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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菊花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年事,就是
放下书包,去灶房找到长柄小镰刀,然后背起和她差
不多高的大背蒌,和小她三岁的妹妹一前一后出门
打猪菜。村里小学放学早,四点半钟就放了,方便路
远的学生回家,那距村七八里屯的孩子,一路走走停
停的差不多也要 6 点钟才到家。菊花家离学校近,走
几分钟就可以了,早早到家的她要做许家务活,猪菜
是必须找的,家里喂了三头猪,天天要找一大背篓猪
菜才够。
正是九月收谷的时候,大人们正在田里紧张的
收割稻谷。菊花和妹妹在田埂边,小沟里,土坡上寻
觅着一切猪能吃的野菜野草。当她汗流浃背的背着
一大背猪菜回到家,已经是六点半钟了。天色还很
亮,太阳挂在西边的山坡上迟迟没有落下去。父母在
田里收谷还没到家,菊花喘着气放下背篓,歇息了一
会儿,菊花让妹妹到楼上去烧火做饭。她则拿起菜刀
到灶房去剁猪菜,她要把刚找的一背篓猪菜全剁完,
这是父母交待她必须要做的事情。剁猪菜这事菊花
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她就像是一个练了多年刀工
的厨师,坐在矮橙上,左手紧紧地攥着一把猪草,右
手握着菜刀,砧板和菜刀碰撞着传出有节奏的剁剁
声,菊花娴熟地剁着猪草,猪草被她砍得匀匀称称
的,一会就在她面前堆成了小山。砍着猪菜的菊花突
然想起了老师布置的数学题,她思考着解题方式,一
分神,刀一偏,砍在了她的左手食指上,一瞬间,菊花
没有感觉到痛,她只看到被刀砍开的一块皮肉翻开
来,白白的,瞬间被冒出来的鲜血染红了。菊花有些
慌,砍猪菜被刀削到皮肉是常事。但这次她明显感到
削了一大刀,食指根稍往上一块比拇指盖还大的肉
快被削断了,手指骨头都露了出来。血流的太多了,
菊花来不及细看伤口,就用右手抓了一把砍好的猪
菜堵在伤口上。她跑出灶房,刚好看到父亲挑着一大
担稻谷进来。“爹,我剁到手了。”她朝父亲喊,他爹
“哦”了一声,并没有放下挑着的担子。而是挑着稻谷
进了谷仓里面倒掉谷子,才不紧不慢地来看她的伤
口。这一看,他爹骇了一大跳, “剁了这么大的口子,
我还以为只割点皮呢!”菊花攥着伤口的猪菜已经被
血浸染了,他爹手忙脚乱地用棉花沾着温水给菊花
余冰兰
伤 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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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人·西部散文选刊
清洗,血一滴滴的从菊花手上滴到盆里,水渐渐变红
了。菊花妈也回来了,看到这情景,马上去翻衣柜里
的衣兜,将沉淀在兜底的一大陀棉质物抠出来,敷到
菊花伤口上,血神奇般地止住了。这种方法菊花也经
常用,找猪菜被草割了口子,她就从衣兜找这种混合
着各种物质的绒棉,一下就能止血。
菊花爹去外面找了些草药,换掉绒物敷到菊花
的伤口上,菊花爹因自已的粗心让菊花白流了许多
血,很是愧疚,就把家里的那只下蛋的母鸡捉来杀
了,给菊花补充营养。菊花也因了这一刀,一两个月
砍不了猪菜,洗不了碗,但她并没有闲着,找猪菜,喂
猪,弄饭仍是她雷打不动的任务。只是菊花的食指因
为这次剁猪菜,留下了难看的伤疤,那块几乎被砍掉
的皮肉扭曲地粘合在食指根处,成为她童年的一个
印记。
菊花上六年级后,班里学习氛围倏然紧张起来,
那时还没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初中需要语文数学都
达到一定的标准分才能上。菊花越大,要做的活计也
越多,放学后不是打猪菜,就是砍柴,若下雨,就要在
家烧火做饭喂猪洗碗等。但菊花并没忘记学习,她心
里装着一个梦想:走出大山,就像她小叔叔一样上高
中上大学,然后留在城里工作。菊花有梦想,对学习
就有着无限的激情,她做事的时候就默默的背诵课
文,回忆公式,有时想起某道题,就拿着石子在石板
上演算,白天忙完了一切,就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复习
老师白天讲的功课,很晚才睡。菊花卯足了劲地学
习,她爹妈看在眼里,有意无意地提醒她,女孩子家
学习过得去就行了,无需这般努力,旁人也打趣她,
“菊花,你家只有两姐妹,你是老大,要在屋召郎的
哦。”菊花全不理会这些说辞,仍旧每天孜孜不倦地
学习。
小考放榜,菊花以不错的成绩考上了初中,当她
拿着通知单欣喜若狂地告诉爹时,她爹抽着旱烟淡
然地看了一眼, “把通知给那些考不上的同学吧,家
里供不起两个人上学,你是老大,要帮家里干活了,
女孩子能读完小学就不错了。”他爹说完,递给菊花
一勺苞谷, “这是苞谷本,等下吃完中午和你妈去对
门河种苞谷。”菊花呆呆地接过苞谷本,等她想明白
一个事实时,她坐在屋前的小河边放声大哭起来。菊
花爹是老大,下面七个弟妹,三个弟弟己经独立成
家,两个妹妹嫁人,小叔叔还在上大学,爷爷奶奶年
纪大了,需要照顾。爹每天天麻麻亮就起床,拖着风
湿痛的腿去给别人扛木料挣运费,那百十斤重的木
料要人肩扛到四十里外的有公路的河口上,爹的肩
膀扛料扛出了厚厚的一层茧。妈腰椎挑担时受过伤,
受不得重力,收稻谷挑红薯收玉米主要靠爹肩挑运
送,爹的压力菊花看在眼里,所以平日里拼命的做
事,就是想帮家里帮爹分担一些。但她从没想过家庭
的重负需要以她的缀学为代价。菊花不是没想过抗
争,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到爹满是止痛膏的膝腿上,落
到他帮别人扛木料磨破的红肿的肩,落到爹为奶奶
的药费愁眉不展的皱纹里,菊花就没了开口说话的
勇气。
开学那天,菊花躲在房间的窗户后,看着伙伴们
兴高采烈地背着行李去上学,她捂着嘴偷偷的哭了。
菊花的梦碎了,辍学的她像大人一样上山下田,很快
就成了家里劳作的一把好手。几年后,菊花也如家人
希望的那样,为家里招了一个上门女婿,还生了一双
活泼可爱的儿女。菊花的生活在别人的眼里很是完
美,有儿有女,丈夫勤快朴实,家境一天天变好,菊花
也安心于这样的生活。只是,当她看到在城里工作的
昔日同学回村时,她们亮丽的着装,焕发的青春,文
雅的谈吐。让她心里涌起一种怅然的感觉:若是我也
能上学,当和她们一样吧!菊花看看自已粗糙的手,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她低头无奈地笑了。
——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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