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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之上(外一篇) /张 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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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1.08

一次荒野之上的硬核之旅,不仅是体能的考验,也是意志力和心力的提升。

2022年6月,疫情仍在防控中,我开启了一场期待已久的非凡之旅:穿越羌塘无人区和克里雅古道。

我以日志方式记录了这一次旷野之行的心路历程。


2022.06.10

今天,穿越之行启程。计划8天,拉萨出发至新疆于田。其中无人区三天二晚,就地扎营。

虽说计划行程八天,但无人区路况复杂,气候多变,两天前,和田发生了5.0级地震,途中可能会遭遇山石塌方路堵,能否按计划走出,尚属未知。

人生第一次硬核越野,兴奋和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或许如我的可可西里之行,一辈子,一次,再难相见。

原本计划5月出行,受上海疫情波及,苏州行程码加了星,无法入藏。遂调整至6月,再往后,雨季则无法成行。

是心之向往已久的羌塘的呼唤,还是从未体验过的越野的诱惑,晨起后,之前几天缠绵悱恻的高反,似乎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激动和兴奋。

早餐后,酒店出发,过拉萨河,翻过山,进入拉萨至那曲高速。

拉萨至那曲双向四车道高速,平均海拔4500,是目前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高速,去年八月全线开通。这次穿越队伍,共11辆车,三分之二自驾越野,三分之一,如我这样,乘坐越野。来自不同地方的车辆,约定羊八井服务区集中。

出了羊八井,我们奔向藏北草原。气候明显与拉萨不同,温度逐步下降。纳木措、念青唐古拉山脉,随着车轮的转动,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再次在藏北草原上如风一样驰骋,放飞的心绪,与天空一样湛蓝,与白云一起舒卷,一晃而过的成群牛羊,是我的卫队。

汽车驶过纳木措垭口时,我们稍作停留。

垭口的风很大,呼呼作响,经幡在风中舞动着,一个藏族小伙子徘徊在车窗前。我摇下车窗,他说“二十元挂一个经幡吧”,我说,“之前已在此挂过经幡,这次就不挂了”。汽车离开垭口后,有一阵,藏族小伙的神情若隐若现。

这微妙的情绪,很快被一路连环的“措、措、措”驱散得无影无踪。

近几年,西藏旅游热度攀升,羊卓雍措、纳木措、玛旁雍措,三大圣湖的湖边,商业化也越来越重,我鲜有再去,而是更喜欢追逐人迹罕至的原始美。

奔赴藏北、奔向羌塘的第一天,高原草甸风光与滚滚车轮一起驶向前方,时时吸引着眼球,西藏路上,没有最美,只有更美。而一路措措措,更是被惊艳到目不暇接,巴木措,色林措,错愕湖,恰规措,达则措,措了又措。

晴空万里时,湖面清澈透明,阳光照射角度的变化,折射出深浅不同的蓝、绿色。当云层遮住了光线,湖面则收起她的光芒,呈现出一种浅灰蓝,低调优雅不张扬。

“别急别急,更美的马上呈现。”老三说着,然后大声吆喝一句,“抓紧扶手”,旋即挂低挡猛踩油门,汽车轰鸣着爬上悬崖。

下车慢慢走上崖顶,临崖怯步,临措愕然。满目极致碧蓝,浩瀚如海,碧空无云,水天一色,纯净之美,无以复加,美轮美奂。我的同伴激动得惊叹不绝,“哇哦,哇哦。”惊喜之声发乎心底。

色林措,西藏第一大湖,见过无不称赞,去过无法忘怀。

再美的景色,也得依依作别。老三敦促着继续赶路,今天计划行程700公里,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去见大地之树,否则,错过就看不见了,因为第二天,我们是不走回头路的。

起初以为是一棵树,后来确认是一棵树。一棵见证大自然神奇力量的树,一棵附着在大地之上的树,我被这棵树震撼了。这是一棵被河流潮汐冲刷出的沟壑脉络而自然成型的树,枝繁叶茂的树冠,盘根错节的树根,仿佛是天外来客的鬼斧神工。

