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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棺材(外二篇)/李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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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3.21

打从我记事起,祖母的床底下就摞着几块棺材板,是泡桐板。祖母花了半辈子才积攒到半副棺材板,她想在六十花甲之前,凑齐一副棺材板,给自己做个棺材。

很多东西一旦被赋予某种特殊名称,就变得神秘。这几块泡桐板名义上已与棺材绑定,必将与死人沾上边,因而有一种魔力排斥着我们的目光,捉迷藏时,也没胆量藏身于泡桐板后面。

祖父撒手人寰时丟下七个未成家的子女,等我记事时,最小的姑姑也已出嫁。大伯坎坷多舛,自顾不暇,二伯漂泊转徙,父亲仨兄弟中最小,祖母住我们家也是顺理成章。她除了干些家务,还照顾着我们家四个兄弟姐妹。牙膏壳猪头骨,甚至连祖母梳下来的头发都让我们兑麦芽糖吃了,祖母唯一的收入是做板刷。

集市时,祖母带上我去卖掉做好的板刷,回头到“硐河”买来扎板刷用的旧尼龙渔网后,要途经几家棺材铺,我别过脸没看里面的棺材一眼,就过了“貌桥”来到了“七间”,那里有密密麻麻小孔的竹板,祖母就是把剪好的旧尼龙丝扎到这些小孔里,做成整整齐齐的板刷。祖母对我说:“得拣有节的竹板,竹有节板扎,人有节硬扎。”

我从旧渔网上剪下尼龙丝递给祖母,祖母像纳鞋底一样使劲将尼龙丝扎到竹板小孔里。恢复成原样祖母说:“别小看这些小孔,每个小孔里都能长出钱来。”接着她给我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个农夫,虽说是勤俭但爱占小便宜,每次趴在田里耘田薅草时总偷偷地将田埂向外推挤几寸。收割时,他多收五斤稻谷,可别人站在阡陌上一瞧,发现田埂歪了,就用绳子一拉。可他脸皮厚,年年故技重演。他死后,有人给他算了一笔账,他一生总共多收了两百斤稻谷,刚好够他买个棺材。”讲完故事,半晌,祖母似乎又想起来,补上一句:“集腋成裘是好,但不能让人家笑话,躺在棺材里还不得安生。”

我上小学时,有位同学家里开着棺材铺。我俩处得好,去他家次数多了,渐渐地我也不怕棺材。有一次,放学后大家一起在祠堂里玩捉迷藏,有位同学一直没被找出来,天黑时,大家都回家吃饭了也没见他踪影,最后家人在祠堂的空棺材里找到他,原来他躺在棺材里睡了一觉。我问祖母:躺棺材里咋睡得着?祖母说:“没有什么地方比躺在棺材里更踏实的了!”我不明白其中意思,但能猜到祖母很重视棺材,堪比于房子。我想,祖母要扎多少个板刷才能凑齐一副棺材板呀?还不如种棵泡桐树好。可我们房前屋后不是种银豆丝瓜,就是种桉树蓖麻,前者吃的,后者换钱。蓖麻籽是战略物资可收购;桉树能造纸,可没人来收购,听说过拿桉树搭猪圈牛棚的,但没听说过拿桉树打棺材的,更谈不上建房子。

有一天放学回家时,听见祖母拖着哭腔跟小姑说:“要不把我的半副棺材板先卖了?”小姑嗔怪道:“又说卖棺材板,棺材板能卖几个钱呀?”祖母一愣,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固定在一个瞬间,屋里死一般的寂静,突然,祖母仰天呼号:“老天啊!把我的阳寿折廿年给她吧……”原来,大伯母又一次宫外孕正在卫生院里抢救。上次大伯母抢救时,祖母也是这么说的,仿佛棺材板是她的银行存折,阳寿也可以透支,甚至赠予。可她已经五十多岁了,有几个老人能活过六十?后来,棺材板倒是没卖,大伯母却落得个终生不孕。

大伯母是外乡逃荒过来的。棺材铺同学的母亲也是外乡人,会唱戏。我们常在棺材铺里听她唱戏。同学的祖父正在给一口已髹漆的棺材画一个很大的“寿”字,他对我们说:“棺材是死人的房子,活人的安慰,到了岁数没人不想给自己预制棺材的,儿孙的孝顺在预制棺材上可见一斑。”他画好“寿”字,后退几步,再瞅上几眼接着说:“棺材也颇有讲究,不仅男女大小纹饰有别,棺材钉的钉法也有不同。好的棺材,无论大小胖瘦,躺在里面就觉得舒坦,不觉得憋屈,人们活着的时候都会憋屈,所以死了最怕憋屈;不好的棺材,总让人觉得不是头没摆正,就是腿没完全伸展开,反正让人觉得睡的不是地方。有些老人还会尝试着睡自己预制好的棺材里,有一种宾至如归的踏实。”说完他又诡秘地说:“棺材入穴时,泥瓦匠会边念咒语边拿砖刀从棺材板上削下一点碎屑,藏在坟地角落。出殡回来,若有人冒犯到亡灵而中蛊,可取回棺材板碎屑当解药。”听他这么一说,我一身鸡皮疙瘩。

