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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国庆长假收假的第一天。出了院门,感觉自己站在开着门的冰箱面前,已经不是一个夏与初秋的那个“凉”字所漫溢而出的爽意和幽适,风儿迎面穿进院子,挤走了“凉风”的位置,牵来“寒风”,这个寒如影随形,跟着我走出院子,身上的短袖已经提前两天换成了长袖衬衫,并穿上了春秋袜。
寒露,就像一棵消息树,或者季节的信号灯,一闪一闪,提示着人们。寒露更像母亲,絮絮叨叨提醒着一辈子也长不大的儿女们。
10月9日早上,沐浴着星星点点的雨,走在上班路上,经过金融中心大草坪,眼前绿意盎然,好像春天来了一样,四叶草、车前草、夏枯草,换洗了新装,每棵草的目光都可以从头顶上那晶亮亮的雨露里穿透而过,看见远方的诗行和天空里梦想,仿佛看见了大雾里隐秘的赵公山以及腾云驾雾的神仙……
到了寒露,露水不是想看就看得到的,它们会因为雨露而全身而退。下了一晚上淅淅沥沥的小雨,露水就不出来,就会谦让着雨露去尽情展现自己,每一片树叶,每一棵草尖,都会成为雨露的舞台,有时候,它们提高寒度,恶作剧地嫁祸于寒露,而寒露很多时间保持沉默,几乎不申辩。不过,树叶、草叶眨了眨眼神,心里都明白。
此刻,金融广场那10棵紫荆树,只挂着透亮欲滴的雨珠儿。
寒露就像挂在深秋窗户上的灯盏。
长风万里,关山重重,南北迢迢,音书杳杳。自白露节气开始,鸿雁由北自南地飞翔,他们是南北音信的使者,或许正向广东、福建,甚至台湾飞翔。但此刻,不管你来不来,我一个诚挚的男人都在西南的川西坝子等你,等那位最尊贵的“宾朋”,等你来到天府的田野村庄,一起畅饮醇香的美酒,等你讲述身在异乡的奋斗,等你一起畅游巴蜀大地最美风光。
10日路过柏条河,百伦后面锦江绿道上的芙蓉花俏立于秋风秋雨中,中秋节路过时就在绽放的黄槐决明,依然开得金灿灿的,快20天了,黄槐决明依旧展现着生生不息的活力,开得那么友善、奔放、豪迈。而今还多了些粗细不一样的、青绿的荚子,差不多五六寸了,平平静静、淡淡然然、洋洋洒洒,赫然静立在秋空中,用金灿熠煌的神态反衬着这混混沌沌、朦朦沉沉的南岸。河水气度不减,浩气不减,唯独夏日里那种浑沌傲慢的气焰一下子消失了,变得澄明、透碧、亲近。
观柏桥头那棵正值二十多岁芳龄的构树,依旧挂着构果,猩红色已经变成绛紫色,有的裂开了,地上摆着零零落落、摔伤的构果,它们没有一个捂着伤口哭泣的,仿佛微眯着眼睛咧着嘴笑,但我分明看见了笑的一丝缝隙里藏着一分隐隐透出暗光的痛。
10月12日我们一行去三苏祠,在苏宅古井旁边有一棵690多岁的桂花树,听导游说,今年的花已开第二轮了。“月缺霜浓细蕊干,此花元属玉堂仙。”苏轼在诗中将桂花赞为“玉堂仙”(翰林学士的雅号)这也是苏祠偏爱桂花的缘由。这是一株丹桂,算得上蜀中桂树之皇后了,枝条虬曲兀立,叶片清幽静雅,橘红色花米子一粒紧挨一粒,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甚至耳鬓厮磨,没有一双眸子不闪亮,她们演绎着秋光灿灿、自然芬芳的合唱,倾诉着文坛三苏的璀璨过往,放溢着时间蔓生而出的精粹。游客不停地拍照,我以为无论功能多么齐全、性能多么完美、像素多么高级,都无法拍摄出这柔韧飘溢、浓郁醇绵、玲珑乖巧的香焰。
晚上从眉山回来已经是十点多了,提着邛崃买的高粱白酒、眉山买的张三丰芝麻饼,哼着小调走进小区,寒露的气息已将院子安抚得静悄悄的,已没有了夏日和初秋时男女老少热热闹闹乘凉的场景。哪来的一股桂香?都江堰的桂花还会开第三轮?在走近楼栋单元门前,昏黄的路灯浑然照在道路两旁的桂花树,我没必要知道哪一棵在绽放没有绽放,一路浓郁的香味萦绕、追逐着我的神经,我的肺腑。夜色中看不清那细小如米粒的花朵,但我的眼睛里分明闪亮着一粒粒金灿灿的、小小如雪的、刚刚冒出芽芽的火焰。我仿佛看见丝丝桂香已经紧紧地搂在“寒露”的翅羽上,正一厘厘、一寸寸向着有光的窗户,向着自然的自然,向前、向上、向着自己的向往飞升,漫燃,浸透……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年年寒露,今又寒露。说来也巧,今年遇上了白居易,遇上了农历“九月初三”。岳父离开三个年头了,一场病,让他失去了好好的日子,好好的幸福。哎,重阳节又要来了,惟愿天下老人幸福安康。
