猜出来,陈大叔开蛊,说是瀛字,瀛洲的瀛,瀛洲,神仙住的地方。去掉三点水,是赢政的赢字,赢政就是秦始皇,中国第一个皇帝。我当时年幼,听错是“银纸王”,就想皇帝就是有钱的。
陈大叔的两个迷语使我后来对地理、历史很感兴趣,特别是历史。82 年高考时历史得到 80 分,当时算很高的分数了。
唱童谣,是我们快乐的体现,在唱着唱着中我们就长大了。
“雀儿儿,倚塘基,身又湿,肚又饥”,这是母亲教我唱的第一首童谣,我总会为那可怜的小雀儿忧伤一个上午。
“大食懒,起身晏,洗冻水,食冷饭”,从我读书起,每天母亲都会唱着这首童谣叫我们起床去上学。
“阿髻娇,罗卜苗,你行水,我行桥”,阿髻娇,一
种附在龙眼树的昆虫,色彩斑澜的翅膀,长长的红鼻子,样子很漂亮。我们屋前对出的荒地上有一张鱼塘,鱼塘后是朱家祠堂,鱼塘实际是朱家祠堂门前的荷塘。鱼塘边有几株龙眼树。我会向母亲要一条长长的头发,一头扎在一条小木棍上,另一头做一个活结的圈套,然后爬上龙眼树去套阿髻娇,从它的长长鼻子套进去,一定要套入它突出的双眼后,一挥小木棍,就套着了,阿髻娇就会展翅飞翔,五彩缤纷,美极了。
“凼凼转,菊花园,炒米饼,糯米圆,阿妈叫我睇龙船,我唔睇,睇鸡仔,鸡仔大,捉去卖,卖得几多钱, 卖得一文二毛八分钱”,这是我们在做一种游戏时边做边唱的。那时,女孩多数跳飞机,踢键子,而男孩多数做点兵兵、车铁环。捉迷藏和凼凼转男女会一起做。凼凼转是一帮小伙伴由高到低排队,各人扯着前面人的衫尾,然后转圈,由慢到快,越转越快,看看谁会转脱队。一边做时一边唱这首童谣。
广州方言里的童谣是我们经常传唱的,如“落雨大,水浸街”“、月光光,照地堂”等等。濛江街上的人口,大部分是从广东南海等地来客居经商的,当然就带来了广东的文化和风俗,我的父辈说的话就带有浓浓的粤语口音。
有次我们在唱“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时,隔壁屋的周大爷会说我们唱错了,他说是这样唱的:“月光光,照地堂,照入大嫂房”。当然我们都以为他倒乱。这个周大爷,六十多岁了,儿子参军去了,老伴也早走了,孤单一人,常常坐在家门口唱一些我听不懂的歌谣,什么“上有雪花打顶,下有老虎擒猪”,什么“点火虫,飞去边,一对男鞋在床前”等等。有次他看见一个大肥佬从我们门前经过,就教我们唱:“肥佬肥腾腾,买斤猪肉去拜神,去到半路屎窟痒,抓抓屎窟米又痒”。现在想来,他说的调子有点黄,但有的也不失风情。那或者是他在那个特定年代内心的反映。
天气谚语,是我童年特别感兴趣的。
“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一点水似一个钉,落到明朝也不停”等等,这些是我读书时一个姓祝的老师教我的。他说这些都是从一本《农家谚语》中学来的。当时全镇就一家书店,是供销社开的,售货员
是一位姓周的大姐。这是每天我必定到的地方。可能是当时人们的温饱尚未解决,因而有钱买书的人是极其少的。姓周的大姐一整天都是打毛线的多,营业额可想而知,这也方便了一些人经常到书店免费看书。祝老师也是经常到书店来看书的,他和周大姐熟,可以进入柜台里坐着看书,我们就在柜台外要看什么书就叫周大姐拿出来,站在柜台外看。我看的第一本书就是《农家谚语》,许多字不懂,就问祝老师。
“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这句是我最关注的。特别是在荔枝龙眼成熟季节,我们都会通街去拾荔枝核或龙眼核的,晒干后卖给收购站,得一毛几分钱,就会有粉吃。晒东西是最折磨人的,要看天气,要守着, 尤其是像我们那样好动的年纪,怎会成天守着。于是每天傍晚或早上,都会看天上有没有像《农家谚语》图中的鱼鳞斑,如有,就放心去晒荔枝核或龙眼核。
