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 放 桥

呼吸略显沉重而内心酣畅的桥，卧波于漓江心

房，画面如此纯净诱人，尤其晚上，于旁侧看，无论如何

你都不会认为这是人间塑造的一道耀眼的彩虹—— —

幽幽漓江穿桥而过，多彩的游船，多姿的江，喧染、

哄托着桥的精神气质与氛围，让人感到桥的凸显力量。

我们知道桥的实质内涵在于它的承载力，在于

它的忍耐力。然而，桥也有轻松欢快的时候，每当夜

深人静，驶过桥上的车流已经罕至，获得片刻轻松的

桥会情不自禁地唱上一两句，这是桥合击着漓江的

节拍唱的。或许人无法听懂它的歌声，但是江能听

懂，山也能听懂。

微风中的冬日清晨，我踏上解放桥，在桥头相遇

一盆盆悬挂于桥栏的格桑花，花的微笑让桥产生空

灵与升华。如同桥所感受到的那样，东面的七星山会

投来微笑，伏波山，象鼻山等名山亦会投来微笑，逍

遥楼也会投给桥纯正刚健的礼仪。不难想象，一份份

真诚的厚重礼物桥十分乐于领受。于是，桥对山还以

点头谢意，同时，桥对江，对天空大地致以同样的谢

意；江水亮出兴奋的笑靥，为逍遥楼，亦为桥，为山峰

回以礼赞。

领受到一份份美好夙愿的桥在七星、伏波、象鼻

山，逍遥楼的祝福声里，扬出烁烁生辉的笑靥。

一切的一切融入一派美好的情境里，桥与江，桥

与山，桥与城市交相辉映，弹奏出生命的交响曲，辉

映着岁月的流逝与新的生命的礼赞。

我在桥上行走，微风亦在行走，车飞速穿梭，似

乎同着步调，我们的行走，仿佛调试音的旋律。

刚刚下过一阵大雨，难得一见的冬日的大雨，我

手中的雨伞，十分乐意为我遮挡寒湿，它的欣然举止

王诚林

解 放 桥 （ 散 文 ）

６１

西部散文选刊

令我激动。

天空乌云突然被划开。好暴的太阳，闪眼就是金

光万道，直扑大地，美丽的阳光泼洒在江上，江感觉

到内心的激荡；打在山上，山有一种无比畅快之感；

打在人身上，人有一种热情洋溢的抚摸感觉；打在桥

上，桥显得如此激动，它的微微颤抖的身子已经触碰

到我的灵魂。

桥性喜沉默不肆张扬，桥于冬日的寒风中忍禁

含笑。任何物都是有生命的，在生命的年份里，桥知

道自己的职责与本份，该做些什么，而不做什么。

我不知道每天有多少车辆和多少行人打桥上碾

过，但桥自然是知道的，桥只要凭车轮唰唰地碾过桥面

的声音便知道，每天每晚都有多少车辆驶从身上驶过。

我看到桥下垂钓者的专注。钓其实也是一种缘，

人与鱼的缘，鱼愿咬钩，我想那鱼在咬住鱼钩之前一

定会产生某种预感，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它想，自己

不该去咬鱼钩的。

微风中刮来冬日的气息，阳光的气息。阳光的气息

中含多种微量元素，既有气质的元素，又有英雄的元素。

一抹抹的阳光，一缕缕的蓝，这是冬日给江给桥

给漓江做出的精彩描绘。

现在桥的宽敞，是城市胸怀的宽敞。很多年前，

我曾在古老的解放桥上行走，那时候的桥大约只有

两车道宽，外加护栏人行道，如今已扩张成六车道，

中间有隔离护栏，旁边还有自行车道和人行道，一道

道五彩缤纷的车流，就如江潮的涌动。

江岸上有六匹马，人工塑造的马匹，精气神亦如

真马，展现的是一种自然气象，神气亦如自然。让人

想亲近。但它似乎更加愿意亲近桥。

江岸棕梠树，回环上弦梯级栏杆，铁柱架上的钟

表和灯饰，这是对桥，对江岸的点缀与烘托。

我欣赏桥，不想读桥的结构，我想谈彩虹，如果

我看懂了彩虹，我便看懂了桥。我的思维在彩虹光晕

里，在桥的天地里，桥在彩虹绘就的歌声里。

桥下的风是含笑的风，水领略到风的质感。

我在寻找风在桥上的足迹，车轮在桥上持续制

造出这种足迹。

夜里，漓水碧蓝幽黯，夜空宁静，五彩光束打在

宁静的江面上，让人产生一种玄幻感，一丝丝的光打

在江面上，仿如金丝银线。夜常常扮演着安静的脚

色，惟桥彻夜难眠。人们睡着了，休息了，吭奋了一整

天的城也休息了，惟有桥还在坚守着职责。

我在夜的微风中感受桥的喜悦与震颤。

远处的山色被夜掩去了，我不知道此刻桥在想

些什么。夜色掩藏着一种温柔，一种抚摸的温柔，问

候般的温柔；夜色主在包容，主在隐藏，主在白日里

看来难以容忍的一些物事的包容。包容亦为一种情

境，美好的情境是人类所需要的。包容即为博爱，夜

色又是对一切的爱的具体展现，桥便以光绘般的温

柔呈现给夜色。

我站在桥中央，展望夜色，展望灯火辉映的江流，江

流在夜色里展示其浪漫般的才华，这是动感带出的效

应。一切的物便呈现出装点此江山五彩斑斓的画面。

历史记载，自唐代始即在此修建桥梁，此后历朝

历代都有在此搭建，似乎这里是天然的造桥地段。

１９３９ 年，如火如荼的抗日战火在中华大地上熊熊燃

烧，为防备战火燃烧至此，为疏散城区人口所需，国

民政府于此建造一座名叫中正的木桁钢架桥，１９４４

年日军进军桂林，炸掉 ２、３ 孔，隔年溃败时，又炸掉

２、３ 孔钢梁，那时的漓江被我抗日英雄志士和我桂

林人民的鲜血染红……

１９５１ 年解放战争胜利，桂林市人民政府在原址上

建了 １９３９ 年那样的桥梁，２００１ 年桂林市政府在此新

建成这座大气开阔，结构简约的解放桥。桥长 ２８４ 米，

宽 ４５ 米，有三大弧形，两个小弧形，道道弧形如弯月。

微风中的历史，微风中的桥，微风中的心情，微

风中的漓江，微风中的山，微风中的楼阁，微风中的

旗，微风中的脚步声声，微风中的历史记忆，微风中

的太阳光焰。

早年间，数不清的竹筏于桥下集聚，竹排、渔夫、

鸬鹚在烟雨迷蒙的仙境般的江里游弋，如今已换成

宽大的游乐船的穿梭。

桥，力量的象征！一切的一切涵意旨在负重两

字！永远的负重，任劳任怨，这是桥的精神！

桥与城，与两岸的血肉联系，是桥的人格风范与

胸襟的体现。

——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象鼻山

你是一头金象，银象，或圣象—— — 沿着远古蛮荒