那年,漂泊在外的二伯回家过年。炖蹄膀煨公鸡,蒸了鳗鲞炊松糕,一副穷人乍富的模样。几杯酒下肚后,二伯满脸红光,双眸炯炯,说:“棺材,懂吗?刚到福建的第一个春节,就有人让我髹棺材,我说只髹家具,哪有大年初一让人髹棺材的?人家说是急用,可以出三倍工钱。我当然接了,棺材棺材,有官有财嘛。”边上的二伯母揶揄道:“你官可大了,怎么连个灶台都没有,还烧破缸灶?”二伯嘿嘿两下说:“做棺材是积德,门风不好的人不能做棺材,还得有一身诗外功夫,是活在阴阳之间的人。”说完他拿出一支桃木判官笔,在空中一画,厉声厉色道:“有它在,鬼都不怕。”俨然一副判处生死轮回的判官模样。可是别说什么官,二伯连生产队长都没混上,更别提发财。他连灶台都没有,怎么会想到替祖母做个棺材?

我小学快毕业时,市面上出现塑料板刷,祖母的棺材板不能指望板刷了。有一天,祖母欣喜地发现自家茅坑的石墙边长出一棵泡桐树,泡桐树长得很快,当年就有笤帚柄粗,等我上初二时就长到碗口粗。祖母抬头望着泡桐满树紫花说:“求人不如求土地,棺材板算是有着落了。”可是世事难料,我上初三时,我们搬家了,房子连所有的树都卖了。

等我上大学时,家人都到北方做服装生意,祖母成了个空巢老人。没有子孙相伴的老人衰老得很快,我每次回家都发现祖母每况愈下,如日薄西山。祖母常嗫嚅着:“还没凑齐棺材板呢……”我对她耳朵大声说:“咱家已经是万元户了,棺材算个啥,只是买来没地方安置,人家祠堂可不让外姓氏放棺材。”祖母笑着点点头,可我下次回家时,又听她老人家在念叨着棺材。那时,她其实已经老年痴呆了。

我参加工作没几年,就有传闻要殡葬改革。祖母听说人死了要火化,连骸骨都没有,更别提棺材了,就变得整天悚悚然,盼望着早点死,好赶在改革之前躺进棺材。

祖母赶在殡葬改革前如期辞世,躺进了棺材。棺材入了穴,一番泣别祝福后,亲人们匆匆折返,逃离似的把祖母丢在山上。我不知道封穴的泥瓦匠有否削下棺材板碎屑,也不知道有否念了咒语好控制祖母的灵魂,免得祸害参加葬礼的亲友。但我确信,城市里早就实行火化,人家到哪里弄棺材板碎屑?出殡回来的路上,没发生传说的中蛊,可我还是想起棺材铺同学他母亲唱过的一段戏,大意是:仙人带他飞上云头,问他看到啥?他说看到地上都是密密麻麻奔走的人。仙人说那是世人都在找棺材板。他问为啥有的人走得快而有的人却走得很慢?仙人说,没找到几块棺材板的人当然心急;找得差不多的人就心定,但他们离死亡不远了……

但愿一生不得安生的祖母在那边可以安生。


神医岳爷


岳爷又被送进手术室,这是他第五次动手术了。

“不动手术,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余生,”帅哥主刀说,“即使能站起来,也是个瘸子。”

帅哥主刀其实五十出头了,当年分配到医院后,没多久就成了翘楚,这得益于名牌大学的光环,但更多是因为长得阳光帅气,尤其是极具运动天赋,是全院羽毛球冠军。

岳爷第一次动手术是因为胃溃疡出血。那是在四十多年前,与很多外科医生一样,岳爷总是忙得顾不上吃饭,胃疼了吃几片苏打缓解一下,到后来溃疡严重了,只能让同事把自己的胃也给切掉。但他并没有为此感到难堪,甚至还安慰需要做胃切除的患者说:“我们外科也没剩下几个胃了!”

