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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辛劳一世的农民母亲(李永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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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15

    一天夜里,我又梦见母亲,倚在老屋的炕沿边,和我叨家常。

    我忽然对母亲说:“怎样做才能长久地留住你呢?”

    母亲顿了顿:你给我唱歌吧。你一唱歌,我就不走了。

    我就唱起了许多,古老的歌谣。



    姥姥将母亲托付给老舅,就上路了。没走几步,忽然坐在路畔上,呜呜哭起来,象那只夜夜在对面山梁上哀嗥的失去了狼崽的母狼。

    红梁沟,方圆百十里有名的穷地方,两道明沙夹了一条干涸的河川,河畔布散着数十户人家,靠几片河滩地讨生活,一到发大水的年份,人们眼巴巴看着庄稼被洪水卷走。那年,高家老大跑到洪水边上抢收庄稼,洪水掏空了滩地,人和庄稼就一道随洪水远去了,姥姥在这片土地上劳作到民国二十八年,终于不能度命。去延安吧,据说,那是个养穷人的地方。两个女娃,带了小的丢了大的,都带上走,一家人就都得饿死在路上。可是,生生和自己活蹦乱跳的孩子分开,怎不叫为娘的哀哀欲绝呢?

    十岁的母亲,从此做了古今滩老李家的童养媳。

    “娘你好狠心呀,就这么丢下我不管了……”母亲哭,偷偷地跑在村外。哭上一阵,又怕奶奶骂她哪死去了,忙擦了眼泪,匆匆往家里赶。

    母亲开始了她漫长的屈辱而愈加辛劳的日月。离了娘的生活,只有不敢稍事停歇的劳作,挖心绞肠的饥饿,对奶奶的深彻恐惧,因为她是个童养媳。看见别人家孩子吃的扔在地上的烧山药皮,馋得要命,拾起来吃,被人家劈手夺过,扔在地下,甩脚碾得稀烂:看你吃不吃,你这个讨吃子一样的童养媳!

    一天,母亲偷跑出来了,她要回家。她一口气跑了五十多里路,来到红梁沟。只见窑门大半被风沙堵住了,里面黑乎乎的,母亲瘫软在沙堆上,呜呜哭起来,上河的婶子路过这里,问:孩子,你是怎么回来的?母亲说,我一个人跑回来的。婶婶吃了一吓,我的娃娃,你不怕狼吗?小孩子家敢一个人往出跑!

    那时的陕北乡间,人烟稀少,狼却不少。有一年,父亲去老舅家接母亲,来到一座山下,正准备爬山,听得一片凄厉的嗥叫,朝山顶一看,只见一群狼,约有十好几只,象一股黄风一样卷过山顶!也是父亲命不该绝,狼群象是在追赶什么,一点没察觉到山脚下的人。母亲一路没遇狼,后来又有几次一个人往老舅家跑,也没遭遇到狼。母亲有讲不完的狼故事,“同村有个童养媳,也是父母逃荒,把她卖给了人家,婆家有半亩水地,婆婆扔给童养媳一个木盆,让她每天去端水浇地,浇不完不能回家。孩子便端着水盆一趟一趟跑,累了,坐下来哭,脚后跟蹭着地,蹭出血来都不知道。一天,孩子的哭声引来一只狼,那畜牲兴冲冲地奔来了,却忽地打住,目不转睛地看孩子哭,看了一会儿,狼就扭头走了,打那以后,再没有狼来打那个浇地女孩的主意。”

    老舅为母亲奔走呼号了。老舅脾性暴躁,喜唱信天游,每隔一段日子,他就牵上毛驴看外甥来了,为给外甥争回点儿脸面,和爷爷奶奶大声地吵嚷。一次,母亲被送往本村一户有钱人家看娃娃,受到虐待,打得好几次又屙又尿,老舅赶去古今滩,见了爷爷,劈脸就骂,找到母亲,拉起了就走,那有钱人上来阻拦:你敢拉走这孩子我看看!老舅红了眼睛:爷爷就拉走你看看!