带着对大地之树的敬畏,我们继续在藏北草原上驱车前行,日落时,进入尼玛县城。

“尼玛”藏语语意是“太阳”。


2022.06.11

今天计划行程三百公里,目的地:羌塘改则县城。

9:30,各车人员行李装车,10:00,尼玛县准时出发。

昨晚十点多入住尼玛酒店,我就有些头痛头胀,喉咙干涩。担心感冒,没敢洗澡,和前台要了吸氧器,吃下一粒康泰克,早早睡下。

一觉醒来时,辗转无法再入睡,看了看手表,深夜两点半。

这次进藏,为充分适应高反,确保有足够精力和体力,穿越平均海拔五千的羌塘和克里雅,我特地提前四天来拉萨适应,而以往,两天足矣。进藏第六天。我已连续六个晚上,上半夜睡得相对安稳,下半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在有氧气供应的房间,身体舒适度尚可,但下半夜无法入睡俨然已是此次高原之行的常态。

两天的行程,若非刻意,就是天意。昨天藏北草原,一路蓝天、白云、雪山、湖泊、牛羊成群以及鬼斧神工的大地之树,惊艳了时光,让近十四个小时700公里的行程,宛若眨眼,一晃而过,却又不时萦绕于眼前。今天则是一路乌云密布、原始混沌,偶遇几只藏野驴,木顿地望着我们车队行色匆匆。老三眼尖,看到路边一对麻鸭率领数只幼麻鸭,摇摇摆摆地走进草原深处,煞是惹人喜欢。

如果说,昨天是暗许芳心于藏北草原湛蓝天空,朵朵白云之下的措之又措,那今天则是以身相许于藏北草原的广袤辽阔、苍凉荒漠。

执迷于荒野,或许是人类探索未知的本能。

今天着重完成两件事:一是羌塘边防检查。11部车,32个人,逐个核验身份证和边防证,核查核酸报告,测体温。用时两个半小时。

西藏似乎有两个特点,一是做什么事情都不紧不慢。入了藏,我也入乡随了俗,不仅行动慢,脑子也迟钝,前事后忘,一件事问过几次,还在问,我自嘲都是缺氧惹的祸。二是重要物资补给很可能有变化。虽计划穿越无人区三天二夜,但高原气候变化莫测,不能按计划穿越出来十有八九。遇极端天气,被困几天,也不是不可能的。因此,每辆车至少需多备2~3天的油品,以保证穿越或者回撤,同样,食物也要准备充足。

午后,云层渐渐厚重起来,风景这边,独具荒凉。急驶的车队在离改则县城约不到百公里一个湖泊边,见到一部小轿车和一辆挖掘机。对讲机里传来头车领队的声音,“过去看看,启动人道主义帮助”,车队旋即拐向湖边。见到被陷车辆和车主,我着实有点惊讶。且不谈一袭薄裙能否抵御高海拔二十多度的温差,就这超低底盘、动力不足的轿车,也敢湖边撒野?而且,还带着一个上身着短袖的十岁左右男孩。女车主要么“无知者无畏”,要么“不自量力”。

高原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前脚艳阳高照,后脚太阳雨雪。实际温差二十度,体感温差三十多度属正常。盛夏渐至,表层冻土已消融,伴随雨季到来,湖边松软的泥土,犹如沼泽,车一旦被陷,不借外力,很难脱离险境。

但愿这次历险能警示这位女车主举一反三。

改则,阿里东,南羌塘高湖盆地,平均海拔4500米。虽然阿里地区已基本实现了电网全覆盖,但貌似供电不足,我们入住的酒店,一直都在自发电。上半夜,酒店发电机轰鸣令人无法入睡,深夜两点,发电机虽停止了轰鸣,周边一片黑暗,高反致我后半夜睡不着。改则一晚,彻夜未眠的一晚。凌晨六点多,小镇仍在安睡,发电机率先轰鸣响起,收拾行囊,准备出发无人区。总觉得彻夜未眠,有点辜负了酒店的那张席梦思。

未来几天,我们将在海拔五千米的雪山脚下,以星空为被单,以雪地为床笠,枕着山川湖泊入睡。

是不是想想都很浪漫?


2022.06.12

羌塘,我来了!

