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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夏天,热浪滚滚,再热衷自然的人,一旦拥有机会就会往室内钻,蛰伏于空调制造的恒温里。有些动物要冬眠,人却在做着夏眠。在自我幽闭中,对于自然界的享受变得弱视弱听,甚至有点弱智起来。
这不,囿于室内数天,不知紫薇花在枝头招摇明媚,也不知楼下草坪上蜻蜓来了几波,更不知那些河岸上的蟋蟀草抽了几根穗子。
虽然手不释卷,咖啡佐力,却依旧浑浑噩噩,临窗就读的假象里欣欣然做着一个白日梦,梦见与荷有约,做了一条水中的鱼。
鱼儿悠悠地游,想冒出水去,却身不由己,闷头闷脑,浮头嗷嘴。隐隐地,传来岸上树梢间的一种声音,像是召唤,又像是特立独行的自我释放,却总是闷声闷气,穿不透空气。我努力睁一睁眼睛,一条游鱼的意识慢慢恢复到三岁娃娃的智力,循声而求:“什么声音?”
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拉开窗户,那声音突然像被放大了似的逼近而来,透过热浪翻滚的空气激荡耳鼓,“知——了,知——了”,三岁的智力顿时飙升到正常成年人状态,哦,原来是蝉儿在叫呀,如此真切,这般高亢。
室内是秋,室外是夏,室内的迟疑之人不能敏感于那夏日的代言,全是因为一窗所隔,内外两重天,把心扉幽闭起来,怎能感知自然之音的伟力?
怠慢了,这夏日里的一曲嘹亮高歌!
曾几何时,与蝉儿的生活如此贴近。时光流转,回归童年之夏,那是必有与蝉儿的诸多交集的。
最喜是在黄昏弯腰弓背,去偷看一出金蝉脱壳的小戏,一只丑黑的蝉儿蛰伏着,在久长的等待里,其背上启开一道裂缝,在颤颤抖抖、摇摇摆摆间,一只鲜嫩的蝉儿从背间向外奋力伸出头来,进而又抽出身来,最后摆脱沉重的枷锁一样的黑丑旧壳,获得重生。
蝉儿的一生苦难深重,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吃尽死等的苦头,再出来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阵痛,然后于光天化日下聒噪短暂时日,便将沉默于秋,它走不到人世间的冬日,也可以说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然而蝉的嘹亮之声是经常能掀起我们儿时的欢乐心潮的。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在“等待游戏的童年”里,更多喜悦是于日暮时分约一二好友,手捏一团面筋,举着长竹竿去粘知了。将蝉儿玩于股掌之间的乐趣,是物质贫乏时代自然的无私馈赠,蝉满足了我们取之不尽、玩之不厌的捕捉贪欲。征服一只只小蝉,让成长路上多了些许成功的喜悦。
然而,自恃为人的,却也有失落于一只小蝉的地方。如果那只蝉站得够高,那么,擎着长竹竿也是徒劳,它只管无视人类,一任放歌,“知了知了”,清越渺远,声传八方,做得神仙。
儿童时代,总是沾沾自喜于所捕捉到的那些低处蝉,失落于那些“歌声震林樾”的高处蝉。无论捕捉还是失落,都是与蝉儿有过极为深切的交集的。交集于蝉儿的身,小巧玲珑,可爱有趣;交集于蝉儿的声,高远嘹亮,始终是夏日里升入九天的绝唱,唱出了夏天的最强音。
在与蝉儿的交集里明白,蝉儿是夏日的一枚标签,无它,夏天是死寂的,是没有灵魂的。夏日的温度至高,夏日的声浪至高,这是自然向世界张扬出的两个蓬勃维度,无此,不足以证明夏天的特征。
然而,如今,我们将自己的手脚自缚于现代化的伟力间,享受了舒适的温度,却违避了自然的佳音。听不懂夏日的高歌,便不是生活在当下之夏。
摆脱空调所设的温和空气,走出去,到林间听一曲“居高声自远”的蝉唱。向着自然致敬,感谢赠与一个热烈的夏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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