    然而,日子的艰难,童养媳母亲是难免其凄惨境遇的。一天,母亲又来投奔老舅,老舅吓了一跳,见这孩子瘦得就剩一副骨架,头发又脏又乱,衣裳破得不见形状。他就给外甥捉头发里的虮虱,捉着捉着流下泪来,骂姥姥不止,决定第二天就带上外甥去延安,被家人好说歹说劝住。

    其实,老舅是为自己的姐姐担着心,一千多里逃荒路,去了延安没有?没准早死在路上了!民国三十七年,老舅踏上去延安的路,那时的陕北,战事频繁,土匪出没,老舅战战兢兢东躲西藏一路走,赤脚碾碎蒺藜狗子,满身泥土一脸风尘……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延安麻洞川的窑家坡找到了老姊妹,姐夫已老去,姐姐又嫁了人,光景过得对付。他心里踏实了,住不到一月,带了姐姐炒的玉米作口粮,又是一路走回来,信天游伴了他一路……

    母亲记着老舅来看她时的一幕幕。那次,她在野地里掏苦菜,见远远的山梁上有个人牵着毛驴往村里走,母亲离那么远就认出是老舅,母亲喊着,提了筐子跌跌撞撞地追,可相距太远,老舅没听见,只顾往前走,这样一直追回了家。老舅走了,留在沙梁上的赤脚印子,母亲找来东西精心护住,一有空就偷跑出去看,陶醉在舅来看她时的幸福里。

    舅的一言一行母亲都是难忘的,母亲忆起舅来看她时响亮地喝骂他的那头小毛驴:“它打那日橄榄汉!”



    小时候,有一次感觉累得就要死了,我似乎早早就意识到有些苦难加于身上,你只能无奈地承受——那是母亲去地里干活,说一会儿就回来,把奶弟弟捆在我背上,结果耽搁住了,一个上午不见母亲回来。我那时才七岁,背上的孩子越来越觉得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捆孩子的绳子更勒得双肩酸痛不止。我靠在一堵土墙上,孩子在我的腰间歪歪耷耷吊着,我哭,孩子也哭。我以为,那是世界上最惨痛的事情了。

    在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后不久,母亲就作了镇上的奶妈。我们弟兄姊妹,个个都是从稍能做事起,就帮助母亲照看孩子了。

    那时候,当奶妈是这样的:人家把孩子抱来,隔上半月或一个月来看一次,并不带走,孩子成了我们家的一员,朝夕相处。这些孩子都是在哺乳期抱来的,母亲得用她的奶水奶大他们。这样,母亲挣的是一份奶水钱和照看孩子的钱。

    母亲生过九个孩子,总是在生育,奶水是不断了,她的奶头上,有时吊着俩孩子,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别人家的。她一共给人家奶大六个,他们少则一年,多则三年,直到四十八岁那年,她还接了一个。

    尽管这样,日子过得总是那么难,玉米面窝头是孩子们上学时难得的点心,国家救济给了红薯干,磨成面,上顿下顿就吃这个。要用心省着吃。母亲心疼孩子们,临到自己,往往到三不着两。她似乎对自己奶娃娃感觉不到什么,她只是知道自己有乳,乳房能吮出奶来,她一点不知道自己是在卖命呢,用自己的生命之水维系着一大家子的生活。

    伴随着几年朝夕相处的日子,母亲和奶娃结下了血缘般的感情,母亲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来疼爱。那种感情表现得十分朴素,这大概是镇上的干部们争着将孩子抱给母亲,母亲成了镇上众人皆知的奶妈的缘故吧。而奶娃们,被父母抱走了,后来又随父母去了大城镇,可他们都记着奶妈,学校一放假,就坐上班车看奶妈来了。奶兄弟姐妹们假期的到来,成为我们童年生活中最欢乐的时光,那个差点把我累坏的奶弟弟,几乎每个寒暑假都要来,随我们去地里干各种各样的农活;那个漂亮顽皮的蒙古族小姑娘也来了,我们领了她去掏苦菜,奶姐偷偷拔了生产队的萝卜,看地老头跟踪来了,奶姐将萝卜埋入小溪的泥沙,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地老头翻遍我们的筐头,什么也没找着,气恨恨地走了,边走边咒骂着孩子们,奶姐便笑起来了,银铃样的笑声撒遍了草地和河滩……

    十多年后,我读到了诗人艾青的《大堰河,我的褓姆》,给了我十分强烈的震撼。又是十多年过去,一天,我在百花文艺社的《散文》中读到了徐鲁先生的《不朽的大堰河》,写到垂暮之年的诗人艾青扶着轮椅,去大堰河的墓前凭吊……我就又翻出了《大堰河,我的褓姆》,大    声朗读着老诗人六十多年前写下的不朽诗句:

    当我经了长长的漂泊回到故土时。

    在山腰里,田野上,

    兄弟们碰见时,是比六七年前更要亲密!