这次手术是因为岳爷摔断了股骨。

手术室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虽然他在这里干了三十多年,但这些年发展太快,别说进口的麻醉机、心电监护仪、超声刀及C臂X光机,就连最熟悉的手术无影灯都变得似曾相识,这阵势让他仿佛置身于外国电影里。岳爷嗫嚅着问麻醉师:“开个刀用得上这么多的行头?”麻醉师一边准备着全身麻醉所需的各种器械,一边解释说:“您还以为是五十年代呀?那时九十多岁的老人别说做这种大手术,就连最简单的疝气也经不起您的手术刀。”麻醉师像是为分散他的注意力,又接着说:“以前大手术也很少全身麻醉,麻醉师除了术中镇痛,只给病人测呼吸、血压和脉搏,现在还要全程监控心电图、血氧饱和度、二氧化碳分压,有些甚至要管子插到心脏附近测中心静脉压……总之,要牢牢掌控……病人的生命。”岳爷没回答,只是不停地点头,事实上,这把年纪的他就只剩下对任何人都点头了。

戴上口罩的护士,仅凭一双灵动的眼睛就神秘得像天使。护士用天使般的口吻说:“咱岳爷做过上万例手术,见多嘞;再说现在条件多好呀,超声刀几乎不出一滴血,C臂X光机还能让骨头接得天衣无缝呢……”随着她酥麻的安慰声,一管麻醉药偷偷地溜进他的血管,他很快进入梦乡……

岳爷刚来镇上那年,镇上发生两件大事。先是有了电灯,发电厂的动力是烧炭的,人们对吹不灭的电灯感到不可思议。但更让大家震惊的是,岳爷竟在孕妇的肚皮上开个口,直接端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婴儿!后来时间长了,如果深更半夜电灯突然又亮了,就有人说:“准是岳爷又给人开刀了,只有岳爷才能让电厂的炭车重新烧起来。”

岳爷的手术无影灯其实只有脸盆大,仅三盏昏黄的灯,根本达不到“无影”的效果,有时还得让人拿手电筒在边上照着,才能看清病人肚子里的角角落落,但那时无影灯确实是个稀罕物。而他所谓的手术床,其实就是一张放大版的案几,旁边总备有几块砖头,手术中根据病人的体位要求在案几脚下垫上两块砖头,好让做阑尾炎手术的病人变得头低脚高,使肠子跑到上腹部有利于手术操作。当然,时间紧迫就等不到电厂烧炭发电,像宫外孕大出血,岳爷有时会急得让人拿着手电筒,连麻醉都来不及,直接开刀救命。事后,护士好奇问:“不麻醉病人受得了吗?”岳爷摁着刚献完血的胳膊笑道:“傻丫头,血都快流完了,还感到痛?”但人们更好奇的是——岳爷怎么能算到女人输卵管里怀着孩子?

如果病情不急,像膀胱结石,岳爷会等电厂烧炭发电。趁着手术前的空隙,他竟然用拿手术刀的手去挥着斧头劈柴爿,他得给手术室壁炉生火——大冷天在病人肚子上拿酒精一消毒,病人会冻得瑟瑟发抖。可他宁愿自己双手浸泡在刺骨的酒精桶里被冻得发麻,也舍不得让护士给酒精加温,怕增加酒精挥发浪费。当他还没来得及脱下血迹斑斑的手术衣,端着手术用的钢种盆出现在手术室门口时,一群家属马上围过来,盯着他手里的一枚橄榄样的结石。结石掉下来砸在钢种盆里发出“咣当”一声,于是一阵惊呼:“真的是石头哩,神仙哪!”就这样,有很多时候,钢种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变成岳爷的科普道具——

他会指着钢种盆里的破裂脾脏和鲜红的血液跟家属说:“这破裂的脾脏已出了四斤血,幸好及时来,迟点就没命了。”也会指着钢种盆里比拳头还大的子宫肌瘤说:“这瘤快有二斤重,不贫血才怪呢!”还会指着钢种盆里的蛔虫说:“肠梗阻就是蛔虫绞成一团给堵的,足有三斤,我拿氧气往肠子里一灌,蛔虫都被氧气毒死了。”……每当家属看到钢种盆里的如山铁证,都觉得他像个神仙,甚至有人当场跪地叩拜。时间长了,镇上小孩最毒的咒语是:“你家生病连岳爷也救不了!”

镇上五六岁以上的小孩都知道岳爷。他们都听说过蛔虫钻破胆钻破肠会死人,并且他们几乎都长过蛔虫。岳爷分给他们打蛔虫的“宝塔糖”,还告诉他们要勤洗手不能吃生食。可孩子们在山里田间哪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巴,总是偷吃田地里的红薯荸荠萝卜甘蔗,这些施粪肥的农作物常带有蛔虫卵,于是,蛔虫卵通过粪便到作物,再从作物又回到孩子们的肚子里。所以,孩子们在学堂里吐出蛔虫是常有的事。更有甚者,觉得屁股眼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钻,他伸手往裤裆里一掏,竟拉出一条半尺长的蛔虫,蛔虫像蚯蚓一样在他手上打滚,吓得同桌的她一阵尖叫。