羌塘,藏语语意“北部高地”,平均海拔5000左右,年平均摄氏温度零度以下,常年干燥、大风、缺氧,被称之世界第三极。

迎着一轮红霞,车队向着无人区出发了。此时的兴奋之情,不仅溢于言表,更是溢满心中,而一夜未眠的倦怠已被淹没在出发的征途中。

曾有人说,人生要看两种风景,一是大海,二是西藏。是否因为我去过南极,要我说,人生要看两种风景,一是南极海,二是羌塘。羌塘,人类生命的禁区,一个越走越荒凉,越荒凉越美丽的地方。

不到阿里,怎算来过西藏?不入羌塘,怎知一眼万年。

进入无人区,信号全无。车队有三部卫星电话,皆为万一而备。万一遇险无法自救,那是与外界求救的呼叫。领队要求,每人给家人发了一条短信:未来三天二晚,或者再多一二天,无信号无法联络,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出来后报平安。

远离了互联网碎片化的侵扰,心灵真正感受到自由。

你见过六月飞雪吗?还是太阳雪!我养过一盆花,叫“六月雪”,常绿小灌木,花白色,花期盛夏,花开时如雪花散落。六月开花时,远看一片银装素裹,犹如六月飘雪,不负“六月雪”之花名,我以为的六月雪仅此而已。

原始的、野性的羌塘,丰富了我的认知。一天四季,时而和煦温柔,时而狂风暴雪,一切皆有可能。前一秒,艳阳高照,白云轻吻雪峰,后一秒,晴天依旧在,几度雪花飞舞。

刚进羌塘草原,我们就遇见第一波迁徙中的藏羚羊群。老三说,这群藏羚羊是他5月在克里雅山口遇见的那一波。我们笑说,知道你带着我们重返克里雅了,特地赶出来迎接我们的。接下来,再遇第二波、第三波甚至第四、第五波藏羚羊迁徙群,我们已鲜有第一波高涨热情,淡定了很多。

倒是突然闯入的狼群,燃起我们的激情,一路跟拍。偶尔奔跑的狼,会停下来与无人机对视,然后,撒腿又跑,直至隐没在山谷里。这是我四次藏北之行,第一次见到狼。

路上,我们也会遇到一小群一小群的藏野驴。犟驴犟驴,真是犟驴。有那么两头驴,一直在与我们的汽车赛跑,欲比高低,好像不越过汽车不罢休,又好像在说,在羌塘谁与我争锋。

一路向前的旋律,有高潮,也有低谷,抑扬才会顿挫。

进藏后,连日的高反,第一天色林措崖顶上,我因贪恋美景被吹了风,第二天又被酒店发电机轰鸣整得整晚未眠,第三天兴奋之余,积攒的疲惫,让身体与情绪之弦绷得太紧了,以至于一个微不足道身体不适,竟会让我脆弱到流泪。

一片雪花,会不会引发一场雪崩?

车队驶过美马措,老三为我们制造了一个驻足观看雪山、湖泊、欣赏云卷云舒的意外机会。

老司机也有大意失荆州的时候,在低速二档、三档中一个恍惚,我们的车沦陷了,是此行车队中,第一个沦陷的车。第一次体验荒野越野车沦陷,体验了实施救援的拖车,还是挺惊奇的。只可惜,当时只顾着拍拖车的视频,忘记了无人机视角拍摄美马措的美。不过,回看照片时,已经足够美到惊艳了。

措了又措邦达措。傍晚七点,日落之前,我们来到邦达措湖边的山坡草地,今晚,将在这里扎营,海拔5215。夕阳西沉,阳光早已收回她盛午时的硬朗,在云层中穿梭,腼腆柔和,与微风一起掠过湖面,时而湛蓝,时而青绿 ,时而粼粼波光,时而轻轻涟漪,遥相呼应着远处的雪山。我傻傻地眺望着,沉浸其中,忘记了此时我头顶着头晕、头胀、头痛的高反。

都说今年流行露营。是啊,没有比疫情三年,时不时地被禁足,更让人渴望融入大自然之中。一场说走就走海拔五千米的旷野旅行,依偎在皑皑雪山怀抱里,倾听梦幻蓝色湖泊水潺,与高原野生生灵一起露营,是不是很酷。

今夜,我会无眠吗?

