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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结伴乘船行走夜郎湖。虽时令已是中秋, 阳光的劲道却不差于夏天,我们女的都不敢站到船头的太阳底下去。湖水比天空还蓝,阳光碎银一样播撒在平如镜子的湖面,如缎一般夺目而妩媚。站在船头的,头顶高天,脚踏夜郎湖母性十足的胸怀,自然是无比的感动。而我们几个怕太阳灼坏了皮肤的,给船棚挤压在一个小窗口里,盯着眼前一小块如锦的湖水,脑海里呈现的是一个个着绸袍的娇媚女儿身,胸膛里漫溢起一种温柔,那也是另一种感动啊。再看湖边那孤独的钓鱼人,静静地坐在水边,眼睛看着湖水,心思稳稳地站立于湖面。想一个凡人竟能身如座钟,心若止水,不正是夜郎湖给予的胸怀吗?普定的朋友丁杰说这些人是靠钓鱼为生,一个人钓鱼养一家子人哩。说这夜郎湖里有大鱼,他们要是钓上来一条大鱼,就可以发一回小财。昕的人听过了就听过了,并不羡慕别人能钓上来一条大鱼,倒是心里总缠绵绵地纠集着一个念头:什么时候也像钓鱼人一样来这夜郎湖边静静地坐上一回,洗洗这烦乱的脑子,为自己的心性修养加上一分。
夜郎湖四面环山,陡处,如刀凿斧劈,青石瞬响,那副威严的面孔,倒神似夜郎。缓处,竹笼青翠,有零星几户人家,袅袅几缕炊烟,鸡犬相闻,胜过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之境了。丁杰说,那个地方出好石头噢。心里早向往那一处胜境的,就要求船暂时往岸边泊一会儿,说是要去找石头。其实这一船人谁也不是爱好石头的人,只是受那一处宁静之境的吸引罢了。
登上岸,沿一条小土路上行,路经一笼竹,见一棵竹上生一寄生植物,全都很好奇,指指点点,很见过世面的样子,到最后还是没人知道它是什么。一帮自以为见识广博的人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是个白痴,都自嘲,笑声串起来铺了一路,惊扰了狗,狗吠起来,这宁静之乡就更见生动了。
小路藏在玉米地间,成熟的玉米秆密麻麻站在地头,如古老的兵俑一样守卫着这一片沃土。地垄间时时飞起一些声音,单调,却乐韵饱满。那是农民在收苞谷。迎头走来几个背背篓的妇人,衣衫随便地披挂在身上,贴身的那一层给汗水湿透了,紧贴在皮肤上,胸前那一对肉疙瘩就一跳一跳成了两个活物了。问她们去哪里,回答说去收苞谷。说话时笑咧咧的,眼睛里全是收获时的幸福和喜悦。路太窄,得别着身子让她们过。擦肩时,从她们身上闻到了一股石头的味道。
再往前走,狗吠声就近了。就见一条狗儿,黄色,细腰细尾,皮毛给阳光镀了一层金色。狗儿且吠且退,汪汪声如小儿的惊唤,只见清脆不见凶气。进了一笼竹,竹间有几间房子。石头砌墙,青瓦顶。屋前一笼青青翠翠的东西,藤藤蔓蔓绕着一棵泡桐往上爬,一直爬到树冠,那如手掌一般大小的叶子就遮起了一块天,地上就有一片荫凉了。人往荫凉处站过去,就又看到了一个一个的瓜,状如半握的拳头,颜色则跟叶子和藤一样青青翠翠,如水中翠玉一般。我们这一帮人都吃过这种瓜,却有人并不知道它原是长在这么高贵的藤上,就有人惊惊诧诧的。这就把主人乐坏了,咯咯笑着走出石屋,告诉惊讶不已的客人,那叫“捧瓜”。从瓜架下走过,别过一道墙,一道红光就抓住的我们的眼睛。原来那一家屋前晒了一院坝的红辣椒,给阳光点着了,正腾腾燃烧哩。这家屋前也有一条狗,依然是黄色,细腰细尾,细眉细眼。却不咬人。我们近了,它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神儿里倒有几分如小孩儿见了生人时的胆怯和羞涩。这家屋前有一棵黄果。果子看起来已经成熟了,金黄金黄的缀了一树。地上还躺着一些,看起来也不是被人丢弃的坏果模样,却躺泥水里无人问津。这么好的东西咋就一任它烂在地上呢?我们中间那些个动不动就爱感叹的诗人发出了大声的感叹。许是我们的吵闹声太大了,屋里出来了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妇人。毫不吝啬地堆起一脸的微笑看我们几眼,她又进去了。我原是太喜爱她家院坝上晒着的辣椒,这下见屋里有人,就捡了一把红艳艳弯如牛角的辣椒在手上,进屋去讨问我是不是可以把它们拿走。妇人正在剁一只肥鹅,胸前溅了一片肉汁儿。她笑得没心没肺的,说辣椒我们地里多得很,你喜欢就拿去吧。屋里只有妇人在,并不见大宴前的忙碌。她家里十分简陋,锅碗瓢盆都很简朴,也看不出是把鸡鸭当青菜的地主老财人家。可她砍鹅时却是大刀阔斧,又分明见不着一点小气。一问,她家今天请了人收苞谷,所以才杀鹅哩。妇人喜欢说话,说她家两个姑娘一个儿子都在外面安了家,不回这里来了。说儿女们都叫她去享福呢,她舍不得水边这一湾好地,就守在这里,种时请人帮帮,收时请人帮帮,也当玩。说身子骨还硬生生的,不种地反而会生病。
妇人已经六十五了,可她却乌发如墨,面色红润。想想、她这样的人活到一百八十岁,也就是神仙的样子吧?
从屋里出来,别人全坐在一个瓜棚下嗑瓜子儿。瓜子是生的,仁儿很甜,壳带着一股清香。是隔壁那户人家送来的。再嗑瓜子时,心上就有了一份歉意和感动。
瓜棚较矮,一个南瓜生生吊着却破了肚,里面被掏得很空。瓜下站着一只母鸡,正跳起来啄瓜肚里的瓜瓢。有三只黄色的母鸡蹲在瓜架上养神儿,被我们当成黄了皮的熟瓜了。
老南瓜好吃哩。
那是鸡,不过比老南瓜更好吃,土鸡香得很哩。
哈哈哈,把鸡当南瓜了。这笑声惊扰了竹林里觅食的鸡们,它们“咕”地一声,全把脖子伸长了看人。眼睛一眨一眨的,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那狗儿,倒是一直都安静得很。到这时候它也不怕生了,一款一款慢吞吞从我们中间走过去,往竹林中间一坐,像一个心性空净的人,半眯着眼看着远处。它目光所及的地方,有一艘小船正向这里开来,那是来接我们的。
脚踏上了船,心却牵牵挂挂地留在岸上了。说不清自己牵挂的是什么,但那份不舍却明明白白。这时候,太阳已经隐进了云层,取代蓝天的是一块灰白的大幕。天地间,只剩下夜郎湖还依然蓝如翡翠。
(责编:白 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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