这位裤裆里掏出蛔虫的男孩后来住院了。岳爷说他得了伤寒,要命的是,他当着岳爷的面还吐出几条蛔虫。伤寒已是危在旦夕,会让肠子水肿出血,甚至坏死穿孔。可他又长了蛔虫,蛔虫在肠子里乱蹿很容易钻破肠子。岳爷说,抗生素治疗伤寒,同时要驱蛔。可大多医生都反对,说万万不可驱蛔,一旦惹怒蛔虫后果不堪设想。但岳爷态度坚决,说目前伤寒还是早期,肠子处在水肿初级阶段,如果再拖下去,等肠子变得很薄了就失去机会,非常危险。最后,这小子因岳爷的正确决策,才捡回一条小命。

那时的寄生虫病很多,比蛔虫病更严重的有疟疾、丝虫病、血吸虫病、肺吸虫病等。但更厉害的还是甲类传染病,比如说霍乱。每次霍乱暴发,岳爷都穿着雨鞋,因为霍乱病人上吐下泻,让卫生院变成排泄物的海洋。病人因严重脱水及电介质紊乱而迅速衰竭,需要大量补充液体,但严重脱水的病人根本找不到可扎针的血管。那时没有现在的深静脉留置针,只能做静脉切开术,可是这么多的病人怎么来得及,岳爷是在病人的髂骨上扎针,直接往骨髓里输液。现在说出来也许很多人不相信,但岳爷确实用这种方法救活了很多人。

后来,卫生院越建越大,岳爷也名声大噪,找他看病的人很多。他什么病都看,从头看到脚,是真正的全科医生。当然,岳爷并非万能,有时还得现学现用。他有本很厚的俄文版《手术图谱》,有不会的手术都事先对着图谱反复研究。有一次,一位男孩四岁时摔断了腿,当时医生只注意他的股骨骨折,却忽视了小腿软组织挫伤,导致小腿溃烂了大半年,最后腓肠肌挛缩成了瘸子,找到岳爷时这男孩已瘸了五六年。岳爷没做过这种跟腱延长手术,开刀那天,他让助手把男孩与《手术图谱》都抱进手术室,术中还不时瞄几眼图谱才放心。

因为病人太多,他上门诊时常有年轻医生帮他,把写在病历上的药方誊录在处方上。有一次上门诊,他正低头书写着病历,手术室来人让他赶紧去手术室,说是有产妇大出血。可他抬头却看到门诊大厅里有一位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弯腰捂肚,步履维艰地走向挂号室。岳爷一边飞快地在一张红处方上写下“杜冷丁,50毫克,肌注”几个字,并签上大名,一边说,正在挂号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个输尿管结石,查一下尿常规,确定了就打杜冷丁黄体酮。说完他就走了。年轻医生知道黄体酮是妇科药,但也是治疗输尿管结石的常规药,他有资格开,而杜冷丁属麻醉药,得开红处方,他没资格。岳爷将杜冷丁都开好了,那是确认病人得了输尿管结石,可病人都还没来到诊室呢!事后,年轻医生问岳爷咋回事?岳爷说,输尿管结石绞痛没人受得了,我一看他走路的样子就吃准了,只能先开处方,不能让他疼到我从手术台上下来。岳爷还说,这没什么,只是见多了呗。可年轻医生还是觉得这简直是“隔空看病”。

岳爷不仅会“隔空看病”,还能看到“鬼”。有一次上门诊,快到下午一点了,还有几十号病人。岳爷说要先去吃饭。可有位神经兮兮的妇人拉着他不让走。岳爷说吃完饭就回来。妇人说要赶渡船,迟了回不到海岛。岳爷看着妇人,突然大发雷霆道:你被鬼附身了!妇人只能拿着病历讪讪地走了。其实,岳爷早就看出她得了精神病,用现在的话说是抑郁症。可那时候没有好的抗抑郁药,更多的是心理治疗,岳爷想用这句话治她的心病。当然,这必须建立在病人对医生的充分信任基础上。妇人坐在渡船上喃喃自语:看来大家说我鬼附身是真的,这不,连岳爷也看出来了。翌日,她找上神婆,神婆说她有个夭折的妹妹缠上她。于是她请人做了法事,果然,她的病好了。后来这事在镇上传开,都说岳爷连鬼附身都能看出来,更别说病了……

岳爷醒来,好像刚做了个梦。麻醉师说:“手术很成功,您往后可要悠着点,别再跌倒了!”岳爷戏谑着说:“孩子,没办法,开刀开得太多了,还刀债啊!”大家都被他逗笑了。帅哥主刀摘下口罩,大声说:“岳爷,我十岁前人家都叫我瘸子,是您给我做了跟腱延长手术后,才能正常走路。”

“不会吧?帅哥原来是个瘸子!”手术室里一阵惊呼。此时的岳爷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农友阿福


冬日慵懒的阳光穿过紫色的雾霭把金子洒在田野上,蔬菜大棚里传出男人们的号子声,还有阿福嫂银铃般的笑声。

拱顶约有三米高的大棚,跨度足有八米以上。阿福正骑在一根甘蔗般粗的拱形钢管上,做着杂技般的动作。吓得我连忙摆手说:“先忙你自己的!”

