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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车上,给父亲打了电话。他问起我此次的行程和天气,他轻轻地咳了一下。我的肺部就微微地疼……
火车从川煤集团飞奔而过,在那一瞬,我再次看到了煤,它们就像父亲的肺一样亲切!
父亲的肺,一大半都含有煤,父亲的大半辈子都与煤在一起。黑色的煤深入他的生命和血液,他的肌肉和筋骨时刻与煤抗衡。煤块的黑,是他生活的背景,他背负一生的黑,承受生命的黑。一块煤,常常让他喘不过气来,我知道,有一天若父亲离我而去,那一定是他的肺部出了问题——一定是肺部充满的煤,让他无法呼吸!
父亲要出趟远门。离开前,他站在院子边,站在高高的院台上狠狠吸烟。烟灰弯曲,断裂,烟灰从空中摔下来。父亲心一狠锁好门,就背起行李。
屋檐下很久都没有雨水,杂草丛生,草荒芜的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我站在门外,站在贫瘠的时光里,看见自家的田地被别人种上玉米……
玉米秆子就那样在风里晃来晃去,我满眼热泪,像是被风莫名其妙地抽了一巴掌。我也在风里晃来晃去。
收割后的田野,我再次看到玉米秆子,看到枯败、萧条,和无精打采。看到它们被绵绵的秋雨浸泡以后,眼神空洞。我也再次想起父亲,我就这样去比喻:“像玉米秆子在风里晃来晃去的父亲啊,从三十岁晃到五十多岁,一晃啊,就是二十多年的光阴!”
沉默的父亲很少说话,就像一块煤很少说话。
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煤矿打工者,他每天要在八百米深的矿井里忍住大口呼吸,在氧气不足的井底抡起铁锤和铲子,向黑色突围。他的皮肤里已经嵌入煤块的黑,他的伤疤里还残留着煤块的痛。
父亲走在车站和街头,偶尔也去小餐馆喝一瓶五元的二锅头。每次出门前洗了又洗,他始终洗不掉一个煤矿打工人固有的命运和委屈!我常看见父亲一个人坐在黄昏的山头,和那些刚刚掏出来的煤块坐在一起,父亲只说,在矿井里呆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是想念地面上的绿和阳光……
天慢慢地黑了,毛丫沟的天慢慢地黑了。
归鸟浓缩于一点,都歇在树上。天,就像它黑色的翅膀那样慢慢地黑了起来,树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我越来越有些坐立不安。
多年前,我偷过同学的一块橡皮,被别人找上门来破口大骂,父亲的脸就像现在的天空一样……天慢慢地黑了,一盏煤油灯照耀着小小的屋子,影子在墙壁上如父亲的叹息,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变短。不管父亲怎样去拨弄灯芯,天还是慢慢地黑了。我总觉得那个时候,是有人刻意捂住了我的眼睛……
选自《特区文学》2011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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