走来，你的耐疲劳与耐干渴，以千里辨识水声的，无

可比拟的嗅觉与智慧，及长途跋涉之精神力量，最终

到达地球—— — 漓江之滨驻扎下来。因为漓江惊心动

魄的炫丽多姿，深深地吸引住你，以至千万年光阴悄

然逝去，你依然驻守在此。

……

多少个世纪之后我来到你身旁，爱你，抚摸你，

顽童一般，肆无忌惮地爬上你的身子，感受来自你内

心的澎湃热情，你的品质是如此温和多智，性格是如

此坚忍善良，以至漓江恋你，如同母亲依恋儿子，儿

子依恋母亲一样。你处于长时吸饮状态，无比执着痴

迷，或许，你干渴得太久，须如此方能解渴。又或许，

千万年之后，于下一个纪年始，你会离开漓江，踏上

新的生命征程，再度穿越沙漠干旱，穿越冰川世纪。

……

三月阳春，汪汪的山，汪汪的水，汪汪的树木花

草，汪汪的林梢鸟音，我踏着汪汪的漫天碧绿，前往

探访你。门前， 《太平天国纪念馆》几个大字撞得我眼

帘生痛。馆前：云峰寺，原名温灵庙，建于唐代，后方

姓孺筑“云崖轩”予替代；明朝改为范方祠，旨在纪念

范成大，方信文任职桂林时所做的贡献，清代复“云

峰寺”名……庙与你有缘，佛与你有缘，千年香火，化

你凡尘心愿。

一八五二年太平天国军北伐途中，火炮营设于

此处，太平军与清军彻夜激战，振耳发聩的枪炮声，

几令你耳朵失聪，城难眠，你亦无眠……此后，日军

铁蹄蹂躏桂林，桂林城再度伦为火海。此时，太平天

国军血迹未干，你毅然、坚定地挺身抗战前沿，向英

勇顽强的抗日军民致敬，向来犯之敌发出震撼山河

的怒吼声。如果没有你做依托掩护，没有你的坚韧意

志力量，没有你的大智大勇，会是怎样的情形。那场

惨烈的滚滚狼烟，至今仍在你耳际间嗡嗡炸响，人们

至今仍能感受到身受重创的你的难以愈合创痛的呻

吟声。现今，仍然可闻山石缝隙间残余的战火硝烟刺

腑味。那场战争，究竟激烈到怎样程度，你比任何人

有更深的体会，比任何人更具发言权。战火熊熊燃烧

过后，你想到什么？想到生命可贵，想到国家，想到民

族沉痛灾难？想到造成这场灾难的始因缘何而起？为

拒绝此类情形再度发生，国家、民族该如何制定强身

健体、富国强兵策略！

汪汪的登山小路，汪汪的蜜蜂羽翼，汪汪的野麻

６３

西部散文选刊

叶，汪汪的牵藤花，汪汪的我的时而朦胧，时而清晰

的飞翔思绪。汪汪的漓江碧流，汪汪的象鼻山麓中一

切流动的生命气韵令人神思飞扬。

更多的知鸟声簇拥而来，簇拥而去。涌动的春天

气息挤挤挨挨，磕磕拌拌。它们为春天气韵使劲鼓

掌，为流畅的春天气息振臂欢畅。

闷热，为登山充当引路人，路旁，倒地的腐朽木

身上长出的木耳菌频频向春天招手致意，桂花树礼

仪般俯览江上船只。山林间更多物种张扬笑脸，呈现

春天魅力。

大约距今 ４５００ 至 ２５００ 年，即新石器时代稍晚

的商周时期，早期人类即在此活动，燧石取火，制造

生活劳动工具，包括石器，陶器，骨器；布有纹饰，绳

纹饰，方格纹，云雷纹等等，勤劳勇敢的先民们于此

垒窝筑巢，生存繁衍，生生不息。先人们的生活遗迹、

遗址已被收入甑皮岩遗址保护体系。

山河易辙，时序更迭，象鼻山麓，今已筑就水泥

屋，屋内各种工艺品，鸡血玉，刺绣品，林林总总。耀

眼的要算悬挂梁间的彩色扇面。为何如此之多扇子，

是天太热，以备不时之需，或仅为装饰？

一位老妇人在屋前练太极拳，一招一式，出掌轻

柔，长臂舒展，如鹞升天，吐气如岚；一对夫妻坐在台

阶上玩手机，不时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互致

微笑。相互间并非给他人发信息，而是夫妻对发，老

６４

西部散文选刊

公发给老妻，老妻发给老公，一声声深切问候，一声

声深切祝福，一份份遥远的回忆，传递着恒久弥香的

夫妻恋情。发着，发着，自觉妙趣横生，便朗声笑了。

另一对母女专注拍照，面对山水，面对风物，面

对漓江，镜头深处煊染的是春风的喜悦，母女俩将一

份份美好心境收入囊中，一帧帧美好意象写入永恒。

屋脊上长满指甲花，风趣而具挑逗性；造型别致的小

榕树伫立悬崖边上，毫无顾忌己身安危，正是无限风

光在险峰。

塔山，穿山诗意朦胧，漓水悠悠，红帆映帘。城之

左近，侯山，老人山，撞入视野。一切皆汪汪地绿，醉

人地绿，游者穿梭如云，鲜花丛中一妇人翩翩起舞，

仿如蝶恋，西藏音乐起起伏伏，如影随形，舞者如此

忘神，仿佛世界只她一人。

山间谜一般的路径，引我来到普贤塔下。这是座

喇嘛式塔，建于元代，状如壶芦。塔之缝隙里，沉淀流

淌着活跃的历史思维。几棵在塔缝间安生的小树，野

草，已非通常意义上的客居者，它们身上漫布天外信

息，它们之所以来此安家，或受佛的招唤，佛给它们

以超越生命的启示。佛塔傲立山麓，数百年风霜雨

雪，不辞劳顿，无畏艰辛，不分昼夜， “南无普贤菩萨”

阿弥陀佛，佑江山社稷，护黎民百姓。我不由深深地

作揖拜伏，以示虔诚敬意。

我屏心静息，生怕踩痛象鼻山神经似的，轻移脚

步，沿着汪汪的漓江石板路，寻象鼻山水月洞而来。

细微步履中，我聆听到漓江匀称的呼吸声，聆听到漓

江的微笑声，聆听到漓江的脉息声，聆听到漓江与江

岸的对话声。起风了，一时间，登山惹出的燥热，被习

习江风一扫而净，顿觉神清气爽。

又见榕树，山上山下，乃至江边缘何如此多的榕

树，榕树是一种郁郁苍苍之树，充满了榕的智慧与生

命气息。大概哪里有榕树，哪里便少不了会浓荫四

蔽，好像受佛旨意似的。

江上，一只竹伐满载春风笑语徐徐驶过，身着色

彩浓艳的游客，半遮颜面，半露芳华，仿佛一首首动

人诗篇。宽阔江面上，更多的春风拂面而至。

所谓水月洞，因象鼻探入江中饮水获名。水月洞

像虹，像月亮。高、阔二十来米。每逢天气朗清之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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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散文选刊

