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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文先生的念想(外二篇)/赵晏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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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3.10.12

当打开电脑,再看这标题时,泪水不禁涌出了眼眶。

这是一篇没有完成的文章——

2022年9月18日,叶梅、葛笑政和我一同去看望李国文先生。国文先生刚刚做完白内障手术,虽已九十三岁高龄,精神依旧饱满,声音依旧洪亮,记忆力依旧强悍。

国文先生有个念想,那就是在12月15日“茅盾文学奖”颁奖四十周年的时候,见一见老朋友。

没有想到,这个念想突然定格在了“2022年11月24日,李国文先生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的悲痛消息里。

“国文先生,您的念想还有兑现呢,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悄悄地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两个月前的情景再次浮现……

去年的9月8日,几位文友相聚,谈论的自然是文坛之事、文坛之人,不知是谁提到了李国文先生。我说,十天后是李国文先生九十三岁寿辰。但叶梅说,好像正日子过了,8月24日中国作协的领导看望了国文先生。

难道是我记忆有误?二十年多前去李国文先生家组稿,那次恰巧国文先生过生日,记得很清楚是9月18日,因为这个日子太敏感了,所以记得。我还问过国文先生,您的生日就是那一天吗?老人家说,这天是阳历,我填表时填的是八月二十四,阴历,因为“9·18”那天我不想过生日。

听完我的讲述后,叶梅、葛笑政和我相约去看望国文先生。

李国文先生是我们尊敬的老一代作家中的典范,文章自不必说,1981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冬天里的春天》于次年荣获首届“茅盾文学奖”。他的人品亦是我们的榜样,不抱怨,不泄气,待人真诚而热情。国文先生见到我们热情地说:“你们来看我,我非常高兴。昨天出版社刚刚给我寄来几套书,你们不能空手回去,每人送一套留作做纪念吧。”

国文先生的“开门见山”让我们喜从心生。国文先生从书桌下面拿出几套封面是红色的书,大家围上前一看,是国文先生的获奖作品《冬天里的春天》修订本,如获至宝,不胜欢喜。

国文先生的夫人忙前忙后地为我们倒沏茶、拿饮料,国文先生则为我们一一签字、盖章。我们捧着国文先生书与老人家合影留念。屋子里是满满的阳光,朗朗的笑声和对文学的热爱。

叶梅欣赏着李国文先生的赠书,说:“您是文学界里的常青树,我们学习的榜样。”

葛笑政“就书论书”说道:“国文老师的《冬天里的春天》打破了传统写法,不是按照人物成长,故事进展的时序创作的,而是通过主人公两天三夜的故乡之行,叙述了一个延续将近四十年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的故事。这种写法当时在长篇小说领域里,还没有作家做过类似的尝试。”

国文先生摆着手谦逊地说:“四十年前的事,不值得一提。你们正当年,现在新崛起的作家和流派挺多的,叶梅的作品写得就很好,我读过。”

叶梅笑着说:“国文老师您过奖了,我们都仰慕您。”

“国文老师,您还记得给我写过序吗?”葛笑政迫不及待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本书,放在了李国文先生的面前。“这是我1992年从日本留学回来后写的第一部纪实文学《东京的诱惑》。”

“怎么不记得?你阿姨总念叨你,说小葛怎么也不来呀,都想他了。”

葛笑政急忙向国文先生的夫人说道:“阿姨,我没能写出好作品,没脸见您和国文老师。”接着不忘请国文先生帮他“圆梦”:“我这本小书也三十年了,当时真是高兴,居然忘了请您给我签个字,今天这日子特别有意义,您给补个签字吧。”

国文先生拿起笔来,写下了一段话:“三十年前,我为小葛这本书写过一篇序,这次见到此书的译本,故尔多写几句。李国文九十三岁。”

“太珍贵了。”笑政欢笑着将签名本放进包里。

“笑政的小说没有得到您的全部真传,但他为人做事,有您的影子。”说着我转身问阿姨,“您还认识我吗?”

不等阿姨回答,国文先生说:“晏彪呀,在《中国化工报·文化周刊》时经常到家里组稿,后来调到作协《民族文学》了。”

国文先生的记忆真是非常好,我是1993年调到《中国化工报》任文化周刊主编时,恰逢行业报相对封闭,极少请行业外的作家写稿,为了扩大报纸的影响力,提高报纸的质量,我想向名家们约稿。于是我找到了时任《人民文学》常务副主编、我同学周越的父亲周明先生帮忙,这才与众多文坛前辈相识了,其中就有李国文先生,2023年整整三十年了。

时光总是过得快,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了。望着九十三岁的李国文先生和他九十岁的夫人,我们真心羡慕,如此慈祥、相濡以沫的一对老人,祝福国文先生他夫人健康长寿!

