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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止一次走进汉中,只为品尝汉中热面皮、西乡牛肉干、城固蜜橘。因此,便自诩熟悉汉中,如同熟悉我的太极城。
晚秋,走进汉中,赴一场文学之约。行走于汉中的山水间,与它肌肤相亲,我为先前浅陋、自负的认识汗颜。汉中,这孕育了中国历史上一个强大王朝的丰饶之地,四百年刘汉一脉在此兴起又在此终结之地,我浮光掠影般地寻觅,怎能触摸其博大、厚重之一二?!
拜谒张骞
说起千古一帝刘彻的文治武功,张骞便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他以非凡的勇气、智慧和对理想的追求,凿空西域,开拓陆路干线丝绸之路的伟大壮举,令国人称颂不已。
秋雨初晴,我与张开眼睛看世界的华夏第一人——张骞,相逢于位于城固博望镇饶家营村的张骞纪念馆。
展览以图片、文字、沙盘、拓片等直观的表现手段,展示张骞两次出使西域的重大历史事件及深远意义。尽管展示的内容,早已谙熟于心,可是,身临其境,倾听年轻解说员娓娓道来,感觉真切而鲜活。
在张骞出使西域路线图前,我看见公元前138年,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从秦岭北麓的长安启程,经陇西向西行进,出玉门关,经和田,翻越葱岭(今帕米尔高原),到达大月氏;公元前119年,他又一次出使西域,沿原路线到达葱岭,竟到了更远的安息国(今西亚一带)。凝视张骞出使西域路线图,脑子里出现一张中国地形图,我突然发现看似不相干的秦岭、帕米尔,其实被大陆脊梁昆仑山牢牢联结在一起,帕米尔是它的西头,秦岭则是它的东头。也就是说,张骞一生两次从昆仑山东头出发,沿着昆仑脊梁,走到昆仑西头,乃至更远。这样历史性的跨越,张骞是史上第一人。
巍巍昆仑,远古神话中的众神居所,方圆数百里,高插云表,雄峻巍峨。那里有西王母的瑶池,有结有珍珠和美玉的神树。人文始祖尧、舜、禹,乃至周穆王,千里跋涉,上昆仑,赴瑶池,拜谒华夏神祖,与西王母作人神相会,更是为昆仑神话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于是,昆仑是中国的神话之山,是华夏民族神话传说的摇篮,也是中国历史文化的发端。
张骞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从昆仑东头走到西头的西域之行,不仅助力汉武帝刘彻击败匈奴,与西域三十六国结好,开启了一个民族胸怀开明、开放、包容、兼容并蓄的情怀走向辉煌的开端,而且,他由秦岭西去帕米尔之行,竟让大地理的脉象与一段人类文明的走势神秘吻合。而历史选择他——一个秦岭南麓汉兴之地的人,作为使者,从昆仑东方龙首之秦岭出发,去开拓丝绸之路,更是暗含天机,意蕴深长,令人浮想联翩。
秋风吹过褒河谷
晚秋,阳光温暖的正午,带着长路跋涉的满面风尘,我来到褒河谷,徜徉在亘古不变的青山绿水中,满心期待着与飞涛如滚雪的激流、曲折蛇行辟奇观的褒斜栈道、火烧水激的石门隧道和国之瑰宝的摩崖石刻劈面相逢。
秋风从千百年前吹来掠过我的面颊,我斜倚褒谷口栏杆,凝神谛听风中鼓胀的历史风云。建安二十年那天,曹操一行乘舟溯河而上,游览褒河风光。那时褒河的水,像一头凶恶的雄狮,又像两军交战,千军怒吼,万马嘶鸣,咆哮着,怒吼着,向河中阻挡它前进的巨石撞来,顿时浪花飞溅如滚雪,看得曹操不由得心荡神怡,触景生情,索来文房四宝,挥笔写下“衮雪”二字。随从提醒,“衮”字少了三点水。曹操挥手一指滚滚激流:“一河流水,岂缺水乎?”随行之人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然而,他们又何曾了悟一代枭雄书写“衮”字的真实用意?《周礼·春官·司服》记载,“衮”是“衮衣”“衮冕”“衮龙袍”之意,而“衮衣”“衮冕”“衮龙袍”是帝王之专用礼服,所以,曹操写“衮”字旨在抒发澎湃在胸腔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帝王之气。
秋风吹过褒谷口,我看见曹操的衮水已化作一片波澜不兴的水域。晚秋温暖的阳光下,远处山色空蒙,眼前水波潋滟,像一块纯蓝、晶莹、剔透的美玉,映照着蓝天、白云、水畔的绿树和山花,映照着古褒国的锦绣芬芳和那团解不开的历史谜团。
褒姒,一个流传千古的女子,几乎人人都知道关于她的“千金一笑”“烽火戏诸侯”之典故。坊间骂她是亡国妖姬,是红颜祸水;《诗经》也说“赫赫宗周,褒姒灭之。”竟连司马迁也在《史记》中说“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厘降,春秋讥不亲迎”……流传于坊间的传闻,写于简牍中的文字,合力将她绑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留下千古骂名。
风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叹息声。我知道那悠长的叹息声,从两千七百九十一年前的西周穿越而来,游荡在褒河两岸,化作天上的白云、山间的绿树、溪边的野草、崖畔的山花。我在褒河谷四处游走,寻觅那女子的声音和她的足迹。我在历史的断片残简中翻检,希望觅得解开心中疑团之只言片语。
褒姒,你知道吗?穷尽想象力,我也无法想象,你有着怎样惊世骇俗的美貌和万般风情,才使得周幽王在你的温柔乡里沉醉不醒?幽王四年,你生下一子,取名伯服。幽王八年,幽王废黜申后和太子宜臼,立你为王后,伯服为太子。幽王十一年,申后之父申侯联合犬戎攻打西周,杀死幽王及伯服,你,不知所踪。
“一笑倾城千夫指,红颜有泪无人问。”历史总是这样,把丰功伟绩归于男人,把亡国之罪诿于女人。褒姒啊,你一个弱女子,怎能担起让周武王创建的西周王朝覆灭之重任?