后来渐渐长大,从一些大人口中说出的天气谚语,对我印象很深。
“小暑大暑,有米懒煮”,到说这句时,我就知道会有绿豆粥吃。家里再穷,但到小暑大暑那两天,特别是大暑天,母亲一定会煲绿豆粥的,那时白糖贵, 放的都是有点黑的红糖,煮出的粥味道有点酸。
“春寒雨至,冬寒不湿地”,很反映出我们南方冬春交替时节的特点。
“冬在头,卖被去买牛;冬在尾,卖牛去买被;冬在中,十只牛栏九只空”,意思是说:冬至在月(农历
11 月叫冬月)头的,冬季短,天气温暖,准备好春耕; 若冬至在月尾,冬季长,天气很寒冷,要注意保暖。冬至在月中的,天气最好,春耕会特别忙。
顺口溜,童年记忆中的那些事。
“嫖赌饮荡吹,讲起都衰”,这是一个姓曾的老贫农在濛江中心校进行忆苦思甜时说的一句话。没想到 在会后迅速流传,由学校流传到镇上,有学生走到的角落,就会听到这句话。由此可看出濛江街那时真是 很小呵!一有风吹草动,整个濛江街都燥动起来。当时 濛江就四条街,一条沿西江边东西走向的街,分为胜利街(现上大街)和解放街(现下大街);两条南北走向 的,靠近蒙江(本地人叫小河)边的叫民主街(现下新街),另一条就是我家所在的爱国街(现上新街)。
“打到徐老四,镇压赌象棋”,我们童年时,没有
现在那么多娱乐,弹象棋,拍纸角(用烟仔盒纸折成的,按牌子定级,红双喜、大前门属高级,三门峡次之,然后水电、红灯等,最低是经济牌)可说是我们下课后娱乐的主要形式。但因为有赌博的性质,学校是严禁的。徐老四,一个濛江街上的商人,身份定为资本家,经常被捉去批斗的。有一次在大礼堂被批斗时,一个姓柳的大哥哥喊出一句“打倒徐老四,镇压赌象棋”,很快,这句话象洪流一样从大礼堂溢出,迅速流向小镇的各个角落。好似还火了整个礼拜!
“一斤米,二斤四,免收加工费”,这是说拿一斤米可以换二斤四两的米粉(湿河粉),不用收加工的费用。从此可看出当时米贵,缺粮,人们的温饱未能解决。现在我们每天早餐会有猪脚粉、肉肠粉、叉烧粉、桂林米粉、柳州螺丝粉等等随意选择,童年那个时候,能有一碗素粉吃的就是一种奢望了。早上上学前,基本就是好稀好稀的稀粥,好点的家庭会有咸鱼或头菜,不然就是白粥。记得中心校附近的独松村有一个老婆婆,她做的一种凉粉很好吃,爽滑可口,五分钱一碗,人们都叫她“自造助”,每天早上她会挑着担子沿街叫卖。我卖了荔枝核或龙眼核后有钱也能吃上一碗,一年大概也就能吃上两三次。
“龙船水,扒龙船,长洲屎艇快过龙船”,每逢五月节,梧州都会举行扒龙船比赛,濛江是三江水口, 大黎、太平等地的水运社都设在濛江镇,加上濛江的水运社、航运社,疍家人(水上人家)规模都比较大。因而每年濛江镇都会组队参加梧州龙船比赛的。好似当时并没有得过前三名,都是志在参与的多(至于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濛江镇龙舟队连续多年获得梧州市龙舟比赛冠军,实现四连霸,那是后事)。这句顺口溜就是从他们参加梧州市龙船比赛后带回来的,是哪一年就不记得了。有种说法是长洲岛一条平时运屎尿的船参赛,居然得了第一名,所以就流传“长洲屎艇快过龙船”;还有另一种说法是当时龙船比赛进入到最后冲刺时刻,河道另一边上正好有一只长洲岛的运屎艇驶过终点,且比第一名的龙船快。所以就有这种说法。但不管是那种说法,“长洲屎艇快过龙船”在五月节期间,在我们的传唱中,还是很顺口的。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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