    这,这是为你,静静的睡着的大堰河

    所不知道的啊!

    ……



    我是饱尝了母亲的血泪后长大的、大堰河母亲罪孽深重的儿子。

    一九六六年年初,出生不几个月的我得了场大病,镇上的医院已是无法对付。救护车开来了。上不上这救护车?穷人得病,就让命来挡吧,母亲抱着我上车了。她是一定要上的,然而,口袋里没有一个钱,医院会怎么对待她?惊恐不安深深攫住了母亲。

    院方接纳了我这个贫下中农孩子,但限定了交钱时间。我从死亡线上回来了,却不见好转的迹象,吃了很多药,后来是中药灌入嘴里,嘴巴张得老大,怎么打骂也不咽,浑身除了针头处的皮肉丰润外,就皮包骨头了。同病房的人都说这孩子没救了,抱回去吧,母亲怎么也不肯走。

    一天,院长亲自来和几个拖欠户收钱了,母亲能和院长说什么呢?院长是恼了:“你这个婆姨,脸长到哪去啦?都象你这样厚着脸皮看病不交钱,我们的医院还办不办?”

    母亲深深地低下了她的头……生这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满炕的血水血块,围了一屋人,叫喊的、掐人中的,她渐渐失去了知觉……一觉醒来,才知自己还活着,出生的儿子躺在她身边,她笑了。那日深夜,在镇上的医院里,孩子的病情突然加重,她急急去二里地外的医生家叫医生。夜黑漆漆的,刮着嗖嗖的冷风,突然,道路前方出现一个圆圆的东西,朝她走来了,母亲想喊叫,竟喊不出声来!那东西已经向她扑来了……母亲忽然横下了心:是人是鬼就让我和你会一会吧!她伸出双手向那东西抓去……一抓,抓明白了,原来是一团灰蒿,被风刮着滚动……痛得知消息的那天下午,母亲到地里干活去了,我去地里找。母亲远远就看见我了,我朝苦也好,恐怖也罢,她都承受了。她以为,她是什么苦都能承受的,却没想到,今天的羞辱是那么难以忍受。那一刻,她想到与其遭这羞辱,不如死了的好……忽然,她的眼睛亮了:我怎么没想到自己还有间住人的土房呢?把房子卖了,不就可以交看病钱了?

    母亲变得镇静了,她站起来,坦然地面对院长的眼睛:“我还有间土房子呢,我把它卖了交看病钱,你看行不?”

    母亲并不是说一说。在我出院后,她就张罗卖房了。她把价钱都说好了。直到生产队来人说公社承担了我的全部医药费,才告作罢。

    许多年了,母亲坐在救护车上抱着我时,那副痛苦、恐惧兼着豁出去的神情,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总也挥之不去……



    有两件事,使母亲难以忘怀,那是她一生中感觉最幸福的事。

    一件事,是四十四岁那年,母亲终于得以去延安探望姥姥。

    十岁离开,三十四年再没见面,三十四年来,夜夜作着见娘的梦。辛辛苦苦积攒,加上东挪西借,终于在四十四岁这一年凑到了一笔路费。只够她一个人上路,这在母亲,独自一人出一千多里路的远门,还是头一遭。那时候,交通还很落后,打听了一下,路上起码得走四天。