今夜,我不想无眠。我太需要好好睡一觉。夜不能寐不是我的错,都是高反惹的祸。搭好帐篷,领队用高压锅炖了一锅土豆牛肉。牛肉是之前已备好的成品,又煮了方便面,我居然吃了一大碗。临睡前,吸氧一小时,再吃下一粒助眠药,想着能够安稳睡个两三个小时,很感激。实际上,躺在柔软,可以抵御-20℃的羽绒睡袋里辗转反侧,整晚处于断断续续,偶尔间歇性打盹中。海拔五千,空气含氧量很低,密封性很好的帐篷里,含氧量更低。有时,感觉胸闷时,不得不披着羽绒服坐起来深呼吸。

这是我第六次入藏,按过往经验,几天过去了,不会再有强烈的高反,但这次像中邪一样,一直被高反追着跑。也许越想完成穿越,越怕高反降临,越被高反欺负。

一片雪花,能引发一场雪崩吗?

深夜,旷野万籁俱寂,朦胧中我听到了雪花飘落的声音,绵柔、婉约、深情,又冷峻。从睡袋中伸出手,我轻轻拍了拍帐篷,落在帐篷上的积雪,轻盈滑落,有声亦无声。

这里,“千山鸟飞绝”,这里,并非“万径人踪灭”,因为有我们,携滚滚红尘而来。


2022.06.13

终于熬到天空微蒙,我蹑手蹑脚走出帐篷。

纯净空灵的雪景,瞬间映入眼帘,宛若步入一个遥远的雪国天界,静美无暇,顾不得迎面袭来的寒气,拍下这梦幻般的场景。

离开邦达措,继续穿越之旅。邦达措,虽仍处羌塘无人区,但位置已偏僻,再往北,就进入新疆界内了。按计划,今天先驶过大河床,跨过藏新二省交界处,过克里雅火山沟,近距离探秘克里雅冰川,再走一段比肩昆仑山脉的冰雪山路,翻过红土达坂,到达第二晚的露营地。

厚厚的云层笼罩广袤大地,银装素裹,绵延的山脉纯净婀娜,车队保持间距,依次向远方前行。那一刻,我在想,谁说风雪只为夜归人,风雪载途,也承载着追梦人的诗和远方。

2020年的12月,我曾一时兴起,为藏之冬雪而来,却未见一片雪花。

这一次,在盛夏六月,在羌塘,在邦达错,与漫天雪花飞舞不期而遇,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

雪越下越大,天、地、河谷、远山已融合在一起,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空灵、纯净、纯粹,纤尘不染。

此刻,词穷的我,千言万语溢美之词,都只是赘述,唯有“太美了!”才是最纯粹的感叹。

茫涯无际的白茫茫中,每一团雪花,好似都在飞舞,舞出了苍穹的寂寥和空旷,舞出了诗意的柔漫与闲暇,而大雪也导致越野之路愈加难行。

一场暴风雪,也让我们从收队的尾车变成了头车,负责探路。风雪也让我们在路过火山沟,路过克里雅冰川时,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见冰川和火山沟。

后视镜里,几乎未见其他车辆,我们停了下来,等待后续车辆跟上。不一会,对讲机里传来后方需要实施救援的呼叫。收到指令,掉转车头,我们往回走。

高原神秘莫测瞬息万变的天气,再一次得到完美验证,刚才能见度不到五米,此刻,好似佛手掠过,顷刻间,雪停了,天晴了,雨霁天晴,昆仑山脉袒露出她的身姿。

天呐,竟然有五部车同时沦陷了。一辆坦克300,已动力全失,被车主无奈弃之荒野。在我们的车赶过来实施救援前,已有两部沦陷的车被拖了出来,眼前这两部车,是一部车在救援拖拉另一部车时,不幸被动沦陷。

意外之外。救援实施中,不远处的克里雅冰川,渐渐露出了她的芳容。刚下过雪,积雪比较厚,雪下河滩情况不明,领队建议我们不要走近冰川。我举起相机,远远地拍了一张冰川的身影,以证明我曾从她身旁路过。