该是告别的时候了,我们约定12月15日那天再相聚,共同庆祝“茅盾文学奖”四十周年。

国文先生笑着说,“‘茅盾文学奖’创办四十周年是该隆重庆祝的,我的作品现在落伍了,不值一提。但我非常想见见老朋友和帮助过、为我服务过的编辑和评委们,那时我们真的很纯洁。”

走出国文先生的家,叶梅打车先行了,我因与葛笑政同路便搭他的车回家。路上边走边感慨,九十三岁高龄,声音洪亮,思维敏捷,与我们谈笑风生,何为?

“不争。”笑政说。

“平和。”我说。

“拒绝人渣。”笑政说。

“暗室不欺。”我说。

“国文先生知道‘情深不寿’的道理,我与国文老师是上下级关系,觉得他老人家,于当官,于名利,‘用情不深’,可以说是‘无情寡意’。”葛笑政说着发动汽车。

“一个人的长寿与短寿,会定格在人品上的,国文先生就是最好的证明。”说着我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是晚,坐在电脑前,我回忆起与李国文先生交往的许多片段……

记得第一次拜访国文先生时,我说明约稿之意,“为了让行业内的读者能够读到行业外名家的大作,《中国化工报》成立了文化周刊,我们没有框框,请您赐稿,散文、杂文都可以。”

国文先生听后大笑说:“你们打破行业报的戒线,有眼光,很好。百花齐放才是春,一花独开就没有了比较的美,春就暗淡了。对作家而言,多一个阵地是福音,谢谢你。”

国文先生的话,至今令我记忆深刻,是缘于另外一位作家的拒绝。当我说明来意时,那位大作家严肃地说:“我对‘化工’没有兴趣,你找其他人吧。”

我不死心,继续说,“我们副刊早已打破了行业报的戒线,没有任何条条框框,短小说、散文、诗歌、杂文都可以。”见大作家不说话我又补充道:“其实‘化工’无处不在。比如您身边就有与‘化工’有关的东西,墙上贴的壁纸、门上的漆,脚下的鞋,哪一样也离不开‘化工’……”这位作家几乎不等我说完,就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起烟来……由此,我更对国文先生的真诚以待心生感激。

国文先生的美意,先生的美德,先生的美文,以及对小辈儿的支持、尊重,就像怹老人家楼前那株大树,四时轮换,自成一道美景。

如今,国文先生悄然地去了天堂,不带走任何念想,他把这念想留给了老朋友们,任大家或念或想……

——选自2023年2月15日《北京晚报》第21版


人间需敬虎皮兰


岳母过世3年了,总想写些什么表示纪念。日前家里的虎皮兰忽然开花了,淡淡的香味飘荡在阳台间,望着盛开的虎皮兰,不由想起了岳母,这是她老人家留给我们最有意义的遗产。睹花思人,写下此文,怀念故去的岳母。

——题记

我喜欢家里的阳台,因为它总是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花草烂漫的景象。

妻是闲不住的人,最喜欢的莫过于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了。有一榕树盆景在我家已经生活了三十年了,依旧枝干挺拔、绿叶葱葱。阳台上既有四季常青的红豆杉、清香木、薄荷等植物,也有盛开的茉莉花、蝴蝶兰、太阳花,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被我统称为“花草”。

当我写作疲劳的时候,喜欢站在阳台前,巡视家里的这些花花草草,养眼又悦心。生活中的烦恼以及创作中的困惑,因了这些花草的繁茂而心情大好、疲乏顿消。

阳台上的花草郁郁葱葱,平日里施肥、浇水、剪枝、换盆,一直由妻打理,我偶尔也打打下手。

“快看,虎皮兰开花啦。”

妻兴奋地招呼着,我知道虎皮兰对她是很重要的,这花来我们家有二十余年了,只开过一次花。我曾几次欲将其送人,妻都没有同意。

我快步走到阳台,果然,那盆不大惹眼的金边虎皮兰居然争气地开花了。只见虎皮兰的花茎从盆底、从一根根密密麻麻的令箭中昂首挺胸地钻了出来,花蕾花茎都呈淡淡的绿色,一串串长长的花瓣,在阳光和绿色虎皮兰的相衬下,优雅地绽放着美丽。仔细观察才发现,这支从盆底一直窜出有一尺高的花茎,并不是“独生子”,在几十支令箭的四周还有几支花茎也“欲比天公试比高”地钻出盆底。

