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热线: 13384778080 |
家乡河道密集,五步一沟十步一桥,绝对不是夸张。
每当春末夏初天气渐暖,水中嬉戏自然成了水乡人闲来无事的首选之乐。密布的河道孕育出水乡独特的物产,这些物产自然也就成了这种乐趣的最好寄托。打鱼的撒下丝网,闲散地呆在河边等待;摸虾的挨着水边一路地摸过去,小心谨慎不放过一寸烂泥;踩河蚌的一手扶着澡盆一手划着水,水越深河蚌越大,功夫全在脚尖上,努力去感知脚下的硬块是蚌还是砖。不过家乡人的这些水中活动完全不以赚钱为目的,纯粹是自娱自乐。网到十条八条鱼,大的提回家煮煮,小的干脆放生;摸到几十只河虾,贪嘴的当即吃下,不习惯生吃的就带回去在锅里焖一焖;至于说踩河蚌,奇怪的是踩时喜欢大的,但大的谁也不会要,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扔向远处,因为大的肉老,小的才鲜嫩。
这样的热闹景象要持续好几个月。不过,我和哥哥在当时的兴致全然不在这些,而是张钩捉甲鱼。
甲鱼俗称王八,这玩意在现在的餐桌上好象吃香得不得了。一只不大的王八上桌,该桌的资费标准要提升好几个档次。但在我小时候,在我的家乡,这东西是很少有人问津的,原因在于没人会想靠它去赚钱,就是拿到集市上卖,也没有人要。既不肥又没多少肉,少有的那点肉,肉质又是僵硬无比,始终有种嚼不碎的感觉。更为主要的是那玩意生性凶猛不逗乐不好玩,动不动就咬人,大家自然对它没什么好感。偶尔捉到一两只不是就地摔死,就是弃之如草芥。
但我和哥哥选择了它作为夏日取乐的对象,因为大家都不做,我们做自然能引来更多关注的目光,获取战胜这一无情之物的乐趣。
前期的准备工作是很烦琐的,一是要制作鳖卡,二是要准备昂贵的饵料。鳖卡的制作是将毛竹先削成一小块一小块,比现在的牙签稍粗一点稍短一点,中间一块稍薄,压弯两头向中间靠拢,弹性要大,然后一个个系在一根较粗的纲绳上。一根纲绳至少要系几十把这样的卡。饵料则要用煮得半生不熟的猪肝,因为生猪肝软,甲鱼稍一拖就脱落了,白送了食。煮得过熟的又没有了肝脏的腥味,甲鱼不感兴趣,所以只有半生不熟的效果最好。配备这样的饵料在当时纯粹是一种奢侈,人都不怎么舍得吃这东西,给老鳖吃不是因为求乐谁也不情愿。
一切艰难的准备工作之后,我和哥哥准备下河小试身手了。摸黑支开家里的小船,一路轻悄悄地划过去,找到合适的地点,小心翼翼地将鳖卡撒下去,慢慢地撑回,在水边的隐蔽处耐心地守候。鳖这东西对声音是相当敏感的,水面上稍有响动,它们会以极快的速度浮上来,探头探脑地看一眼,又极快地沉入水底。发现水面上有异常情况,要它们上钩恐怕只能叫天了。我们在水边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等待它们光顾连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猪肝,期望在天亮之后,在同伴们下水之前收获他们不屑的乐趣,雄赳赳地度过一天的美好时光。
等待是要有耐心的。几个钟头过去了,哥哥说,可以收了吧。好,收就收吧。小心地拽起纲头,慢慢地扯,轻轻地拉,笊篱在手,随时准备从水里兜捞。一切似乎都是一级战备状态。
一只卡浮出水面,没有;又一只卡被拉上来,还是没有。河面平静异常,而我们焦急的心湖早已涟漪滚滚。我说,恐怕一只都没有,全拉上来算了,回家吧。哥哥制止了我的话,说,甲鱼是很精明的,有声响它们会尽力挣扎,只能慢慢拉。果然,第30只卡起水的时候,水面上有了细微的动静。哥说,不要慌,我慢慢提,你快点兜。说时迟那时快,我也顾不上许多,凭感觉用笊篱从水底一兜,一只硕大的甲鱼被兜进来了。提兜,倒出,哈,再狡猾的老鳖此时也只得乖乖地呆在编织袋里了。哥毕竟比我老练,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激动,他还在继续扯纲绳。不一会儿又有了动静,哥说,快,有只更大的,好,继续上演我的兜底绝技,进来了,哈,果然更大!
载着胜利的喜悦,带着令同伴们欣羡的荣耀,我们光宗耀祖般地凯旋了。靠岸,系绳,收篙,一切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按常规,我把竹篙射上两米高的竹园斜坡,可这回完了,竹篙撞到竹根被弹了回来,嗖嗖地下滑,刹那间,竹篙底部的铁钉,已牢牢地钉在哥哥的脚面上了。哥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滑过了平静的天际,我茫然失措地傻站在一旁,脑子里一片空白。哥哥叫着说,快帮我拔了。我哪里敢去动那只讨厌的竹篙,它的铁钉穿透了哥哥的脚板呀……
鲜血如注,即刻染红了船舱,也染红了那两只可爱的老鳖。磕磕绊绊地搀着哥哥踏进家门,等待我的自然是父母的叱责……
两只甲鱼竟让我闯下了如此大祸,但这并没有损害我们的个中之乐。这不,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和一瘸一拐的哥哥灿然出现在伙伴们出没的岸边,绘声绘色地讲演着昨夜的精彩场面,引来了无数欣羡赞许的目光,赢得了至今还咂摸有味的虚荣。
Copyright © 2015 西部散文学会 Power by www.cnxbsww.com 地址:鄂尔多斯市东胜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