仿佛被施了魔法,接下来,十一部车,不,是十部车,逐一陷车。车队一直受困于陷车—拖车—陷车—拖车中。

5月中旬穿越走过的河滩车辙,看来是不能再走了。因为,彼时,冻土尚未完全消融,而当下,消融的冰雪,水流很大,河滩太过松软,陷车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能另寻轨迹。老三的丰田巡洋舰和兰州小李的牧马人,担当起探路的任务。二部车从大河床的两侧河滩,再到半山腰乱石滩,探路过程中,同样在陷车-拖车-陷车-拖车中相互救助。只有把车开到能搁置车胎的石头上,车才不会被陷。最终,两部车无奈从半山坡的乱石滩上回撤到河谷。

鲁迅说,“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殊不知,有一种路,叫无路可走。几乎一整天,所有车辆都在克里雅火山沟,在大河床上徘徊。

从未见过此场景的我,心中涌起一种沉沉的焦虑感 ,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下车坐在河滩的石头上,以此减轻车的载重。其实,几吨的车重,不差我这百十斤,寻求心理安慰而已。

昨天刚入羌塘,途经美马措时的陷车,回想当时我是各种拍,还笑侃老三刻意提供我们驻足欣赏美景的机会。当下情景,即便我一个从未越野过的人,也可以清楚地意识到,今天要想在宽阔的大河床上,找到一条通往远方前进的路,已经没有可能。

何去何从?三个领队及部分越野车主紧急商议。分歧也由此产生。贵A的唐哥唐嫂,越野无数,且不说国内顶级的戈壁、沙漠越野都已玩遍,单西藏自驾,唐哥就三十余次,唐嫂也十余次。这次更是有备而来,卫星电话、自带救援设施,足够的补给,志在必得。河北邢台的赵赵,八零、九零后小夫妻俩,酷爱户外,每年难得的假期,都奉献给了越野。此次越野路上,遇见贵A的唐哥唐嫂,惺惺相惜,坚定与贵A同进同退。江西的四部车十二个弟兄,也是每年都相约鄱阳湖最美水上公路的,这一次也相约穿越克里雅。虽之前有一定的越野经验,但高原毕竟不同于平原,更何况是骨灰级别的克里雅。他们团队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是初入西藏。初入西藏,隔天就直奔平均海拔4500以上的藏北草原并入羌塘,勇气可嘉。

一辆坦克越野车,已无奈被弃车,12人中7人一路高反,一个第一次来西藏的小伙子,估计也就二十多岁,一直在呕吐。而他们携带的氧气瓶,因不间断地吸氧,在尚未开启克里雅核心路段时,六大瓶氧气已全数用光。最终,这行人选择了放弃,三部车原路返回。

另外三部车十一人,除老衲、老纪两名领队,队员中只有一名男性,其余全是女性,我称她们为红色娘子军。她们大都和我一样,属于乘坐越野。我以为我是年龄最大的,后来得知有二人,好像略长于我一二岁。老衲、老纪商议后,决定带领她们的娘子军回撤改则,重新补给后,再返古道。

至此,11部车的车队,分道扬镳。

有惊有险、原地打转的一天。

选择留下来的四部车主驾,白天一直协助救援拖车,赵赵的车,冷却风扇出了故障,风扇叶片变了形,没有配件 ,硬生生靠自己徒手把叶片掰归位了。

一整天的折腾,大家都已疲惫至极,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当务之急,是驶出河床,择一合适高处就地扎营,吃饭睡觉。

赵赵的汽车,在穿过湍急的河流时,前车牌意外落入河中。

前一晚邦达错露营时,搭帐篷、野炊,围炉聚餐,拍美景,很是兴奋欢乐。而当下,身心俱疲的大家,搭一顶帐篷,一盒自热饭,能简则简。我们在拉萨采购的自热米饭,味道不错,只是米饭是夹生的,很难下咽,若不是为了对抗高反,我可能一口都吃不下。在拉萨采购食品时,老三说,高压锅只有一个,用来炖肉炖菜,没锅煮米饭,吃方便面。天下没有早知道,早知,应该买自加热熟泡面的。高原气压低,没有高压锅,生米是煮不成熟饭的,水也不是100℃沸腾的。

与其如前一晚帐篷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影响了他人,我选择车上睡觉。也许是连续两晚没好好睡着一会,也许是一个人在车里的自在,也许是本打算吸氧一小时,结果吸氧吸着吸着就睡着了,这一觉睡了四个多小时。还好,迷迷糊糊中还记得把氧气瓶给关了。