秋风吹过褒河谷,我在风中,沿褒河上行,便看见石壁上排列着一个个石洞,长蛇一般蜿蜒在河谷,那就是褒斜古栈道遗迹。古人为了翻越秦岭,沿河谷悬崖凿孔,横木为梁,立木为柱,上铺木板,装上栏杆形成栈道。在穿越秦岭的四条古栈道中,褒斜道是历史上开凿最早、规模最大的一条栈道,与万里长城、大运河齐名。看着那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石洞,我似乎看见张良火烧栈道书“玉盆”,萧何月下追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汉王刘邦得以成就大汉帝业;我看见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最后一次率军自眉县斜谷布军,与司马懿对阵,历经失街亭、斩马谡、设空城计,最终功败垂成病殁于五丈原……
时光流逝。笼罩在褒河上空的战争烟云渐渐散去,曾经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褒姒、刘邦、张良、萧何、韩信、曹操、诸葛亮等风云人物,早已消逝于褒河的烟波浩渺中。宁静、安详的褒河谷,我在新修的红桥上徘徊,看青山巍巍,绿水悠悠,清晰地感受到时光正在一点点流逝,如同生命的流逝,不可逆转。
午后的阳光越发和煦,温柔地笼罩着我,阳光是旧时的,如同吹过褒河谷的秋风,穿越千百年时光,与我肌肤相亲。
古汉台上说汉事
古汉台,是刘邦在汉中的行宫遗址,坐北朝南,分三个台阶,是人工夯土建成的具有典型秦汉宫廷模式的遗址,后来人们常将这个高台视作汉朝基业的象征。历尽沧桑的古汉台,已无彼时建筑。“留此一抔土,尤为汉家基。”
今日的古汉台,是汉中市博物馆馆址,呈现出南宋以后的风貌。馆内,凤尾森森,古树名木繁多。午后的天气,天色明澈如一潭静水,秋阳若灿烂无瑕的金子,和暖的风微微吹过,像一只手缓缓搅动了那树菩提繁密的心形叶子。
登临望江楼,向南眺望,目光被高楼广厦阻挡,再也不能望见汉水。惆怅、恍惚中,我看见鸿门宴后,汉中王刘邦从子午道来到汉中,采纳张良妙计,边行边焚烧栈道,以示无北还之意,以绝项羽防范之心。
那时包括“巴蜀汉中四十一县”的西南地区,还是蛮荒之地,被项羽挤兑至汉中的刘邦,心情沮丧。萧何劝告刘邦,“‘天汉’,其称甚美”,所以“愿大王王汉中。”刘邦听后心情转好,于是振作精神,励精图治,将荒芜的巴蜀之地变为鱼米之乡。汉中开汉业。汉中成为刘汉王朝的发祥地。为了纪念这段历史,刘邦在取得天下之后,定国号为“汉”。
项羽怎么也想不到,鸿门宴放走刘邦的“妇人之仁”,竟导致他在楚汉之争中陷入四面楚歌的“十面埋伏”,曾经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落得与虞姬相对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用在项羽身上十分贴切。
楚汉之争的结局,还决定于另一个人——韩信。
想到韩信,便想到汉初三杰之一的萧何,想到那句童叟皆知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受街头混混胯下之辱的韩信,先被项羽嫌弃,再被刘邦轻视。好在有萧何,萧何先是月下追韩信,一直追到留坝。我能想象到,晚风轻拂的月夜,萧何充满真诚情意的追赶,足以让韩信回心转意,决意助力刘邦实现一统天下的政治图谋。接着,萧何再说服刘邦,“择良日,设坛场,具礼”,拜韩信为大将。万事俱备,刘邦便带领汉朝,挥别汉中,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灭掉三秦王——雍王章邯、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一举夺得天下。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胸怀雄才大略的韩信,脑子似乎缺了一根筋,参不透政治斗争之险恶,参不透人心之复杂险恶,他根本没想到,功高盖主意味着什么,更没想到,知遇恩人会变身索命信使,于是,轻而易举被他骗至宫中,交由吕后,以谋反之罪要了他的命。
不知道人头落地的瞬间,韩信是否了悟,人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即使曾经感天动地的将相情意,有一天也会因为权谋而充满杀机。
想来韩信一生真是跌宕起伏,悲喜交集,可歌可泣。深重之屈辱,彪炳青史之功勋,以及千古沉冤,足令后人独叹,“千里秦蜀万缕愁,似水流年,却付与悠悠银汉,对谁说?”
古汉台西南约二百米处,是相传为刘邦拜韩信为大将时所筑的拜将坛。拜将坛由南北两座石台组成,台高三米多。南台四周用汉白玉栏杆围砌,台脚下东西各树立一石碑,东碑阳刻“拜将坛”三个字。西碑阳刻“汉大将韩信拜将坛”,碑阴刻七绝一首,其中“沛公帝业今何在,不及淮阴有将坛”两句,韩信若泉下有知,也可聊以自慰了。
斜阳余晖中,伫立拜将坛四顾,天那么蓝,像一汪湖水高悬天空;城市那么美,花团锦簇,绿意融融。从《诗经》里走来的汉水,倒映着高低错落有致的城市曲线,像一首诗,又像一幅画,美轮美奂。不禁想起《三国演义》开篇两句诗: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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