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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山虎/李彩华

点击率:1369
发布时间:2022.02.23

在我们结婚第四年的时候,我们搬了新家。

这是我们当地政府响应国家号召,第一次实行房改房。

这房改的事摊到谁家也是大事,由住公房忽然一下子变成由个人花钱买的私家房,很多人接受不了,尤其是老干部,住了一辈子的公家房,老了老了竟然自己掏腰包买房子,攒一辈子的钱也买不起房子,不买不买,拿不出这个钱,就是有钱也不买,还没见过这样的。大多数老干部决定不买房,住着现在的就很好。

过了不到两年,当房改房分钥匙到户的时候,没要房的老干部后悔了,拿着钱要买,可惜房子都有了户主。

买新房时,我和乐雨平纠结,和乐雨平吵架,要还是不要,两人扔硬币和包袱剪刀锤也难以选择,那就需要家人的帮助。

乐雨平家的人说不买,不能买,也买不起,就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确实,一个农家院里冒出两个大学生,已经让家里的人勒紧腰带供出来,哪里还有钱给买房子。

又去我家,母亲一听,当即拍板,国家提倡的跟着做准没有错,那还犹豫啥?赶紧地淘换钱去吧。

淘换一词是我们这儿的方言,借钱借物,不说“借”,说“淘换”,有淘才有换,“淘”是去寻找有条件的人家,“换”呢?用人情?用面子?大多是用平时积累下的交情,和让人信得过的人品。比如去姥姥家淘换钱,那是托了母亲的面子,是有母亲的信用在那里摆着,借出的钱肯定能收回去。

很好,分的房子很好,楼顶西户,好在楼不高,就三层,西户光线好,一进去明亮得晃眼,站在前阳台,看得很远,对面公园里的假山、摩天轮,甚至湖里的游船,都看得见。房子已简装,我们直接搬进去住,改动的地方就是乐雨平自己用水泥和砖垒了个灶台,又借了木工工具,自己打了个角橱,放儿子乱七八糟的玩具,把梳妆台改成小饭桌。

搬过来不久,因喜欢爬山虎,我就在楼西山墙边种了三棵爬山虎。我没有忘记当年离开学校时,老师对我说参加工作后照常学习,照常拿文凭,儿子两岁的时候,我对乐雨平说我得学点什么,不知学什么好。乐雨平陪着我去工会夜校,看张贴在广告栏里的通知。以我的条件只能学成人教育,结婚前我学过汉语言文学,及格了两门就放弃了,每次到外县市考试,对我这个路盲来说是让我很害怕的一件事,但写作的热情却没有放下,一直坚持着。乐雨平说学会计吧,会计这个工作还是很适合女人干的,又干净又不累。乐雨平借了成人高考的书给我,看不懂的地方,他给我当老师,有时间就哄着孩子让我看书学习。报名、报名费、考试用的笔这些都是他帮着弄的,甚至铅笔都给我削了三支,我只管负责考试。去参加全国成人考试,乐雨平抱着儿子陪着我。他们父子俩在教室外等着,我在教室里面答题。我考上了夜大,学习会计专业,三年的时间,每星期三晚上上课,乐雨平带孩了,有时去学校接我,同学们见了我家儿子,都不相信我竟然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我很自豪也很嘚瑟。这个时候他还找了个兼职,在夜校当老师教管理课。

会计是我谋生的一项技能,写作是我的爱好,我分得很清楚,后来我又变换了好几种工作,但爱好一直没有变,像那爬山虎一样有一个执念。

爬山虎伸着吸盘一样的小脚,不紧不慢地爬着,沿着窗外的暖气管道,它们爬呀爬,爬上一楼,爬上一楼的窗子,人家扯断了几根,用不了几天就焉透了,看着心疼,若我说没事别跑到人家家里,爬山虎要是听得懂大概不会再爬过去了吧。

我接送儿子上下学,我学会了记账,学会了电脑打字,学会了开车,也学会了骑三轮车。我去公园打工,去卖雪糕,去卖保健品,去报社投寄稿件……我和乐雨平像爬山虎一样,不紧不慢地生活着。

一间阳光明媚的书房,一个能用的洗手间,不用烧煤做饭的厨房,窗外有爬山虎的绿藤,这是我理想的住处,在这里住了十年,又一次搬走。就像放弃第一个小院,也放弃了这个有爬山虎的地方。我写作的爱好依然挥之不动,如爬山虎那般坚持。

搬家后不会再有人知道那爬山虎是谁种的,为什么种的,是怎样种的。家属院的人也许有人看到那爬山虎,爬满三层楼的山墙,或者一个孩子喜欢这童话中的房子,被绿藤围绕着,打开窗子,爬山虎能亲到额头,开开门,爬山虎的叶子就在手边,多么浪漫唯美。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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