我看了看手表,温度和海拔已经爆表,只显示了时间和心率。又是两点半!从落地拉萨那一天,这一路,两点半就是我深夜的魔咒。

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看向窗外,一片雾茫茫的。

我以为是反射的雪景。我挪了挪身体,想找一个舒适点的坐姿,不小心胳膊肘的衣服蹭到玻璃窗,一束明月光照进车厢。原来,车内外温差太大,窗玻璃上全是冰凌花。我擦去后座窗玻璃上的冰凌,望向窗外。

一轮圆月悬挂在深蓝色夜空当中,遮蔽了星星的光芒,云层朵朵,追逐着明月,即使在深夜,看起来也如此洁白。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夜里应该下过了雪,皑皑白雪大地,反射着月光,和月光一起照亮了四周。在海拔5400的地方,仰望明月,似乎我伸手就可以摘到。

今晚把梦照亮的,不是城里的月光,而是不再巍峨的冈底斯山脉,不再遥远的昆仑山脉上的皎皎明月之光。高远宽广,宁静清冷,透着一股寒气。我想下车,拍一张月光里的露营帐篷和汽车。旷野空寂的深夜,一个人在这荒芜中行走,会不会撞上狼或者熊呢,算了,还是有点害怕。就静静倚靠着车窗,望向窗外吧,把自己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遐想中。

想想人类真是渺小,眼前的山川成型已有八千万年了,智人的出现也不过万年,考古发现的人类有记载的历史也不过数千年,而个体的每一个人,才区区百年而已。

在大自然面前,我们是何其渺小!我们人类当存一颗谦卑之心,仰望自然,敬畏自然,不可自大,不可自以为是。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意识到,困扰我一路的高反,居然在海拔五千四的地方,无影无踪了。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总有个记忆挥不散,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这个夜晚,我终生难忘。

2022.06.14

晨起,老三问我:“莲姐,昨晚休息得怎样?”

我说:“上半夜好好睡觉,下半夜好好赏月,凌晨,好好思考人生。”

这是我在海拔5400的荒野露营,醒来之后,最朴实,也最豪迈的一句话。

这是穿越克里雅的第4个夜晚,无人区露营的第二个夜晚,也是这一路,我睡得最为安稳的一个夜晚。

从离开拉萨,我一直被头胀、头疼、胸闷、无法入睡等高反追着跑。改则酒店发电机大半夜的轰鸣,邦达措的辗转难眠,连续数天积攒的压力和疲惫,有那么一刻,貌似坚强,实则脆弱,情绪如上弦之箭,一触即发。今夜,在最不可能的地方,追了我一路的高反居然被彻底治愈了。

夜色尚未完全隐去,贵A的唐哥就开始收拾和整理行装,唐嫂也已用热水给我们每个人热了一罐八宝粥。七点,天已全亮,昨晚就地露营的四部车,九名队员,已整装待发。我们必须赶在太阳出来前,河滩尚未解冻,积雪也未消融时,穿过克里雅大河床和冰雪路段。

我们把帐篷、防潮垫就地留下,另一队重返时可以直接使用。

我应不算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可能还有一点唯心主义,总觉得冥冥之中有某种神力助力我们一行人的穿越。

昨晚的露营地并不是计划露营点,而是原地打转转后被动抉择。计划的露营地应该是再继续北上180公里翻越红土达坂,在海拔5200的阿苏卡子。

穿越克里雅有正向、反向穿越,正向穿就是当年解放军骑兵师先遣连的进藏之路,从新疆普鲁村出发,走克里雅古道入藏。而我们则属于反向穿。

如果说,之前的路程皆为序章,那么,从克里雅河的大河床出发,才是最为艰险的克里雅英雄之路。

大河床险滩、克里雅山口、冰雪路面、克里雅冰川、火山沟、阿特塔姆红土达坂,阿苏卡子、碎石子路、冰河、阿什库勒火山群、硫磺达坂,普鲁河谷湍流涉水。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每一路都路路不易,每一段都段段艰难,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单说反穿红土达板,一公里内海拔上升800米的碎石路的攀升,汽车没有足够的马力和适当的底盘高度,驾驶员没有一定的胆识和技术,爬过垭口,几乎无可能性。

