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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炜,男,陕西志丹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志丹县文联主席。先后创作诗歌、散文、小说500余篇(首)。有百余篇作品在《十月》、《作家文摘》、《诗刊》、《散文选刊》、《延河》、《美文》、《陕西文学界》、《陕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著有诗集《岩石的牧歌》,散文集《生命是一缕阳光》。
鸟之语
我喜欢天空,无事时常抬头张望。那纯净的蓝延伸在一个足够让我幻想的高度。我的目光在静定中时而上升时而下降。目光上升的高点是发散性的一直穿越稀薄的空气,浩渺的太空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眼睛是诚实的,我看到了那些伟大的天体,那些天体的生长,行走,死亡。但我们的心是盲目的我们愿意承认那是一个遥远的光点或颗粒。于是更愿意将眼光下落在一些不太高的地方,这样感觉真实,感觉踏实。在这种高度就看见了鸟。那飞升的鸟,舞蹈的鸟,堕落的鸟。我相信它们是蓝天的精灵,森林的信使。我喜欢鸟。
当那阔的或纤瘦的,彩色的或黑白的翅膀拍动空气在天宇翔舞时我的心就莫名激动与欢快。它们在天空盛开,绽放如一朵朵阳光下的花儿。是啊,高飞的鸟儿就是花朵随风而舞的渴望与幻梦啊!
精灵般的鸟是有家的,它们的家就在森林深处那些绿意盎然的枝叶间。它们与森林和谐相处共同吟唱遥远的来自宇宙的光的礼赞。鸟不只是歌唱者,鸟们还是春日的呼唤者,是欢乐的召示者,是美丽的陈述者。
在无数次清晨被鸟儿唤醒之后我充满感激,是那些鸟让我相信生活中有些歌唱可抵消所有的悲伤与苦难。与一只可爱的鸟儿相遇,如同一次美丽的邂逅,值得感恩与赞美。
我喜欢那些可爱的精灵,但却不愿意把它们养在笼子里。因为我知道鸟不属于笼子,一如大象、狮子不属于动物园一样。那种驯养是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的禁锢与伤害,将一个翼翅丰满的鸟圈在笼子里就如同砍了它的双翼。那种因爱而圈的行径已变成了可怖的占有。
自由是所有动物共有的权力,我们凭什么伸出冷酷的手控制别的生命的自由呢?仅仅是我们更有力量吗?力量是需要强大智慧做支撑的。要不然这种力量越强大就越充满危险与恐怖,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己,都绝非好事。说到人类最强大的力量便是对核子的掌控。拥有核子武器,让人类的力量大得可轻易毁灭整个地球无数次,但人类具有了足够的智慧来平衡这种杀气与自我毁灭的愚蠢行径吗?这是一个值得全人类深思的问题。
无论是一只小鸟或是一个虫子,关爱生命应是虔诚遵循自然的法则,尊重生命存在的法则与权利,让狮子,老虎在森林中奔跑呼啸;让土拨鼠在山坡打洞,啃食;让鸟儿在枝头唱歌,拥抱天空。这是天经地义的自然之道。
走入威猛,强大的动物行列需要强健的体魄、杀伐的力量与机敏。走出它们却需要更高深的修为,更博大的认识与平衡自然、关爱生命的智慧。人类从动物中走来,凭借着生存积累的智慧变得越来越强大,成了一种最可怖的大型动物。老虎、狮子、大象、鲨鱼、巨鲸这些在草原在山林在大海称王称霸的动物,哪一个能逃过人类的追捕与猎杀。有些动物恐怕只有在动物园中才能见到了,这真是一个悖论。
一只美丽的鸟儿成为一道菜时,最悲哀的却不是鸟儿。人类在向鸟儿张开血红的嘴时那些坚利的牙齿却是指向人类自己呵!上帝创造万物,是让他们和谐共处的,任何一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充分理由,人类没有权利制造荒凉。
鸟儿是勤劳的。它们从一出生就开始忙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鸟儿的勤劳从来不比人类差。幼时学飞,成年时筑巢,捕食育雏,直至生命耗尽。它们挥动的翅膀被蓝天记录,它们的歌唱被山川记录。你见过整日睡大觉或者不挥动翅膀的鸟吗?除非生病或死亡,它们很难停下来。但四肢强健体力充沛的睡懒觉者,跪着乞食的人 却充塞着都市与乡村的角角落落。对于某些人来说活得还不如一只鸟,一头羊或一只猪啊!
在这个蓝色的星球上帝对于人和鸟都是充满赞美与偏爱的。它给了人智慧,让人类离开了动物,站在生命链的最高枝。它没给鸟智慧却给了鸟清亮的歌喉、美丽的羽毛、强健的翅膀,给了它们整个天空。
在鸟的世界中,我看到了一种简单,一种和谐统一。一只鸟就是一只鸟,它们活得纯粹、执著、快乐。在人类社会里对于一些人是很难准确定位的,太多的纷繁、庞杂、混乱将我们迷惑。那是一个繁杂的生态系统,人类中不只有人还有狮子、老虎,有猪、有鸟、有老鼠、有寄生虫……这种叙述因它的趣味性与真实性而充满了矛盾与可笑。人类社会中虽有许多思维脾性差异巨大的物种,却因都有一个共同的面具而难以辨别与确认。
虽然鸟的命运越来越不容乐观,但总有些人是不吃鸟,不伤害鸟的。这让我欣慰,让我快乐,让我相信鸟的翅膀还可以长久与天空交谈。我的眼睛也可以长久的在不太高的天空看到那些舞动的“花朵”,我的耳朵还可以听到那些脆声声的呼唤与诉说。这已足够!