夜，尤其八月十五当晚，风平浪静，东升月亮倒映洞

中，洞中映着明月，水底另沉有一轮水月，所谓三月

辉映是也。宋代蓟北处士游历到此写下《乐水月洞

诗》：水底有明月，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

洞府石壁，诸多诗文题刻其上，这是古文人留下

的文墨古迹，大旅行家徐霞客神往象鼻山，曾三次造

访，深情依恋每有递增，但终究须离去，可心中缕缕

情丝已留下一份在此，只要象鼻山在，漓江在，他的

守护英魂定然不肯离去。

水月洞壁还陆游，张孝祥，范成大等诗家 ５０ 多件

摩崖石刻，字字珠玑，字字金石之声。最早的有唐代元

洁的篆刻，最抢眼者为广西巡抚倪文蔚所撰《皇清中

兴圣德颂碑》，它是桂林两千多件摩崖石刻中之阔幅，

讲述太平天国革命人与象鼻山的一段生动故事。

唐代韩愈遗诗： “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不知让天下多少豪杰名士倾慕前来。

无比丰富的历史人文汇聚于此，长相厮守，长厢

照耀，守望天上明月，洞中明月，心中明月，年年岁

岁，释放芳香，吟颂漓江、象鼻生命歌谣。

突然间，一位陕北高原女士到来，腰间录音机播

放着《走西口》曲，这首歌充满高吭沧桑感，与汪汪的南

方绿荫形成强烈反差。南方的歌多带滋润感，温婉柔

情，北方的歌则颇显高原彪悍气韵；象鼻山乐于聆听这

样的调子，我感觉有那么一刻，它听得有些摇头晃脑。

继之而来的是一对重庆夫妇，她们背倚榕树，占

据最佳机位，疯狂拍摄，表现出榕树般汪亮心情。

象鼻山树木葱茏郁苍，因其吸取漓江营养之故，

以至滋养润育着山林，竹木汪汪一片。我相信月亮出

来，定然水汪汪的，船也水汪汪的，船上游人亦亮汪

汪的。前些年中央电视台曾于此举行过一场春节联

欢晚会，万人空港场面，令象鼻山兴奋到如今仍然兴

犹未尽。

又聆听到象鼻山与漓江轻言絮语，我感知到象

的心思，象的感知，象对漓江血液般情愫有多么深

厚，这些，漓江可以作证。

江中画船川流不息划过象鼻山跟前，各种色彩，

映亮水月洞府，呈现开一幅幅无比生动鲜活画面。

一路归程，心汪亮如初，眼汪亮如初。体汪亮如

初，假如漓江是条天河，象鼻山则是天上金象，勤劳，

坚忍不拔，乃力量智慧象征，且具仙缘，佛缘，抑或佛

的化身，不由得，我再度深深地掬躬，为灵魂，为虔诚

之敬—— —

——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南 溪 山 

唐朝李渤诗曰：

常叹春泉去不回，我今此去更难来

欲知别后留情处，手种岩花处弟开

李渤，你可安好，你说春泉去而难回，你离开南溪千

年岁月，曾有过回来之念吗，或者，你已回来过了？如今，

春泉依旧在，更多的则已物是人非。人生最大的不幸为

岁月难留，你的惜别感叹，勾起多少人心中酸楚啊。

暮春，我来到南溪山。南溪山名如雷贯耳，南溪山

新植景点，樱花盛况如雷贯耳。樱花盛开时节，游人如

织的炽热场面，曾掀动过多少人的心扉。可惜，我来时

樱花已凋谢多日，错过了美景，就如错过观赏隔帘美人。

我与南溪山同城居住，却是第一次前来。南溪

山，略带几分雅致的名字，让人感受到天地温情，山

水温情。温情—— — 南溪，南溪—— — 温情。

走进公园，感受到一种风铃声，春天的风铃声，

我聆听到天与地，漓江与南溪的话语声，她们对春天

的私语已演化为满园春色。花季，花心，花语，花眠，

花之情愫，总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些什么，勾连起些

什么，难怪李渤会发出那样难以割舍之情。

来南溪山，寻找的是快慰与游兴，寻找遗落在此

的诗的意象与南溪神韵。

我在园中小径中穿行，竹林，花香将我引到白龙

桥上。所谓白龙，寓腾飞之象，取吉祥之意。

白龙桥，旧时称将军桥，桥下溪流，波光弄影，春

风迷恋。桥楣大书：南溪新霁。雨后，阳光打在南溪山