阿乐走过来,说:“没事,我们都这么干的,快好了。”他用双手捧着我打火机上的火苗,刚点上烟,却发现给火苗挡风完全是多余的,没等吐完第一口烟,就急着解释道:“还没起风呢,可太阳再高点,准会起风的!”他用下巴指一下大棚下的阿寿与阿喜,接着说:“起风了就没法给大棚盖薄膜,我们仨人凌晨三点就赶来帮阿福盖薄膜,这大棚足有六十多米长,要盖上一整张七十多米长的薄膜,没三四个人干不成。”我问:“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号子声,盖这么长的薄膜肯定是个力气活,又是个技术活,你们都是老手?”阿乐深深吸了一口烟说:“这里百来亩地都是我们承包的,每人都有四五只大棚,其余的种水稻或露天蔬菜。水稻收入少,可大棚种过两三年就没法种了,作物很容易得病,要在种过水稻的地里重新搭棚轮作。搭新棚不仅要花很多功夫,盖薄膜时还得有人帮忙,而且大家也不容易凑出一个下半夜来——下半夜常要拉蔬菜到农贸市场批发。”

说完,他用脚挪了一下边上装有炭灰的铁皮桶,像在暗示我——阿福不应该把铁皮桶放在路边,又接着说:“前几天正赶上寒潮,整夜在大棚里烧炭增温,得用几十只铁皮桶,不然都会冻死。阿福的蕃茄秧都快有半尺高了,得赶紧移栽到新棚里,急死了,阿福天天对着满天的星星叹气,满天星星肯定会降霜,大伙都忙着烧炭,直到昨晚夜空终于穿上厚厚的云衣裳,大伙才腾出手来帮他。”听着阿乐的唠嗑,觉得他是在给我上“气象与农技”课。后来才知道,阿福跟他一样,也喜欢说自己是种田好把式。

阿福终于把棚顶上最后的薄膜固定好。他半秃再加上一张普京的脸,只是鼻子不是特别高,身材却比普京还浓缩。他从棚顶下来,接过我递来的烟时,皱眉舒展成八字形算是对我的欢迎。腰圆膀粗的阿福嫂在电瓶三轮车上横上一块三合板,摆上一脸盆的猪头肉和烧酒。阿乐像主人似的一边给阿寿和阿喜倒酒,一边跟我说:“大棚盖薄膜跟新房上梁一样,是喜事,你也喝杯。”这时我才发现地上的残红,原来还放过鞭炮呢!“这该算喜事吧,不然阿福嫂粗硕的脖子里怎能发出伊人银铃般的笑声?”我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蹭这杯喜酒,却被阿福叫到一边去。阿福跟我说:“我实在忙不过来,不然真舍不得把河畔的两亩地转租给你,租金村里该交多少就多少,可我地里的球菜要等到开春才收成,等收了球菜就交给你。”我说:“这可不好,我租地是为了种些果树,其次才是种点蔬菜自己吃,果树得年前种下去,开春发芽了不易种活,干脆球菜现在就卖给我,球菜值多少?”阿福犹豫了一下说:“球菜至少能挣两千,你赔我一千好了。”说完,他嘴角一撇,又艰难地挤出一句:“如果你方便的话,再借我两千,我大棚的薄膜是赊账的,过完正月就还上。”我心里一酸,就说:“没事,你加个微信,马上转给你。”于是我有了阿福的微信。我不胜酒,吃过几片猪头肉就告辞。我不知道跟阿福是“微友”还是朋友,也许两者都不是,用阿福的话来说是“田邻舍”。后来,我明白他指的是农友。