中国南北跨度大,同一时间点上,各地的气候、物候相差很大。二十四节气依据的是黄河流域的气候和物候。其实即便在长江流域之岷江,比如成都,一年四季,出现露的时间也很多,并非只有晚秋。在我老家南充营山那个深山老林,四季都有露,我一直认为“山露”更为晶莹、更为圆润、更为灵秀、更为纯真、更为初恋。都江堰九河十八岸、青城山、七里诗香、灌区映像、灌阳十景、龙池森林都能采集到纯净的“露”,而我从梦境灵岩山的“露”里,看见我前世的眼睛和额头上的紫光。
古人写露的诗词也很多、很美。“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是春天的露;“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是中秋或中秋前的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是霜降前后的露。寒露节气的“露”,除了白居易的“九月初三”外,杜甫“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和李清照“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堪称最贴切。“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白居易把寒露写得甚是凄凉,而我只有在初恋时才有如此失落和凄楚,任何境况下,我都能从晶莹剔透的“寒露”中看见远处的光芒、火焰和憧憬。
寒露,是丰收之节,也是播种时刻。
10月12日,我们一行在去邛崃的高速路上,刚进入大邑路段,我看见了几块田里还有再生稻或者晚稻没有收割。在过去整个成都平原、川西坝子农村,田都是轮种,看得见麦浪、稻浪和金黄的油菜花,而现在虽然水稻、油菜和蔬菜仍占主流,但好些田块,所谓名贵花木理直气壮站在那里,感觉身价比起粮油高贵得多。我还是很喜欢去永寿村看满是蔬菜的田园风光,一年四季都流淌着鲜绿和清香。
寒露,不能不让我想念“深山那个老林”,想念丰收时刻,想念播种时刻,想念上学时放农忙假那些日子。到了寒露,虽是深秋,漫山遍野呈现的是一派黄绿错综的景象,黄色、绿色、红色、青色等联袂演绎一幅壮美的山野秋收图。
农业大国,农事唯上。那时,读书的学生、教书的老师都要放农忙假,孩子们都得干农事,都会干农事,都知道24节气与农事。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同学们都会在学校那些试验地和试验地翻挖、栽种、除草、管护、收获,那热火朝天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令人难忘。
假期里,妈妈很早起来做早饭,一家大小吃过早饭,不到七点都赶往山上的坡地里,最怕下雨天,披蓑戴笠,或者披上用化肥口袋由妈妈缝制的“雨衣”都无所谓,但赤着脚,却是很冷,山区降温快,一遇“寒露”下雨就遭殃了。刚包产到户那些日子,一年四季,绝大多时间,都赤着脚,日子开始好起来的时候,便有了半胶鞋,鞋帮子比较低,颜色是那时军装的颜色,也叫军便鞋;再后来便有了筒靴,也叫水靴。这些鞋子都是根据家庭收入情况,按由小到大、谁读书最远的顺序来安排的,显然,爸妈总是在最后享受。放农忙假,就是抓紧腾地,播种小麦、油菜、豌豆、胡豆,这便是“小春生产”。我们那里处于深丘,除了水田,全都栽的是红苕,由于爸妈勤快,我们家的红苕几乎每年都是大丰收。一些城里人戏称我们是“红苕国来的”,有的同学感觉丢了面子,以至于后来进了城,绝不吃红苕和包谷。而我,一直珍视这些土地里长出的粮食,父母也教育我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和不敬。
运气好,遇到“小阳春”那几天挖红苕最安逸,天气热火,打赤脚就无所谓。有时候,在红苕地边,袅袅蔓蔓的南瓜藤爬上了桑树,偶尔一两朵南瓜花依然开得黄灿灿的,如果遇见藏在桑枝叶里的一个饭碗大的青南瓜,回家用一小坨猪板油,加两三个秋辣椒,十几铲铲就起锅,清香尖辣的南瓜丝足足可以喝三碗红苕稀饭,或者炒一碗刚泡好的嫣紫萝卜,下红苕稀饭硬是巴适。
“寒露种麦正当时”。把红苕挖完,立马就要点播小麦,直播油菜,要抢在霜降前、寒潮到来之前,尽快把小春生产的任务全面完成。一点也不能含糊,一天也不能耽搁。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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