北面仿如雄鸡的山石上，反射出耀眼光芒。南溪山，

壁立千仞，高耸入云，仿如一面巨型天幕，令人震撼。

春风，竹影，小径，溪水潺潺，不绝于耳。

我感受到来自暮春话语的亲切，感受到暮春飞

越头顶的燕子昵喃，感受到蜜蜂因众多花蜜可采而

兴高采烈，感受到春风划过林梢，划过草叶时之快

慰。脚下的弯曲小径，亦有反应，不因踩踏而难受，反

觉兴慰，因为采踏即是奉献，奉献体现精神情操，将

一份平稳踏实奉送路人，这是路的职责与心灵慰藉。

花笑了，好兴奋的笑声，这种笑声是花草们的自

娱方式，假如奉送人类，则以盛开骄容为呈现方式。

我听到竹林在风的作用下的窃窃私语，竹们笑

花草不该如此骚首弄姿，花草该安静才对，就像高大

的树林那般安静，那样，花们会获更多尊重。可花们

不服，说，你竹不骚首弄姿？

竹申辩说，我没有！

敢说没有！

植物们的争议，不似人类，动则拳脚交加，它们

仅争吵几句一笑了之。

远远近近都是泉的笑声，泉在笑吗。天然的笑，发

自肺腑的笑，言不由衷的笑，包含许多内容，比如释放

不快，释放不满情绪等等。不知世人有否想过，植物们

为何总是笑比哭多，总是快乐比不快居多。因为它们

性温，心气平和，重要的是，索取的少，奉献的多。

我依着更加密集的笑声走去，发现白龙泉打高

耸的南溪山腹部溢出，涓涓流淌中送出欢笑，来到池

中，池中几尾金鱼，无忧无虑游着，它们不像人类，一

生下来就遭遇诸多限制，想笑要看场合，想哭也需看

场合，想说更需看场合。人说，什么场合说什么话，逢

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这点，金鱼们胜过人类。或

许，我并非真正了解金鱼世界，或许它们也有诸多限

制，我不了解而已。然，许多限制皆人为。几乎一切限

制，来自权柄强势，限制别人，自觉快慰，比如将猫，

狗，鸟，兽，关进笼里，看它们狼狈，看它们焦急，看它

们因失去自由哭泣烦恼。看它们暴跳如雷，度日如

年，无计可施；强势者发现，自己的猎奇性心理获完

满发挥，不免信心陡增。心想，你们不是渴望自由吗，

我这是给你们自由，我给你们吃的，养着你们！？你还

有意见，你们不看我眼色行事，不为我所用，我叫你

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还不高兴，等着瞧吧。以至出现

更多驯兽，驯鸟等等行为发生。

金鱼精灵一般地游着，我的思维肆无忌惮地行

走着，我喜欢看小动物们，包括鸟儿，也包括小猫小

狗，甚至猪牛，还有草儿，花儿什么的，它们怎样生

长，怎样欢笑，它们会遭遇些什么，比如它们没有房

子住，遭逢雨天，上哪避雨，等等。

白龙泉，母体为南溪山，泉水淙淙，泉池，金鱼，

花径，燕草团绕，泉池越显幽静。千年流转，万年流

转，永驻欢颜。

我在泉池边呆着，嬉戏了一会金鱼，逗了一会花

草，抚摸了一会顽石，观看了一会游人，更多地在倾

听花们的笑声，泉的歌声。

我的视线离开泉池，目光沿泉流往上攀登，难以

置信的是，孤独而非庞大的南溪山体，怎会经年不断

渗透出如此一挂泉流？

自然神奇力量令人费解，或许，山如人体一样，

无论多高，血流无处不到，无处不在，心脏造血，血管

为渠道，依序将血液输送到身体各个部位。

我突然明白，一定是南溪山身前奔流的漓江，为

白龙泉之源流，漓江既为其造血，亦为其输血。漓江以

强大的肺活力，将血源源不断输入南溪山四通八达，

密如蛛网的经络脉搏里，以至白龙泉长年泉流不断。

白龙泉为桂林十大名泉之首，水优质清澈，透明。

远在宋朝时期，白龙泉便即为皇家御用泉水。专家论

证，白龙泉经过多层砂石岩层渗透出来，含有多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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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散文选刊