窨 子
站在那些巨大的山崖峡谷下面,看着血色岩壁上一个个黝黑的孔洞,我的耳边就响起了呐喊声,冲杀声,痛苦的呻吟声。这些高悬于山壁上的洞让我深深体味出了钩沉于风尘深处的先辈们生息的苦涩与艰难。
在黄土高原的腹地,在陕北的深山沟壑中出现最多的就是那一个个高居半山腰的孔洞——窨子。窨子是陕北人在山崖绝壁上开凿出的石洞,洞口很小一般仅容一二人进出,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小的十多米,大的几十上百平米不等。其悬在半山腰没有进出的路,只能靠绳索吊着出入。
从南方来的人在赞美北国的雄宏壮阔时常常对那一个个撞入眼帘的窨子疑惑不解。当得知那是住人的地方时更是惊诧万分。他们想不通北方人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封闭自己。窨子的作用与围墙有些相似都是一种对封闭与阻隔的构建,但在这种设置中围墙显得坦率、直接。窨子则有些胆怯底气不足,它是一种带有逃避性的阻隔与封闭。这种阻隔有其深层次的社会生存因素,但有时候人的一些思维体系在出发点就已出错了,一如用谎言来佐证谎言,用虚假来驳斥虚假。围墙在阻隔野蛮、伤害的同时也将交流、文明、发展阻隔了起来。封闭带来了落后,而落后是要挨打的,围墙总是起不了它的功效。封闭根本无法阻隔伤害。
窨子并不是一个保险柜,它是高原生命在惊荒逃避中无奈长叹的喉。在动荡的年代,生命是卑贱与脆弱的。身处边缘落后的环境中,其本身就遭到了中心文化的冷遇与漠视,官来了乡民是匪,匪来了乡民则又属官。因此只能躲避、逃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但这些恋家的人又不愿逃得太远而将家丢失,无助而惊慌的生命,仅有的希望就是逃向那些离家不太远悬在高崖深豁上的窨子。在动荡年月,逃生成了生命延伸求索的一个程序一个部分。
看到那些窨子,我心中生出由衷的敬意。高原人对这片土地恋得太深。哪怕仅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也不愿意离开这片贫瘠的土地,也不愿远走他乡。躲入绝壁静等杀伐混乱过后再回来重建家园,守望那些艰难的岁月。
艰难的生活状态注定了乡民哀伤的宿命。穿越黄天厚土,那金色的铁犁在将高原一层层剖开的同时也将高原人的坚强、执著刻入了大山深处。高原是那样的贫瘠脆弱,那艰难的生命体系随时会因干旱、冰雹而崩溃,将人类推向绝境。但生活在那里的人却执著地在那里行走,并将自己的身子,手脚化成了一条条坚韧的根牢牢扎向高原深处,在那贫瘠的土地上打磨酿造生活的舒心与甜润。是他们用执著、热情将生命诠释的伟岸、悲壮、坚强。
陕北人生存的自然条件是恶劣的,但仅用自然的苦涩来诉说他们是不够的。这里千百年来就是一个众多民族抗争对峙的点。无论是蒙古人,西夏人还是宋朝人,清朝人都曾认为这里是他们马匹驰骋的疆场,争夺与杀戮在这种自我确认与定位中展开。人类的互想毁灭与杀戮比自然更可怕。在惊惧恐慌中人们纷纷向窨子逃去。在一些层面上来说那些悬在半山崖上的洞使许多顽强、执著的生命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劫难与杀戮。窨子同样教会了高原人隐忍、豁达的面对世界。窨子、堡寨是人性泯灭,岁月动荡的物证,是根植于人性深处最幽暗的伤疤。
在荒蛮时代最大的敌人是野兽、豺狼,他们只需要一间房屋,一个火盆便可以拒伤害于暖屋之外。但是随着智慧的累积与传承,人类已将自己从生命的根部高高托起,成了生命召展的枝叶与果实。人的力量在智慧的启迪之下已超越了野兽成千上万倍。人最可怕的敌人成了人类自己。对于一个充满智慧与力量的人来说岂止是一个房屋,一个火盆能阻挡得了的。窨子、堡寨是弱者仅有的退路与最后的壁垒。
中央红军到陕北后土豪劣绅、恶霸土匪、国民党反动军阀一一被消灭,人们纷纷离开悬崖舍弃窨子将家建在平坦的阔野。离开窨子的日子人们才能明白,最好的躲避是交流,最强的防御是融合。在和平时代因缺失了对抗与争夺自然不需要抵御与逃避。窨子已被冷落与荒弃,一如人们手中紧握的大刀长矛。杀气在风尘中散尽,屠刀在岁月中朽钝。
那高高悬于山崖的窨子呵!是一部人类伤心的历史,被岁月记录,被山川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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