提着心吊着胆,母亲总共走了五天,终于走到了延安麻洞川的窑家坡。

    遇一担水姑娘,母亲问她姥姥家在哪?那姑娘问她:你是哪儿来的?母亲告诉了她,那姑娘喜上眉梢了,你是大姨吧?丢了扁担,提了母亲行李就往家里跑。没进院子就大声地嚷:妈,大姨来啦!大姨来啦!姨姨就在窑里骂:死女子,又来哄我,还不快去担你的水!等到孩子把行李提回家,姨姨才知这回是真来了,这回死女子不是骗她!急急迎出窑来,见面前的这个女人长得几乎和她没有两样,只是比她老面多了,这是姐吗?一声姐出口,泪水已是扑簌簌掉下来。消息早飞到了上村姥姥家,姥姥跌跌撞撞走来了,是改女儿吗?她问,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又说:是改女儿吗?进了院子,叫一声:我那女子看我来了!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个场面,后来就被母亲一次次地忆起,而我们每听一次,都听得十分入神。母亲讲,姥姥一家逃荒到了窑家坡,自己开垦荒地耕种。后来,姥爷给八路军放马,被一匹疯马咬伤,一个月后一命呜呼。姥姥领着姨姨到地里干活,干上一会儿,就跪在山头上,朝着老家的方向,呜呜地哭,姨姨拉她,怎么也拉不动,这样一直哭了几年,姥姥的哭声传遍了窑家坡。

    母亲在窑家坡住了三个月。窑家坡每户人家都知道姥姥的故事,都为母亲的到来高兴,母亲成了全村子的客人,家家把她请去吃饭,直到走的时候,还有好些人家把她请下了,她却没顾上去。在母亲的讲述中,我看到了遥远的陕北山村窑家坡,那里,生长着漫山遍野的山林,春夏之交,野山杏结了满山坡,人看不下吃甜润的山杏,到了秋天,熟透的山杏掉下来,弄得山坡都滑腻腻的,常年累月,山上积下厚厚的山杏土,养得林木更加茁壮。每户人家都备有一辆架子车,人们上山砍柴,成垛成垛的劈柴堆满了院子,根本就烧不完。山上,出没着狼和狐狸,它们很少来骚扰村子,山林里的野味就足够喂饱它们了……母亲心目中的窑家坡,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

    另一件事,是二儿子考上了盟里的师范学校。那个在旗里住了一个月医院,使母亲差点卖掉房子的我,十七岁那年,初中毕业,遇上第一年的初中中专和中师招生,超出分数线三十多分,成为全乡镇唯一考中的初中毕业生,这消息一时轰动了镇上的农民。自那以后,农民们对母亲刮目相看了,他们一贯把孩子考上看作那家人家有德行。她笑着,她看出我笑里的内容了,也笑着,眼睛明亮有神,放下手里的活,朝我走来。

    母亲的喜悦远远超过了我。

    毕竟,我还使母亲骄傲了那么一回,回想起来,心里似乎生出一丝慰藉。母亲对自己的苦难是全然不觉了,她把一切献给了儿女们,孩子们获得成功,就是她的幸福,甚至是她生活的唯一意义。我由此想到,我们的漫漫人生路,有时,你感觉自己陷入绝境,你认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你心灰意冷,气息仅属……不,你还有母亲。永恒的母亲应该使你永远兴致勃勃。

那年,母亲五十一岁,鬓发已见斑白了。



    我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每回一次家,明显地感到,老屋是那样矮小,土墙是那么陈旧,以前康健的,似乎有使不完的力的母亲,变得身材瘦小,嘴唇干瘪。她开始生病。辛劳一世,连自己的孩子加上作奶妈,总共奶大十一个孩子的母亲,被孩子们吮干了,干一会儿活,就得坐在炕头歇息。

    母亲老了。随着儿女们一个个地成就,她的身体一年年地垮下来了。

    六十一岁那年冬天,母亲病得较重,连续打了一个月针,过罢年才见有恢复。母亲说,她要去延安见姥姥,将来怕是走不动了。我们考虑延安路太远,她的身体吃不消,就决定由我陪着母亲回一趟老家。