我如愿以偿地在年前种上果树。阿福地里也有一些果树,如无花果、蓝莓、桃子和橘子等,这些果树曾经是电视给他带来的发财梦想,但现实很残酷,果树没能产生经济效益,基本上已废弃了,因而又专心种他擅长的蔬菜,用他的话来说,这也叫隔行如隔山。他说:“这些果树如果挖出来拉到农贸市场,一株也能卖上二十元,可是要在那里站上大半天,连工钱都捞不到。”我以为他这些果树都不要了,就从他地里挖了两株橘子,却发现他眉头拧得更紧了,就赶紧塞给他一张伍十,他嘴巴就裂开一条逢,露出茭白样的牙,两眼像豌豆开了花。我想,我跟他才真的隔行如隔山,看不懂!当然,我对他的小气无所谓,也没打算能要回那借他的两仟,种两亩地纯粹是玩玩,开心就好,何必认真呢?可是阿福却很当真,他不允许我的果树离他的大棚太近以免影响采光;也要求我的田埂留宽点让他好走路;他还告诉我:“打除草剂时要注意风向,免得飘到人家大棚里;清洗喷雾器时不能把含有除草剂的水倒到水沟里,免得人家除虫时从这水沟里取水,把作物当杂草给除了。这些有过教训的,到时就无法补救了,即使重新补种上去也因错过销售时机只能烂在地里。”

我对阿福的要求都能接受,只是觉得他有点怪。比如说,他要求我把田埂留宽点,可自己的田埂却又低又窄很难走路。起先,我猜想他是尽最大可能地利用土地,因为他总是在田边地角种上几株金瓜玉米,绿豆红薯;也会让冬瓜躺在农具棚上,守望着池塘里让丝瓜垂涎得天天拿黄喇叭花去勾引的沉睡菱角。他几乎不会浪费上天馈赠的每一寸阳光,但凡能种的地方都不会闲置着。他这些行为让我费解,他承包了二十多亩地,随便哪里整出个半亩空地来就够他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许只能说是农民天生对土地的珍惜热爱吧。可是,随着我进入他大棚次数的增多,他告诉我:“这些自己吃的,只能零星种点,整片种只能烂在田里,三棵豌豆就够了,五棵就吃不完,拿去卖连工钱也捞不到。”他停了停,又神秘地说:“其实不光为这个,这些空地不能闲着,不然村里闲人会过来种。”他指了指不到二百米远的小区忿忿地接着说:“村里命好的拆迁户都住这里,每户分到几套,多的有七八套呢!有些人光靠出租房就能整天喝茶打牌洗脚按摩,玩腻了就想整块地玩玩,像吃饱喝足的猪,骨头痒了怀念昔日拱地的时光。”我问:“都乡里乡亲的,来种点小菜不是挺好吗?”他冷笑着说:“有什么好的,他们不光会来讨种子化肥,关键是话多,泄露我的商机,我的田埂又低又窄就是不让人家看到大棚里藏着的秘密。”

当我第一次走进大棚时就发现了阿福的秘密。那是第一个春节,我当然不是去向阿福要债,只是闲来无事想看看樱桃萌芽了没有。阿福正在收起大棚侧方的薄膜,我问:“大年初一都不休息?”阿福说:“番茄又不知道过年,太阳一出棚内温度窜得高,不通风很快捂死。”我在自己地里转悠一圈后,阿福把我带进他的番茄大棚。棚内闷热,怪不得他只穿件衬衫还汗流浃背的。番茄茎粗叶翠,株高不过米五却挂满硕大的果子,他欣慰而炫耀地说:“年前寒潮期间烧了两百来斤炭才保下来的,看样子这只大棚到月底能卖到两万多,你放心,一开卖就把你的两千先还上。”我摆摆手说:“别放在心上。”又接着问:“你的番茄怎么会又矮又壮?”他得意地说:“我的品种是903软果,好吃,你小时候吃的那种味道,可是很难种,不是没长势,就是徒长不挂果。”我说:“你有绝招?”他说:“光靠化肥不行,要舍得在土里花本钱,用足量的菜籽饼,等小苗很壮时再用生长抑素控制高度,打药的时机与药物浓度就是秘密。”我又问:“阿乐他们不会?”他笑道:“阿乐光嘴巴行,样样都知道,可就是没深入研究,光看药物说明书顶个屁用,收入很一般;阿寿与阿喜跟我种了几回903软果,没收成,只怀疑自己地里的土不好,后来就不种软果改种硬果了,他们硬果种得不错,知道用秘密武器。”我追问:“啥武器?”他说:“鬼都晓得,果实膨化剂!”我惊诧道:“天啊!你们都用这个?”他指指角落里的硫酸钾袋子,不以为然地说:“大家都得用,不用没产量,可贵了,用多用不起。”我不禁大笑:“这是普通化肥呀,只是增加产量,全世界都允许使用,能算膨化剂?”