机物，用以泡茶，汤色清亮，冽香，属茶中之神饮。

假使于泉边借得一席之地，置上茶具，邀友端

坐，沏上一壶，细品细饮。品茶，品山水明月，品自然

神韵，当氤氲的茶水浸润入唇舌，煞那间后感受到的

丝丝密密，微微甘香，只一个词可以形容，神仙难觅

矣。又假使旁边还有古筝助兴，弹奏一曲《高山流

水》，聆听泉流淙淙，体悟自然，领悟自然，领悟茶香

入臻化境，该会是怎样一番悦愉心境。

仰头，南溪山峰腰处有龙脊亭翼然如飞，我轻提

微步来到亭上，纵览峰峦与城市高楼比肩盛况。雄浑

的山，雄浑的高楼，雄浑的漓江。山与水，城与廓，相

牵相引，引以为豪。

我不在高处，谁在高处，我不御树临风，谁御树

临风。长空十万里，登高凌云志，提气亦英雄。楚河星

汉，山语情浓。赚足了景，揽足了风，缓缓来到观音殿

前，一颗澎湃的心，渐获宁静。

洞府前，烟雾缭绕，一派神秘之象。

山神秘，水神秘，烟火神秘，观音在上，天道轮回，

人间沧桑，富贵贫贱，寿岁枯荣，但问佛缘与修行。

殿前一鼎，仿如天盆，池水盈盈，隐然如仙境。突

然间感到水滴入盆。啊，天空在滴水，天上的崖石在滴

水，水对大地，对庄稼，对人，对一切生命，当视父母恩。

石壁上处处题刻，雄文铭志，为心，为兴，为收获

心灵风景。积德行善，金石之声，天道，人伦。

花影深处，一尊生于宋朝时期的刘仙人塑像端坐

于前，乍看，仿佛仙人转世，身后一横幅石刻，字字珠

肌，书写刘仙人养生秘藉。刘仙人活一百一十八岁，这

个岁数，在当今亦为罕见，在古代，那是神仙寿岁了。这

位活神仙，之所以长寿，即终年长饮白龙泉泡制秘饮，

百年光阴，日饮，夜饮，以至四万多个日夜，快活如仙。

一对黑龙江游客，夫妻俩性情豁达，妻子漂亮，

标准北方语音。说他们在桂林有熟人，说他们此来打

算多住些时日……妻子说着，说着又笑了，说，桂林

太美了， “宁做桂林人，不愿做神仙”。语调，仿佛春日

音符随风而至，又仿佛花蕊中扬出笑脸。是因为我为

他们拍了几张留念照而说下这许多赞颂？

南溪边，一位曲艺装扮者，拉一首《二泉映月》，

一妇人端坐其旁，倾情相伴，大有迷醉之意。二胡曲

调苍茫，听之仿如南溪夜月当空。

《二泉映月》我听的不少，如这般演奏，第一次听到。

我感觉微微醉了，南溪山醉了，南溪亦现醉意。

游客们呢，也醉了。醉音乐，醉山水，醉暮春风声。醉

盼李渤归来，复植一株岩花。

——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红 帆 倒 映

那天，兴奋的雨水声滴答了整个晚上，隔日清晨

仰见山头薄雾披肩，心立即汪亮如流。随后，一辆四

轮电动车把我带到黄布滩前。

山头仙雾缠绕，山前人家，炊烟四起，不知是风

裹挟炊烟，还是炊烟喜悦风的裹挟。太阳渐渐升起，

透出缕缕暖洋洋氛围，一团团温馨气韵在天地间迂

回缠绕。

漓江是如此宁静。远远地，一领红帆驻泊江心，

在微风中摇弋着仙姿幻影。一时间，红波涌动，光艳

灿烂，光打在红帆上，红帆化为天地精灵。

山被光涂抹了，水被光涂抹了，天空被光涂抹

了，村庄被光涂抹了个五彩斑斓。

山兴奋得长袖当舞，江洲兴奋得难抑颠狂，竹排

兴奋得手舞足蹈，船只兴奋得通体透红。一切开着

眼、闭着眼的全兴奋得眉眼堆笑。最兴奋的当属江

水，江水被阳光镀成金色，诱人的金色，焕发出强烈

生命热能的金色。金水相生，水的悟性比它物来得更

细微与贴心，也更具激情。还有一湾凤尾竹拥抱的小

岛的兴奋，连卵石们都在放声歌唱，为的是红帆远影

的出现。

红帆，红帆，心灵之帆，意念之帆，远航之帆，心

影跃动之帆，血液一般的帆；山峰，倒映，渔翁，渔鹰，

江岸，一齐欢笑。画面如此诱人，江山如此妖娆多姿，

如此令人内心燃烧起一股股血液般的激情，如此富

于想象般的力量，更不知幸福和累坏了多少起早贪

黑的摄影人。他们的相机快门已经被抠到头皮发麻，

四肢酸胀。

有繁忙就有宁静，有热情就有冷静。

好些竹排在江洲上发呆或作沉思状，它们没有

上江里打鱼，或前往干导游营生。一位大约五十来岁

年龄的人坐在竹排上，面容亲切。他时而眺望长天，

时而凝眸江流。或许，他在守护心灵中的这份难得的

安逸。

已不是旅游旺季，山青翠着，江水悠悠。江洲河

卵石们此刻少了许多游客的造访而显得寂寞，惟有

我一人一行把卵石们踩踏得骚痒难受，迸发出嘎嘎

叫唤。或许，它们被踩痛了，或许因为踩踏而兴奋。这

是一种境界，一种精神，一种反弹力的呈现。我发现

它们亮着惊奇的双眼，我亦为此诧异无比；或许它们

的叫唤声是因游人足迹的到达，踩痛声里，因而出现

磨擦般的欢快，这是那些从未经受过磨砺物们想象

不到的经历；卵石们经受着岁月脚步磨砺的同时，相

拥着阳光和风雨的沐浴，享受着一年四季，每分每秒

的轮替心生无比快乐。

沉思中的竹排，有时会想起许多许多。旧时村民

上江里打鱼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如今江上游走

的不是竹排，但它们和古时竹排仍然有着神经系通

间的关联，它们的思维亦有相通之处。热爱劳动是其