妻与这株金边虎皮兰的性格很相像。许多年前,岳母跟她弟弟们说:“我们家小萍(妻的小名)虽然是家中老小,但学历最高,最懂事,遗产不分给她,她也不会说什么。我做出任何决定她都不会怨恨我。”

随后岳母对妻说:“小萍,我把两套房子一套给你哥,一套给你二姐,你同意吗?”妻说:“妈,您不用跟我商量,只要您高兴我都没意见。”岳母又说,“我存了些钱,留给你大姐,她现在生活比你困难。我移了一盆虎皮兰给你做个念想吧,你同意吗?”妻仍然说:“只要您高兴,我都同意。”

就在那天,妻从岳母家带回了这盆虎皮兰。

这盆虎皮兰,是新移植的,小小的叶子,蔫蔫的、弱弱的。妻对我说:“这是妈送给我的,是金边虎皮兰,很少见。”说完见我没有回音又补充道:“它是沙漠植物,耐活,开花时很漂亮的。”

我平素对花草不甚了解,对金边虎皮兰同样没有感觉。可这金边虎皮兰生命力极其顽强,十天八天的不浇水她也不会死,只要有阳光,不施肥她也照样慢慢地绿着、长着,从来不跟那些娇艳的花儿争水争肥争宠。年复一年,有的花儿开败了,有的花儿死了,有的花儿送人了,我家的花花草草总是在变换着,唯有这盆沙漠植物——金边虎皮兰依旧在阳台的角落里静静地绿着。

那年岳母病重,妻不顾刚刚做完心脏手术,拖着病体联系医院、找大夫、陪护、送饭,直至半年后老人过世,为老人送终。她犹如从岳母家移植来的那株金边虎皮兰一样,不张扬,不争宠,不抱怨,默默地生长着。虎皮兰不羡慕其它花开时,主人毫不掩饰的欢笑,也不嫉妒主人对待其它的花儿施爱过多,更不怨恨主人对自己关爱甚少。

金边虎皮兰一年比一年壮实,形状一年比一年漂亮,叶子一年比一年挺拔,长得像一把把宝剑,有人叫她令箭,我看她的形状像宝剑,下宽上尖,有股直刺云天、永不服输的气概。

一次朋友来访,见我家这盆金边虎皮兰长势很好,甚是喜欢。我随口说:“送你吧。”友人笑笑说:“我剪一片回去种上就行。这东西是沙漠植物好活,她除了吸收二氧化碳的同时还会放出氧气对人身体特别好,还有一点许多人都不知道,她具有其它花草都没有的功效,家里只要有她的存在,可恶的蟑螂就会远远地躲开,一定不敢到你家里串门。”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虎皮兰有这样的功效——驱除蟑螂,这让我好生兴奋。因为蟑螂是舶来物种,生命力极顽强,只要有一只跑到你家里,很快就有十几只上百只的蟑螂与你共存。蟑螂传染病菌、形象丑陋,叫人生厌,似乎它是杀不死,灭不绝的汉奸。假若虎皮兰有此功效,即使她不开花我也要养着它。友人听后笑着说:“虎皮兰一旦开花,那就喻示着你家花开富贵了,会给你们家带来好运的。虎皮兰可被称为君子之花,克蟑螂而不骄,花开富贵而不傲,你说她像不像君子?”

友人之语令我开心之极。去年搬家的时候,虎皮兰随着我们入住了新居。

妻始终如一地善待这盆金边虎皮兰。她说:“花是有灵性的,花草自有情,开花的,有开花的美丽,不开花的自有她的风骨,也有她们独特的美。如今老妈走了,虎皮兰成了我的念想。尽管它不高大,也不是年年开花,但它是漂亮的,她绿色的叶子四周镶着一层金边,是名副其实的金镶玉,尤其是在阳光的照射下,金边显得是那么高贵。”

清明节后,虎皮兰被妻从室内搬到了室外,在阳光的沐浴下,又花开了,这让一家人好不欢喜。妻看着虎皮兰说:“养花就是为了高兴,有人说健康是第一位的,有钱没钱都过年,快乐才是第一位的,无论遇到什么,快乐地面对,快乐着活着才有意义。”

妻每日依然乐此不疲地看顾着这些花草,每当有鲜花盛开或是她剪枝后造型可爱时,她会用手机拍下来,分享到我们家人群里晒图显摆。

儿媳妇说:“妈,您养的花这么好看,拍得也挺专业的,怎么不发朋友圈里呀?”妻子听后总是笑笑说:“人家那都是摄影高手,养的花儿也是名贵品种,咱家养的都是普通的花儿,只是自娱自乐逗自己开心,不值得炫耀。”