随着交往的深入,我知道阿福他们更多的秘密。阿福在给番茄叶面喷洒硫酸钾时,借口说自己的番茄病了得打农药;而阿寿阿喜通过滴管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番茄施硫酸钾时,则说地太干了得浇水。当然,他们毕竟是同村同族的,大多信息或技术还是能共享,平时很客气,也相互帮忙,只是一些看家本领才有所保留,还有销售上有时也会存在竞争关系。市场竞争不啻因为本地有多个蔬菜基地,还有外运的蔬菜,运输蔬菜高速免费,本地蔬菜生产从人力成本和生产规模都难与蔬菜大省竞争,只能从品种和季节上动脑筋以避开外运蔬菜的竞争。阿福很关注山东、福建的蔬菜行情走向,还常常去偷看本地蔬菜基地的生产情况,好让自己偷偷地做出决断,种什么?啥时下种子?因而阿福经常会突然变出秧苗来。有一次,我发现阿福肚子鼓鼓的像藏着什么东西,就问:“大棚里这么闷热,你还戴个肚兜干麻?”他嘘一声说:“是黄瓜种子,别告诉他们!”我问:“种子绑在肚子上干麻?”他细声说:“天冷种子发不了芽,得三天三夜都绑在身上靠体温催芽,等出芽后就把它们藏在温暖的角落里孵养,秧苗长高可移栽时,他们就来不及了。”我问:“只差个把月就来不及?”他指指南面的香豆大棚说:“现在香豆能卖到十元,请人摘还划算,但再过半个月就跌到五块,请不起人,只能让老婆能摘多少算多少,一个月后只能卖到三块,只好关上大棚都捂死在里面。”我说:“还能长很多香豆,捂死太可惜!”他拍拍肚子上的种子说:“棚里温度有七八十度,能把病菌烤死,刚好赶上种黄瓜。”我接着又问:“你现在就开始孵黄瓜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吧?”他摇摇头,叹息道:“本地的黄瓜都没这么早上市,就怕福建的进来,只能赌一把。”我说:“福建气温高,上市肯定早,你拿什么赌?”他无奈地说:“靠天吃饭,还包括病害,如果他们的黄瓜得病了就没产量,不会进来,我赌的是他们的黄瓜得病而我的却没病。”我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心里想着:“农民种点东西可真难啊,要看老天脸色,还要相互厮杀!”

快两年过去了,这年夏天,阿福的日子不好过。

先是一只番茄大棚被烤死了。那天,他们夫妻俩去台州进农资,那边便宜,出门前他们已经把所有大棚侧方的薄膜卷上来通风,可是下午突然下了一阵暴雨,雨水聚积在卷起薄膜的凹槽中,越积越多,最后薄膜撑不住都落下来,把大棚给关上了,暴雨过后太阳一出来,大棚就变成了蒸笼,等阿乐他们发现时为时已晚。

再个就是镇里要整治农田环境,推行“美丽田园”。阿福是重点整治对象,他的农具棚一点也不“美丽”,几根毛竹加几块石棉瓦搭的。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破布一大堆,说是盖上破布的花菜才长得白嫩有卖相;饮料罐也有一筐,那是他路上捡的,说是等攒多了能卖点钱;农药空袋子当然也攒了不少,到农技站能得到环保奖励;就连垃圾堆里的铁管、橡胶、木棍、绳子、油漆铁皮桶等等他都会捡来,说用到时都是宝贝。农具棚外面就更没“美丽”可言,有待收购的废弃薄膜堆得像小山,旧毛竹足有几车,到处都是垃圾……镇里村里已下过几回整改通知,可阿福夫妻俩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哪有功夫整改?阿福说:“这些东西叫我们放哪里呢?破布旧竹也是生产材料呀!”后来,带头的干部说:“所有的堆积物都要搬走,地上不能看到任何塑料垃圾,农具棚也要拆,得改建成像城里厕所一样漂亮!”阿福瘪着嘴几乎要哭,突然,他冲向农具棚……我怕他去拿锄头要跟人家拼命,就赶紧跑过去,却看到他端起一瓶农药仰脖子就喝,我立马打掉药瓶抱住他,他嚎啕大哭……

阿福也许憋了太多的委屈。他说:“高中毕业后就在生产队里干了两年,还当过民兵连长。后来高复了两年,没考上,一起高复的有几个招聘到乡里,现在都当上了局长,也有不少办厂做生意的,都成了大老板,当然人家早就不记得我了。当年,老婆是看上我有文化,又排行最小,能分到靠路边的一间小洋房,可现在村里拆迁改道,安置房还没轮到,小洋房却已变成了贫民窟,到现在还跟儿子窝在一起。”我说:“你就没想到做点生意?”他说:“也曾经到北方做过服装生意,但没挣多少钱。回来后又把自己嫁给了土地,农技培训班没少参加,新品种也尝试过不少,可就是存不了钱。”我说:“听说你小舅子腌咸菜每年能挣不少钱,你咋不让他拉你一把?”他无奈地说:“腌制咸菜也很有技术,再说人家都有稳定长期客户,求人家拉一把无异于伸他口袋里掏钱。”我沉思良久,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他憋了很久终于说出自己的愿望:“听说村里要建一幢困难户安置楼,希望能分到一套让儿子住。”他目光灼灼,像是要重建一个强大的俄罗斯的普京,但很快又忧郁地说:“一套也得交二十来万呢,希望这片蔬菜基地能快点被征用开发,才能分到二十来万。”我说:“土地被征用了你还能干啥?”他转过脸,豪情万丈地说:“我还可以带儿子出门做生意呀!”我心里想:“都六十了,还带儿子闯天下,你能带儿子一辈子吗?”不禁一阵悲恸,但我没说出来,只拍拍他肩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通过朋友关系转告镇领导关于阿福的情况。领导说:“都听说了,已跟村里交代过,让村里出人力物力帮他们整理,垃圾要处理干净,生产材料要堆放整齐。”就这样,“美丽田园”算是“美丽”过了。