普鲁河谷的涉水十八处,高耸入云嶙峋峭壁立于两侧,汽车在铺满碎石的对峙峡谷中颠簸行驶,水流湍急,随时会有石子滑落。汽车不能停留,人自然更不能下车,河谷四个小时的颠簸,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正常从克里雅河床至普鲁河谷出来,穿越这段路需要两天一夜。但我们四车九人,在当天下午五点就到了二号卡子。

大家甚是激动、兴奋,唐哥、小李、赵赵更是直呼过瘾。

我说,“就算给我十万,我也不穿了”,小李回应,“十万给我,我立马掉头”,大家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爱车,合影留念。

此时,尚且不知昨天分道扬镳的三路人马中另外两队的行迹。

我们的幸运,不只是冥冥中天意的眷顾,是敬畏自然,顺应天时,是队友之间的尊重、信任、接纳和包容,是越野路上对偶遇被困数天陌生人援助之手的友爱。

无限风光在险峰。在此之前,我做梦都不曾梦到过,雄浑伟岸,被誉为群山之祖的昆仑山脉,竟有一天,我会与她近在咫尺。圣洁、神圣,虽不再巍峨,却依然令人高山仰止,肃然起敬。置身于群峰之中,观内心,豁然开阔。

穿越过了克里雅,我的生活并不会改变什么,但我想,我的人生应已有所不同。“我们有两次人生,一次活给别人看,一次活给自己看。”荣格如是说。


2022.06.15

昨晚十点抵达于田县的酒店,海拔降至1400,人立刻舒展很多。简单的晚餐后,洗个热水澡,赶紧上床睡觉,一觉醒来,已是早上九点。

在酒店大厅,我们见到了在大河床放弃穿越一行福建人。那天分手后,他们回改则县休整了一晚后,再走216公路直达于田。我问其中一人,丢弃的越野坦克怎么办,他说,也许就扔在里面了,因为拖车的费用,可以再买一辆了。我听他和同伴聊着,虽有放弃,却心有不甘。

下午,我们率先出来的四车九人克里雅勇敢小分队,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入干枯的克里雅河,探访沙漠腹地的达里雅布依古村落。至此,走进羌塘,反穿克里雅古道完美收官。

虽然,我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越野穿越者,充其量是一个硬核越野路上的旅行者,但一路被高反追着跑,分别在海拔5200和海拔5400露营,能完成此行,无疑我通过了自己的体力和意志力的深度考验。


2022.06.16

最早,我是渴望在2021年雨季之前,有幸横穿羌塘的。这个平均海拔5000以上,被称为生命禁区的世界第三极,一直是我心之向往,她总是撩拨着我那颗为之骚动的心。

当然,羌塘无人区,早已被列入国家自然保护区,是不允许私自横穿的。也是因老三说“有机会横穿羌塘”的诱惑,燃起我心中的激情和期盼。尽管他再三强调,路途艰辛无比,但我依然铆足了劲,时刻准备着。

横穿羌塘的预构想,因无法克服的原因受阻而搁浅。

当老三在五月上旬抛出南北向N35℃穿越羌塘无人区,反穿天堑克里雅古道,我瞬间就决定了。我知道阿里环线常有,穿越羌塘却不是可以说走就走的。而且,再过一年,我将迈过甲子之龄,未来高原行走,也许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早在2017年,当我决心冈仁波齐转山时,曾有人说,以你现在的年龄,玩户外太迟了,我笑而不答。

喜欢一件事,量力而行之后,只要开始,就永远不迟。户外不过是载体,追求精神与心灵的契合,灵魂的自由,才是初心。守住初心,才有了奔向诗和远方的动力。

我是幸运的,人生第一次越野,就是顶级越野之路,虽然我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越野路上的旅行者。

风物长宜放眼量。这一路,天地广袤,可见的风暴,未知的险境,见天、见地、见自己;这一路,山高水长,冰川冻河,峡谷激流,见山、见水、见他人。承受了别人承受不了的艰难险阻,方能见到常人见不到的绝美风景。