妻的性格活泼开朗,乐于助人,朋友、闺蜜其实不少,但她从来不发朋友圈儿。她有自己的想法:“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发朋友圈儿,人家是点赞还是不点赞?不要让朋友处两难,既是爱惜他人也是自我尊重。现在的社会是开放的,言论自由,朋友圈儿的人员素质参差不齐,各种各样的人鱼目混杂。你喜欢的东西他人未必喜欢,养花是为了怡然自得,既美化了环境又愉悦了自己。我在朋友圈里经常看到有些没有教养的人,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既破坏他人情绪又降低自己的身份。”

妻经常看华人在国外的直播节目,这些华人把国外的风光和一些吃穿用的好东西介绍给国人,这在疫情期间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当大家不能出国旅游,看看直播等同去国外旅游了一趟,非常好。可总有人说些恶心人甚至是侮辱人格的话,说直播间的主播是卖国贼,生活在国外却挣中国人钱等等。有些主播有涵养,不予理睬,有些粉丝看不过去了相互对骂起来,不和谐的场面让人十分不舒服。

妻的理论我是赞同的。中国人得癌症的不在少数,除了气候、食品、生活习惯不够健康等因素外,更多的是喜欢“生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在车上,在路上,在商场,你都可以看到脾气火暴的人,动不动就大骂出口,大打出手。凡是长寿者,第一要务是快乐,第二要务是远离人渣,“躲进小窝自娱乐”,不失为是一种超脱,一种平和,一种智慧。

推开阳台的门,一股香气扑鼻,金边虎皮兰不似兰花之幽香,不像月季花之浓艳,它有股淡淡的庙香!闻之忽然开悟,我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盆金边虎皮兰,“争是不争,不争是争”的气度,无怨无恨,包容大气。

每一种花草都有其价值,自有独一无二的美,可比,亦不可比。大千世界,贵在一个“千”字,贵在各美其美,集小美于大美。拥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不问风雨,彩虹自现;拥有一副古道热肠,温暖他人的时候亦可温暖自己。

金边虎皮兰是岳母送给妻的遗产,虽不值钱,但精神贵气——

富不骄奢穷不丧志,且看花开花落;

得不忘形失不萎顿,切莫患得患失。

——选自《三峡文学》2023年8月号


难忘呼和浩特那座纪念碑


在中国悲壮悠远的历史长河中,中华民族的子孙们无惧山崩地裂的灾难,残暴杀戮的外寇,乐观顽强地前行着,无论山险水深,无论荆棘丛生,面对每天的日升日落,民族的脊梁从未弯曲过,牺牲已成为一抹特殊的底色,先辈们用生命摇旗呐喊,用青春与热血激励着历史长河中匍匐前行的后辈,每当想起那壮怀激烈的场面,都会热血难凉。

盛夏时节来到呼和浩特,当地友人带我去有特色的地方走走。

驱车途中友人介绍说,咱们呼市地处中国华北地区、北部边疆,是联接黄河经济带、亚欧大陆桥、环渤海经济区域的重要桥梁,也是中国向蒙古国、俄罗斯开放的重要沿边开放中心城市。历史文化比较悠久,是历史文化名城、国家森林城市、国家创新型试点城市、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城市、中国优秀旅游城市和“中国乳都”。我们这里有蒙古族、汉族、满族,回族、达斡尔、鄂温克等41个民族聚居在咱们呼市,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

友人边开车边介绍着,忽然问我,你应该最不想看的地方就是“钢铁森林”吧。

我笑笑说,这个比喻有意思,把城市比作“钢铁森林”,你我都是从森林大山而来,从骨子里喜欢江河山川。

友人大笑。我见他开车早有目的,便问道,你想带我去哪里观瞻?

“海拉尔大街公主府公园走走,那里是清康熙帝第四女固伦恪靖公主府第。公主府位于呼和浩特市新城区通道北路62号,建于清康熙年间,是康熙皇帝六女儿固伦恪靖公主下嫁漠北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多布多尔济后所建,是清朝满蒙联姻国策的产物。府邸以大青山为屏,札达河与艾不盖河环抱,素有二龙戏珠之美称。公主府是中国国内唯一保留完整的清代公主府邸,是古代建筑艺术重要的文化载体。公主府象征着民族美好,特别是府内景色别具一格,在内蒙古草原上,公主府作为呼和浩特的重要组成部分,满蒙联姻民族融和的典范,已经成为民族团结的象征和纽带。”友人的介绍让我有了几分憧憬。

“这故事对你的小说创作很有好处吧。”我们开怀大笑。

“还有更切合的。”说话间我们来到了公园门口。公主府花园的确很美,友人边走边介绍,然而他看似漫不经心却“心中有数”地将我引到一座纪念碑前。我驻足于此有些茫然。友人见我面露疑惑便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7月7日呀。”

旋即,我俩儿几乎脱口而出“七七事变!”