过完春节,阿福又向我借了五千,说是孙子在上私立学校,一年要花好几万。我想,他不想让孙子输在起跑线上,自己再苦也不能耽误了孙子,可是,他儿子都三十出头了,总不能一直啃老下去。清明过后,他把钱还给我,还偷偷告诉我:“今年的番茄和香豆已有四万多收入。”我真替他高兴,可又想,他们家开支还真的不小!但愿他凭借着勤劳能存点钱下来。

按理说今年已有个良好的开头,应该丰收在望,可人算不如天算,七夕节过后,台风说来就来。像往年一样阿福早已做好应对,首先,他早就计划好,台风季节地里不会留有生长周期比较长的番茄,只留生长周期短的黄瓜来跟老天爷赌一把。其次,他已着手孵秧以备台风过境后马上替补上来,让竞争对手措手不及。当然,也会加固好大棚,薄膜也已卸下收拾好。可是台风还是按预测登陆本市,不仅摧毁了所有的黄瓜,还让整个基地变成一片汪洋,阿福父子俩冒着狂风暴雨(他儿子终于当了一回血性汉子),在水里摸了半夜才把秧苗救上来。等到天亮回到地里时,发现一只大棚被压扁了,是阿乐没收拾妥当的薄膜被大风吹过来缠在他的钢管上,挂着薄膜的钢管怎经得起台风的肆虐!这找谁说理去?

大伙都忙着重整大棚,要等到台风季节过后才下种子。阿福要把救上来的秧苗先补种下去。等到阿乐腾出手来帮助阿福把压扁的大棚修好时,秧苗都已成活,长势也不错。阿福瞧着才不到一米高就已开花挂果的黄瓜,对自己在台风过后就提前喷洒托布津预防炭疽的决策感到骄傲。可是他还是高兴太早了,今年又来了个秋台风!他的替补黄瓜又被一扫而光。

我每次去田里时,都心情沉重。阿福瘪着嘴,每一次高高地抡起锄头都像是对上天的控诉,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许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随着大棚里的番茄一天天长高,他忧郁的脸又舒朗起来。到了腊月,整片蔬菜基地都是挂满了红红的番茄,可是大伙还是高兴不起来——自己人相互竞争不说,秋台风造成大伙手上只有番茄一个品种,万一外运番茄进来就连本钱都捞不回来。世事难料,春节时全国进入抗击新冠疫情。先是全市封城,大伙只能呆在家里,村长知道大棚每天都要通风,就自作主张允许他们在地里劳作,但必须戴口罩,也不许他们有相互接触。阿福嫂心急如焚,用公鸭般的声音叫道:“番茄不能烂在田啊!”但这种情况很快逆转,居然有政府工作人员来收购番茄,配送给全市各小区,群众对此时能买到平时超市价的番茄表示满意,而政府又不能挣这个差价,最后他们竟然以平时零售价来结账,每斤高达四元,大伙光靠这一茬番茄就有十五万以上进账!

端午节前,全国疫情早已控制,一切井然有序,我带孙女到田里享受美好的阳光。阿福嫂用银铃般的声音请大伙吃西瓜,虽然西瓜籽还是白的,但甜度够了,显然是看在我孙女的脸才提前采摘的。我问阿福:“哪来的西瓜?”阿福说:“藏在大棚里呢,每年都种几株自己吃。”临走时,阿福悄悄地告诉我:“困难户安置房已批下来,番茄的十八万加上春季香豆的收入刚好凑足二十万,昨天已把钱给交上了。”说完,硬要带我孙女到大棚里摘了个大西瓜,孙女认为躺在田里的西瓜跟超市里的不一样,高兴得边走边回头说:“谢谢爷爷,谢谢爷爷……”阿福用手背擦擦沾在嘴上的西瓜瓤,嘴角笑得像个老菱角。

路上我一直在想,阿福还盼望着这块地被征用吗?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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