已至群峰处,犹愿平常中。不是西藏诱惑了我,而是西藏成全了我。当置身于辽阔的天地之间,你会发现世界是如此的宽广,曾经的苟且,不过是高原转瞬即逝的一阵狂风暴雪。

穿过了风暴,原来,我早已不是原来的我。


卓木拉日的璀璨银河


那一夜,枕着多情措的湖冰,仰望喜马拉雅山脉上的蓝色星空,渐渐升起的银河,一颗流星划过,我说我是那一晚夜空中最亮的星。

八千万年前印亚板块的撞击挤压,形成迅猛与剧烈的造山运动,喜马拉雅山脉遂由海洋逐渐隆起为世上最雄伟的山脉,75座海拔7000米以上的雪山在此拔地而起,全世界14座8000米独立雪山,有10座就诞生在喜马拉雅山脉。

我曾在喜马拉雅东段,一路追逐桃花盛开,看南迦巴瓦峰的云卷云舒。我曾沿雅鲁藏布江落差五千米的大峡谷,进入喜马拉雅南坡,与墨脱果果糖大转弯相拥。我也曾比肩喜马拉雅西段,致敬世界中心的神山冈仁波齐,探寻古格王朝的兴与衰。

这一次,有幸穿行于喜马拉雅北麓中段,行走在世界屋脊上,在探入冰川冰塔林,在眺望峻岭绵亘雪山,在仰望星辰银河那一刻,我收起曾经触摸苍穹的豪情,直面自然,肃然起敬,以谦卑之心,向神山俯首,向圣湖双手合十。

一次次在荒野沙暴中行走,在风雪肆虐中穿行,在一呼一吸的艰难步履中,面对旷野中迁徙的藏羚羊,犟劲十足的藏野驴,奔跑的狼群,惊慌遁逃的藏狐,掠过湖面的水鸟,展翅高飞的秃鹫,我不禁问,“谁,才是万物的尺度”?

心心念念拍摄雪山银河的这一夜,子时上床,尚未入梦,丑时起身,旋即出发,寅时已至湖边,彻夜无眠。

挂满繁星的深邃夜空下,我们是暗黑旷野中的追星人。

多情措又名“多庆措”,海拔4472米,一个很少有人烟的高原湖泊。

三月是北半球进入银河拍摄的最佳时间,此时,江南早已春风暖阳,柳青花红,而多情措的凌晨,冷峻有余,温度低至零下十度,冷在风中,湖边风大,体感温度至少再低七、八度。

有一种热爱,忘记寒冷,忘记高反,甚至忘却自己,全力以赴,奔赴荒野,凝望星空。

期待已久的喜马拉雅雪山、圣湖的星空约会,在跑向湖边的那一刻,心绪荡漾,寒冷的空气里也暗香浮动。

暗夜繁星,浮云流动,远处一字排开起伏的山峦若隐若现 ,结冰的湖面,折射着幽暗的荧光,踩着湖边湿地薄冰,深一脚浅一脚,偶闻水鸟啼,时有珠玉碎。

银河初升,银拱渐长,横贯夜空,一颗流星划过,坠入大地。

近处结着薄冰的多情措,远处终年积雪的卓木拉日,深空悬挂的银河银拱,柔光点亮的帐篷,这盛世美颜,身临其境时,又恍如梦境,喜极而泣。

天色渐明,银河渐隐。

蓝调时多情措的浪漫,初霞时卓木拉日的温存,遥遥相望,互盼生辉。斑头雁肆意地翱翔在尚未冰消的湖面上,鸣啼之声不觉入耳,似耳语般温暖,心之徜徉与迷醉。

因当下季节,湖冰尚未消融,受限于行程计划,此行无缘相见波光粼粼的碧蓝多情措与远处卓木拉日皑皑雪山遥相顾盼,煜煜生辉的壮丽、绝美画卷,但收获了这一夜卓木拉日与多情措美轮美奂的璀璨星空,目睹了初升的朝阳照耀下,圣湖多情措的温柔与神山卓木拉日的妩媚,已令我足够欣喜,心存感恩。

告别不意味着离开,再见与否已不重要,因为,我来过,我看见,我感动,旅行是一阵子,回忆是一辈子。

也许今生我和这世界的缘分,就如同那颗划过夜空中的流星,来过,闪耀过,美丽过。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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