本色，比如旧时渔民打到鱼，竹排会跟着高兴那般；

不同的是，今日的竹排旨在载人，旧时竹排主在捕鱼

一样。

一座座的山从历史纵深处走出来，竹林房舍从

历史纵深处走出来，漓江从历史纵深处走出来。因为

有无数奇峰的陪衬，更因为有红帆倒映的喧染，山、

水、江洲、家园，而升万丈豪情，呈现多姿多彩面影。

难怪既具诗人气质，又是将军气魄与情怀的陈

毅元帅说，宁做桂林人不愿做神仙—— —

——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九 马 画 山

多少次驶过九马画山，多少次因神秘面纱未被

揭开心生遗憾；多少次因讲解员激情昂扬的介绍而

兴奋；多少次远远地张望绝壁而生朦胧……

终于，我突然打开天眼似的，看到九匹马了，驻

足于绝壁之上的它们，有的在眺望，有的在凝思，有

的在倾听，有的在回眸，有的抖动着浑身肌肉及漂亮

鬃毛。悠然间，神马们整装待发，齐声嘶鸣，即将出

征，奔赴疆场。

我已聆听到神马们在绝壁上的奔腾纵跃呼啸声。

这些经由千万年岁月烟尘沐浴、依然雄风不减

的马匹，并非一般意义上的马，它们是天马，神马，来

自人类无法探索与踏足的太空，它们原本要回到天

上去的，却被惊艳到灵魂的漓江深深吸引住了，年年

岁岁一直望着漓江的清澈，望着漓江的演变，望着历

史在此如何转湾。一幕幕，一篇篇，一生生，一世世，

人类历史已掀开到二十一世纪，无论自身命运如何，

它们依然如故，如故依然，神彩奕奕，气质非凡，伫立

绝壁，张力着人类无法企及的想象。

我很想知道，这些气宇轩昂的骏马们于漫长的

岁月烟尘里享受到怎样的洗礼，如何享受生活，享受

生命价值，感受内心世界的宽广与人间烟火的熏陶。

它们兴奋而丰富的内心世界从来都不曾平静，平静

不是马的个性，奔腾才是其本性、本能。

匹匹栩栩如生的骏马，傲立于绝壁之上，仿佛一

幅幅充满灵性的风俗画或雕塑作品。巨幅画卷里，蕴

涵着村庄历史，蕴涵着人类足迹、足音，只要世界还

存在，它们面对的不是瞬间而是永恒。

传说当年周恩来总理游漓江时，发现绝壁上有

九匹马，不过，他很快地又纠正自己的说法，他看到

的不止九匹，而是十八匹。

陈毅元帅惊讶地问，总理，我怎么看不出有十八

匹？

周总理问，那你看出几匹？

陈毅说，我可看不出有那么多匹。

周总理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毅元帅，略显狡黠的

脸色问，你真的看不出？

陈毅元帅说，难道我应当把我看到的七匹说成九匹？

陈毅元帅的反问十分机智、狡黠而生趣，他的反

问为世人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诗人气质十足的国家

领导人的机智与诙谐个性在此获完美表现，也为周总

７２

西部散文选刊

理留足了容光焕发的颜面。按理说，周总理看出有九

匹马，具备同样敏锐洞察力的陈毅元帅，他岂看不出

来，在上级面装傻那是优秀品质的含蓄表达方式。

时光悠忽，数十年之后，我来到九马画山脚下，

突然间感觉饿了，恰逢一位大嫂出现。不，我该叫她

大姐才对。一番交谈之后，发现我们竟然是同年。

同年大姐蹲在江边沙堤贩卖红薯、芋头，同时还

卖柚子，我花五块钱，买了四枚芋头，一枚红薯，味道

一般般，因为饥饿，仍然吃的津津有味。

大姐自称姓廖，模样上看，面相苍老，已超越这

个年龄段。或许岁月的摧残，大姐面额长出许多老人

斑。出现斑块，说明毛细血管流通性差，弹性差，细密

的血管里边堆积了太多垃圾，导致斑块越堵越大。

这时，几个游客出现，大姐端着篮子疾速迎了上

去，央求客人买些东西，客人撇身遁足远去。

极艰难的日子。

大姐说，上世纪六十年代漓江河里鱼很多，随便

捡个石头砸下去，鱼们便翻着肚皮浮出水面。那时候

的米是一毛三分九钱一斤，九块五钱一担谷子。大姐

说，她父亲很会撒网捞鱼，有时撒一网出去，可捕获

到二三十斤鱼。她父亲在河里砌一个石栏，石栏里放

些草料之类，鱼们钻进石栏，父亲突然把石栏闸门关

上，鱼们羊群一样在石围里活蹦乱跳，捡现成的。那

时我还小，鱼太便宜，每斤鱼只能卖到两三毛钱一

斤。父亲每天让我挑着鱼一个村一个村地去卖，天气

热时，鱼都臭了，还卖不完。我边走边卖，边卖边哭。

那时候我真希望父亲不要打回许多的鱼……

从前九马画山一带的河道中间，明的，暗的，好

多石头，江水又急，打上游来的船只经常被明石暗礁

撞的人仰马翻，尤其九马画山一带的江流最凶险，常

常把往来的船只撞得人仰马翻。人货全部落进江里，

货没了，人也吓破了胆，直呼救命。

当然，一些轻车熟路的驾船人，经过这里，虽然

历险重重，却能化险为夷。那时候的驾船人很犯贱，

村民也犯贱，驾船人经过九马画山一带时，拉开嗓门

和在江边放牛，洗衣的村民打情骂俏，对唱山歌。驾

７３

西部散文选刊

船人拿山歌骂村民：

挑水妹崽肉麻麻，何不嫁我船上来

船头流到船尾水，我腊肉放到饭上蒸。

村民回骂：

撑船哥，你手拿竹槁嘴唱歌，

头上戴个筒鼓帽，屁股朝天喊哎哟—— —

见我发笑，大姐问我，知道这叫什么村吗？