    母亲见到了她的舅。他老人家八十二岁了,瘦小、佝偻、穿黑布对襟棉袄,蓝布棉裤,上上下下缀满了补丁。六十岁那年,老人的眼瞎了,儿女们把他安置在一眼破窑里。老舅不愿坐在黑乎乎的窑里,就挪到窑门前的土堆上,和暖的阳光照着他,他就开始咿咿哑哑地唱,从白天唱到黑夜,唱得粘粘糊糊,已经这样唱了二十来年。村人们说,老瞎子,你怎么总是唱个不停?老舅说,不唱早就不活着啦。满肚子的歌唱回了逝去的情感,唱起了他对亲人的思念,唱出了他一世炎凉,泪水堵在他的眼眶里。他把自己唱成了一尊雕塑。忽然有一天,泪水冲绝眼眶流出来了,而他的老眼,失明二十一年,竟然奇迹般的复明了,真真老天有眼啊!复明了的眼睛,今天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约摸六十来岁光景的老女人朝他走来了,这是谁呀?大儿子说,这是改女儿,改女儿看你来啦,外甥女儿看你来啦。

    母亲拉住老舅的手,两人哭开了。哭啊哭啊,哭逝去的苦难岁月,哭四十多年的思念之苦,哭他们都老成了这副样子,哭老舅如今过的还是少吃没穿的日子……

    我看到了故乡的老牛车,穿旧花布棉衣的山里姑娘驱赶着,在黄尘漫漫的山道上行进。我看到了故乡苍黄塬地上一株古老的树,风定风生,地平线上的孤独老树总是那么平和慈祥。我看到了山坡上族人的坟包,沐着黄昏的柔光,恬然静卧……

母亲气色极好,这是我始料不及的。离了老家,我决定直奔延安。

    姥姥没想到大女儿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已是重病缠身。母亲的到来使她获得了巨大的满足。“娃娃,这回。我死了也心甘了。”她举着哆嗦的老手对母亲说。

    姨姨一家已迁至延安城。那几天,延安城里闹元宵,前一天晚上,姨姨和母亲登上灯火通明的清凉山,给庙上的佛像进了香,这一天夜晚。她们又出去走夜市。走了好些地方了,我催姨姨和母亲回去,她们不回,手拖着手,慢慢走着,也不说什么话。她们进了延安体育场,只见长长的灯笼阵灿烂辉煌,她们走在灯笼阵的长廊下,高处的宝塔灯光通明,灯笼映照着她们的身影,就那样慢慢地走啊走,走进一个美丽的人    间情话……

    回家不久,母亲又病了。

    病情较重。

    我们带着她去作检查。

    那天检查完,医生示意让我先带母亲回去。我领着母亲走出医院大门,母亲说,你上班咯吧,我自己回呀。走了几步又转过来,你给我买上几颗苹果,我想吃苹果。我挑最大最漂亮的买了些,母亲又硬往我口袋里塞。走出一段路。母亲扭过头来,看了我一下。

    母亲得了绝症。

    已经是中晚期。

    我走在大街上,泪水夺眶而出……这就是我的母亲,辛劳一世,上帝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结局!望着高远的铅色的天穹,我无奈而绝望……

    我不能忘记,母亲不让我陪她去打针,我站在院门口目送她。老屋前的土道上,只有我和母亲,母亲走出几步,扭过头来,看我的那一眼。

    我不能忘记,在最后的日子里,母亲坚持拄着木棍去菜园看看,看到瓜果长势极好,母亲很愉快。那天,母亲由菜园往回走,天空,滚动着乌云,地上窜起了风沙,看样子就要下雨了。父亲浇罢菜,蹲在井台上,摆弄一些浇水工具,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母亲佝偻着身子,慢慢地在土道上走着。父母垂垂老矣的身影,衬着天空纷乱的乌云,园地上闻风而动的萧萧植物,在我眼前组合成一幅关于故乡回忆的永恒图画。

母亲,是带着不尽的牵挂走的。三儿子才十五岁,她是那么怨恨自己没有尽完为母的责任!

    当我为弟弟操劳奔走的时候,我就想: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报答母亲?母亲已经不在了。难道她生来就该辛劳一世,连报答她都是尽完她未尽的辛劳?

    那天夜里,我梦见母亲。母亲让我唱歌。我就唱起,逝去的岁月里的歌谣……唱完这些歌,母亲向我慈祥地笑了。一刹那间,我看到了,爱的世界,爱的世界的恬静、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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