友人表情忽然严肃地说:“这是华北军第五十九军抗日阵亡将士公墓,也被称为抗战第一碑。”说着他走到纪念碑前,庄重地站直身体向英雄纪念碑深深一鞠,我等见之急忙随之也深深三鞠躬。

“赵老师,既是作家又是制片人,这场战斗顽强而惨烈,这些军人的壮举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电影和小说题材,我想让你了解这段历史,尤其你是北京人,这场战争就发生在你们的北京怀柔。”

“发生在怀柔?”我惊呼道。瞬间周身感到热血躁动,对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感到内疚。为了弥补缺憾,我恭恭敬敬地围着这座纪念碑绕了三圈,读着那字字揪心的文字……

石碑是由和平解决北平的傅作义将军亲自筹建,于1933年9月动工,1934年春竣工的,同时建纪念堂一所。我环视着纪念碑,高约12米,呈三棱柱形,正面有傅作义将军题写的碑名——“华北军第五十九军抗日阵亡将士公墓”。

友人说,当年傅作义将军派人从战场运回并种下了367棵象征春天、爱情与美好理想世界的山桃树,连翘、紫丁香、榆叶梅点缀其中。每到清明时节,这里山桃花激情绽放,如霞似锦,高大庄严的纪念碑矗立在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令游客肃然起敬。这是国内最早以抗日为主题的纪念碑之一,碑文因胡适、钱玄同两位新文化大师合璧而闻名全国,又被称为“白话文第一碑”“抗战第一碑”。

1937年3月15日,绥远军民1000多人在纪念碑前举行阵亡将士追悼大会,当时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从延安给傅作义将军发来唁电:“先生领导全军将士御侮,屡挫敌锋,略洗吾民族所遭受之奇耻大辱。将士英勇杀敌成仁取义,伟大之精神是以昭示后世,风引全国。”

“这是什么战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为何如此重视?”

“1933年5月23日,在距当时北平60余里的怀柔县附近,傅作义将军指挥华北军第7军团第59军将士,与侵华日军主力展开了一场殊死激战。在这一战役中,中国方面阵亡367人。当时大阪朝日新闻的从军记者观察我军的高地阵地后,电传回国,曾这样形容我们:“敌人所筑的俄国式阵地,实有相当的价值,且在坚硬的岩石中掘成良好的战壕,殊令人惊叹!看他们战壕中的遗尸,其中有不过十六七岁的,也有很像学生的,青年人的热狂可以想见了。”同年9月,傅作义将军派人从当时的战场上将其中203位烈士遗体装殓入棺,运回呼和浩特,当时场景惨烈而壮观,后来修建了公墓。”友人介绍着。

“在北京的怀柔,那为何要将烈士遗体送到呼和浩特?”

“我也是听一位老军人说过,这203位军人都是咱们内蒙古籍的战士,大家称为蒙古营,有两位美丽善良的蒙古族姑娘,是蒙古营战士的未婚妻,她们千里迢迢追到战场,想为英雄生儿育女,但却目睹了战场的惨烈和未婚夫的牺牲,后来她陪伴着将203位烈士遗体运回到呼和浩特,当时这些大多是热血青年,其中有几位是共产党员……”

听着友人的介绍,再读碑文,心中的热血如江!“虽无必胜之念,而人人具必死之心”,这是何等的军人气魄,这是何等的军人气概,正如碑文所曰:

这里长眠的是三百六十七个中国好男子!

他们把他们的生命献给了他们的祖国!

我们和我们的子孙来这里凭吊敬礼的,要想想我们应该用什么报答他们的血!

久久地立足,心中回回荡着这样的声音:英雄,是一个国家的骄傲;英雄,是一个民族最闪光的坐标;英雄,是我们无忧无虑的现代人应该永远不能忘记、永远放在心尖上的人。

一只苍鹰在头顶上盘旋着,她是寻找什么?是在寻找英雄的化身吗?她是否也同我一样在寻找我们民族的坐标。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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