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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启蒙教育,是从我家屋门上的春联开始的。
小时候,一进腊月就能感觉出年味了。家家户户开始忙年,做馒头,大扫除,买新衣,贴对联差不多是年前最后一道工序了。
有一年,大概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年三十中午,我娘做饭,我帮着烧火。过年,娘心情好。她忙活完手头的活,就蹲在我身边,拿起火钩,指着屋门上刚贴上的对联,一个字一个字点着,教我念。就像网上流传的奶奶教孙子认字的那个视频,不过,操着我们当地的“集美(即墨)普通话”。我拉着风箱,烧着火,兴致勃勃,把屋门上的对联和上面的字都记住了。意犹未尽,又拉着娘去大门口,教我念大门上那八个字,还有门框上的横联,转了转家里东间西间,把对子上的字,都记住了。其实,那时候记住的无非就是“新年快乐”“欢度春节”“阖家幸福”等过年话,难一点的就是“爆竹声声除旧岁,烟花纷纷迎新年”之类的对联。但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那一年的正月里,在跟着父母串门拜年的过程中,不仅收获满兜的花生瓜子,各种糖果,还缠着人家,把家里对联上字念给我听,直到我记住为止。顺便也充当了父母的“工具人”。“看看人家这孩子,这么小就识字了,看看你们,就知道吃。”几乎忘记了小时候,我也曾是个“别人家的孩子”。
小时候的娱乐之一就是在我家墙上找我认识的字。那时村里家家住平房。条件好些的家庭,屋顶是瓦的,窗子上镶的是玻璃。差点的屋顶是草铺的,木格子窗。我们家的房子是后一种。后来条件好点了,屋顶才换的瓦,窗户镶上了玻璃。但是我还是喜欢木格子窗,因为可以贴窗花。我住的那间在里面,平时不怎么有人来,所以墙面是报纸和书纸糊的。报纸糊的那一面墙,我比较喜欢,上面的字有大有小,有的还有图画,所以字比较好认,有不认识的字对着图画,也能猜出个大概。书纸那面就比较难搞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排得整整齐齐,有时候眼前的字都认识,却看不懂啥意思。大概当时用来糊墙的书是工程类的或者理论类的。对理论性知识的敬而远之,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小时候另一个乐此不疲的游戏就是剪窗花。胡同头上住了个大叔,会剪各种样式的窗花。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会上门去讨要,回家贴在窗上。那时候我家还是那种木格子的窗户,每年过年都要重新糊窗户纸。窗纸封好后,四个窗角再贴上大红色的窗花,过年的仪式感就呼之欲出了。
大叔有个女儿,比我大一岁,乖巧伶俐,是他的掌上明珠。我们是一条胡同的玩伴,几乎天天玩在一起。大叔爱屋及乌,也挺喜欢我。冬天农闲,地里没有活,大叔就窝在家里剪窗花,过年的时候,胡同里,几乎每家都会得到他剪的窗花。等我们放了寒假,天冷,不能出去疯了,更有大把的时间泡在他家。大叔经常教我们剪窗花,他手巧,很多女人都不如他会剪。他把红纸反过来,折折叠叠,用小剪子抠抠剪剪,再翻过来,一张窗花就出现在眼前,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神奇的魔术,让人欲罢不能。那时红纸金贵,只在过年的时候才能买。我就偷偷撕作业本纸剪。除了大叔教的,自己也天马行空地乱剪,剪出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然后就兴高采烈地嚷嚷“这是一座山”“这是一棵树”“这是一只羊”。大叔总是笑眯眯地应答着说:“嗯嗯,像。小心别剪着手。”
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旧时光的背影却越来越远。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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