我反问，不叫九马画山村吗？

知道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吗？

我笑说不清楚。

大姐说，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讲，那时候的半夜三

更，常听到屋后头有马匹的轰隆隆一般的奔跑声响。

老人们说，这是弼马温放牧的天马们的奔跑声，天马

不听弼马温的话，它们想看看人间世界什么模样，于

是，乘着下界雾起，来到杨村下边的江洲上游玩，没过

几分钟，弼马温就追到了，可能是弼马温因这一阵追

得太急，太累，倒在江洲上睡着了，醒来马匹们全不见

了。

……

大姐指着江对岸说，那是寿桃山，雄狮山，雄狮

回头望九马，雄狮同时看着寻找九马画山村后的峰

峦上伫立张望的必马温心里发笑，心想，你好傻哟，

你的马匹不就在你身后绝壁上吗，你还到处找什么

找，你只要转过背面，不就看见它们了？

其实，雄狮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它道弼马温傻，诸

不知弼马温站在那一动不动，一副万分焦急的样子，

那是做给玉皇大帝看的呀，他很清楚，他的马匹就在

身后的绝壁上，原因是马匹和他一样被眼前的风景迷

住了。弼马温还知道，只要找不到马，它就有理由留下

张望寻找，即使玉皇大帝派遣人下来催促他赶快回天

庭去接受惩罚，他可以一边细诉寻找马匹的万般艰

辛，一边放声大哭，把自己哭成泪人一般，玉皇大帝心

一软，最多不过骂他偷懒和死脑筋罢了……

对岸的雄狮千万年如此这般伫立江岸不肯离

去，它想闻见马肉香，更想吃马肉，劲道十足的毽子

肉口感简直妙不可言，只是雄狮忘了这是群神马，不

要说吃它，只怕连肉香也难以闻到；马匹们呢，因为

美丽的漓江风光迷住了它们的心，更迷住了它们的

灵魂，于是，千万年驻足于绝壁之上。雄狮和马匹们

谁都不离去，就这样相互张望着对方。神马们有时候

想，你狮子不是想吃掉我们吗，来呀，来呀—— — 看你

如何吃得到。雄狮想想也是，于是每日只顾望洋叹

７４

西部散文选刊

息，闷闷不乐，后来干脆将自己演化为成石狮驻了下

来。即便如此，它仍然没放弃肉食者的贪婪本性，它

想，你们这群臭马匹，即使我变成石狮，你们也别得

意太早—— — 总有一天，我要吃掉你们。

神马们想，做你的痴心梦去吧！

大姐告诉我说，小时候因为粮食不足，老饿饭，

大人就把米磨成浆，烧上一大锅开水把米浆倒进锅

里搅成糊糊吃，还是抵不住饥饿，父亲就喊我，上江

边去抓条鱼回来。父亲在江边扎了个竹笼子，竹笼里

养得有鱼，我走到江边把竹笼拉开一条缝，逮住一

条，搂抱进怀里，谁知那鱼气愤地甩着尾巴，刷中我

手臂，立即青紫一块，我吓得心嘭嘭乱跳，又气又恨

……还算走运，要是刷在脸上，眼睛岂不瞎了。

那时候，村里的妇女们早早晚晚地上江边挑水

洗刷，男人们一边上地里干活，一边打鱼，小孩一边

放牧，一边戏水游泳。十多岁的姑娘家也不害羞，像

男娃崽一样，脱光衣裤扑进江里疯玩。玩累了后，挑

着大半桶水，晃晃悠悠地回家。

村里没自来水吗？

村后的山里没有水，只能上江边挑水喝。挑水的

时候，有时小鱼儿钻进水桶里来。那时候的江里有太

多的鱼，尤其是我家，缺粮食，就餐餐吃鱼，吃得人都

想吐……人真是个怪东西，现在想吃鱼想得发疯也

不知上哪打尾鱼回来，江里已经没什么鱼了，旅游搞

起来后，全面封江，打鱼就更难了。

突然之间，我的耳际似乎出现马匹奔腾呼啸声，

正惊疑间，来了一大群游人，大姐急忙跑向游客，卖

红薯罗，好香的红薯芋头。

客人看了一眼大姐怀里的红薯芋头笑笑说，不

买，不买，我们不饿。

买一个尝尝，真的很好吃的。

不饿。

大姐万般无奈摇摇头，转身回到原地泥菩萨一

般地坐下。

我离开大姐身旁，来到距江水很近的地方，仰望

着九马画山绝壁，想象着古往今来马匹们的种种传说。

我想象着再次聆听到马匹们的奔跑声，想看看它们奔

腾的样子。可这会儿的绝壁安静极了，马匹就如画境

一般悬挂在绝壁上。千万年，万千年，只要人类在，神马

就一定还在绝壁上，美丽的神话会因此代代传下去。

我想象着，我会留在九马画山村住上一夜，就像

大姐说的，到了半夜时分，能听听马匹下到江边喝水

遛弯儿……隔日清晨，我会走到弼马温跟前问他，找

到你的马匹了吗？

——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老 寨 山

记忆深处，兴坪两字，与广西现代著名作家三剑

客之一—— — 鬼子有着某种内涵上联系。那是多年前

的事了，他的一部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名篇即于

此完成创作。我和鬼子有师生之宜，以致，说到兴坪，

总免不了心升一股暖意。

这天，我前往古镇采访，镇前雄峰环峙，漓江悠

悠，游船如织，腑仰之间，眼睛突然被称之为老寨山

雄峰刷亮。在风光摄影家眼里，这是座圣山，神山，地

理位置奇佳，尤以大雨过后，或遭遇南风天，湿度大，

温差大，漓江两岸群峰荟翠，仙雾飘渺，沉沉浮浮，极

尽嫚妙仙姿，曾经多少摄影人为之倾慕，登高揽胜。

只是，今天的人们，绝难想到，名气在外的老寨山下，

竟然藏着一份诡秘旧事，曾有精怪于此兴风作浪

……传说很多年前，某个风雨交加之夜，突然听见江

上怪声响起，响声诡异，似爆炸声响，又似厉鬼哭泣，

一声声攫人心魄，无数民众从梦中惊醒。隔日清晨，

民众们发现，江心突然出现一面巨型旋涡，昔日平静

敞亮水域，一派阴森，任何船只、竹排到此，要么被掀

翻，要么遭遇吞噬，要么被拖在江心旋转而无法驶

离。旋涡出现后，伤人、伤畜、伤财物无可数计……对

此，人人谈虎色变。有说亲眼目睹旋涡吞噬竹排的

事，说，一只竹排装载着物品，顺江而下，闯入险境，

来不及反应，连人带物遭遇旋涡吞噬。有人说亲眼目

睹江上浮出一只全身金红，脊背像龟，头颈像龙蛇，

目似闪电，张口即把船只吞掉的怪物。还说，当时她

身后幸亏有棵树给撑腰，否则早倒身下悬崖去了。

又有人说，那个精怪，青面獠牙，目露凶光，仿佛

世人欠它什么。他看见上游驶来一艘装着猪、牛的船

只，原打算前往阳朔县城贩卖，抵达旋涡前，已预感

到凶兆，可是来不及了，突然间怪叫声响起，一阵扑

天盖地巨浪涌起，连人带物掀翻，随即被江中旋涡吸

入，消失得无踪无影。

人人听得心惊肉跳，人们断定，江中肯定来了恶

魔，在此兴风作浪，此魔不除，何以安生？

一日，不知打何处来了位老先生，老先生童颜鹤

发，银须飘飘，倒剪着双手在江边瞩目观察许久，后

登临老寨山顶又嘱目许久，下山后又嘱目江中旋涡

许久，随后满跚着步子，微笑着走出镇子。有人追上

去问，为何发笑？

老先生诡异笑道，明知故问是吧？

好奇者问，什么明知故问？

老先生说，难道不是明知故问？

７６

西部散文选刊

好奇者一头雾水。

老先生说，我知道你们因为妖魔的事头疼。

好奇者问，如此说来，老先生已有降魔之道了？

老先生抹了一把花白银须笑道，解决之法倒是

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

需积极配合。

这有何难？老先生但请吩咐。

于是，老先生让民众搬取大量石块堆放于漩涡滩

头，老先生指挥搬运，就像指挥一场战役，他朝乡亲们挥

手致谢，请大家加劲，石块越大越好！速度越快越好！

民众们奋勇争先，不数日，滩头石块堆积如山。

这天，老先生焚香沐浴，身披道袍，手持精光宝

剑，登上老寨山半山腰施法伏妖。

忽然间天空霹雳，暴雨倾盆砸下，洪峰排山倒海

般奔涌而至。漩涡滩头石块遭遇洪峰冲击，如滚雷一

般震响冲进江中。此时，老先生大喝一声，着！手起剑

落，将身前一只石龟身异处，火光迸射中，暴雨骤停。

民众们欢呼叫好声不断。隔日，老先生于半山腰上监

督修造楼台一座，名为镇龟亭，自此，漩涡平伏，除妖

降魔大功告成。

只是谁也没想到，除乌龟精者，是位游历四方，通

晓天文地理，兼通道法者。一生行程万里，察山川形胜，

对各地河流地理多有研究，尤以漓江流域地形地貌之

察，多有过人之处。然，乌龟精传说，确非空穴来风，老

寨山旋涡确属一只来自南海的乌龟，说它乌龟精，因其

长有一身金毛。它本是南海中一只落难乌龟，因同室操

戈，弃海洋生涯，万里遥途，来到漓江兴坪老寨山下，发

现此处适宜安生，便留了下来。初始，海龟并未有丝毫

作恶逞凶之念，反倒多方示好邻居，谁知，江中鱼龟们

诸多猜忌，它们惧怕它抢夺地盘。一些年轻母龟，对威

猛体量的海龟颇生好感和好奇之心，有的大有投怀送

抱之意。江中男龟深为不满，密谋除掉海龟，一只年轻

母龟向海龟报信，海龟暗笑说，龟孙子们，安敢如此？

是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暴雨不断，正是众龟

们施妙计之时，它们以众欺寡，乘势向海龟发起围

攻，只是龟们做梦也没想到，海龟威力超常，加之吸

纳了有如神泉般甜美的漓江水，浑身劲道频添数倍，

乌龟们一齐朝海龟扑了上去。岂料，突然间雷霆震

怒，骤雨如石粒般砸下。

该地区本属卡斯特溶岩地质结构，河下有河，江

下有江，某些区域，明流暗潮相互交织，地下河水量

极为丰沛，某些地段上下河间隔并非厚实，当大小乌

龟们自以为海龟必为其所制时，海龟突然身形陡转，

吼声如雷，把扑在身上的龟们甩出数丈之遥，有的摔

得鼻青脸肿，有的折腰断腿，有的吓得魂飞魄散……

民众身处风雨之夜中彻夜无眠。隔日清晨，赶往江边

时发现，昔日平静的江中，突然出现一面巨大漩涡，

涡心吸力强劲，滋溜溜旋转，发出骇人的呼啸声，此

后，几乎所有路经此处的船只、竹排等，均难避其祸。

人们做梦也没想到，这是愤怒的海龟，震碎了明江暗

河间隔层，捅开一个漏洞，由此，平静的江心形成一

面巨型漩涡。老先生利用自然神力，将漩涡填平，江

恢复平静。

……

此为传说，传说往往美丽动人，或阴森恐怖……

然，美丽兴坪，美丽传说，你们可安好？坠入暗河中的

生灵们，也都安好？

——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