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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双版纳的背影(外一篇)/存一榕(哈尼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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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6.17

一个人的西双版纳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生命将在什么地方逗留多久,也不知道西双版纳一直在那里等我。所以我迟到了许久许久,我感觉真的来晚了,使我不能真正成为这里土生土长的一名土著。

虽说我迟到了,可我总算来了。

在我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似乎一切都还没有太多的改变,山依然像传说中的那么绿,水依然那样清,远山近岭被云雾一般的绿笼罩着,心情亦被雾一般的绿弥漫着,有微风一浪一浪地漾过来,又一波一波地逸回去,携着湿漉漉水气和绿色的清芳。这里植物种类丰富,花花草草着实太多,湿润的芬芳和气味互相渗透,互相缠绕,让人根本分辨不出这些清芳源于哪一个物种。村村寨寨的竹楼依旧保持着初始的那种自然朴素与本真的传统本色。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各兄弟民族总是那么地豪爽与热情。这里的一切都比我想象的还要自然美丽动人。我能到这里,这是我的幸运……

我的到来,或多或少肯定会打破你本来的一些悠然与平静。不过我根本没征求过你的意见,也许这让你有些猝不及防。我就这么不顾一切地一头扎进了你的怀抱,从此再没离开,在你的怀抱里一呆就是几十年,我就这么成了这里的半个土著。或许这让你有些很无奈,因为像我一样来了就没有想过要离开的人很多,人们不管你愿不愿接纳,就这么留下来了,要怪只能怪你美得实在有些超乎寻常,让每一个走近你的人,都不愿意再离开。

你的动人之处,在于天地与你一体,万物与你同根。你就是自然,自然也就是你,你一直与世界和解。你身上的一切都是天成地就的自然与本真,因为你没有遭遇太多人为的涂抹与修改。

记得刚投入你的怀抱的时候,这里的傣族、哈尼、布朗、拉祜、基诺等世居民族都还习惯于天亮起床下地干活,日落了就回家歇息,天黑下来了就呆在家里围着火塘聊天或上床睡觉。那时一辆辆嘎吱嘎吱叫唤着的老牛车是傣族村民运送粮食、肥料、柴禾等的主要运输工具,牛车悠然自得地往返于田野村道上,行进在朝霞或夕阳里。看着那悠然行走的牛车,眼前就涌出诗情画意,心里就有置身世外桃源般的感觉。

那时候这里还没有通宵不眠的灯火,没有喧嚣不休的夜市,更没有缭人眼目的霓虹灯。你一直保持着自己传统的道德和操守。只因为你源于自然的天生丽质,你的声名才远播海内外。当然我所说的是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样子,那是你所留给我最美的印象,也是你诱人的魅力所在。

西双版纳是一个能够很快就使我产生家的感觉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我所熟悉或所期待的。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民风民俗,对我均有着超乎寻常的亲合力。在这里呆久了,一草一木都跟自己有了感情。置身于林间我会产生自己就是一棵树的感觉,置身于水中,仿佛我就是水中的一条鱼。水是鱼的空气,这里的山水民风是我的空气。只要离开这里稍远稍久了些,牵肠挂肚的思念,我就会感到身体不适,甚至会有窒息般的难受。甚至心里就会产生莫名的慌恐。而我只要一回到这里,所有的不适立即就会烟消云散。

那些初次见识西双版纳的人,当你把他们带入这涌绿叠翠的热带雨林之中的时候,或许他们出于本能的第一反应;置身其间是否安全?会不会在这林子里迷失方向?甚或在林子里会不会遇见毒蛇猛兽?甚至这种担忧会在内心里被无限地膨胀或放大。

而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几十年,对这里的山林河流早烂熟于心了,我知道如何预防或避开危险,所以我认为再没有比置身于这里的深山老林更为舒适和安全的地方了。纵然这里的森林里有亚洲象、棕熊、野猪、老虎、金钱豹、眼镜蛇、金环银环蛇、青竹镖之类的毒蛇猛兽和各种毒蜂。甚至,这里生长的植物中也有诸如:见血封喉(箭毒木)、狗恼花、荨麻之类含毒物种。可这些东西只要你谨守与之和谐相处的自然法则,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伤害它们,不擅自闯入它们生活的领地,或做出要侵害它们的举动,它们通常是不会对人主动进行袭击的。所以,保护自己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不要伤害它们。

其实,我最怕的事情就是让我离开森林,走进钢筋水泥筑就的城市。每每走进城市就会莫名地心生孤独恐惧。城里人老死不相往来,人与人之间那种冷漠,常让我这个习惯于西双版纳的乡野生活的乡巴佬无所适从。

俗话说“生人怕水,熟人怕鬼”。开头我对这句话的意思不是那么理解。认为水有什么可怕的,生活中又哪来的鬼?后来,我似乎略有所悟。对这句话其实还可作这样的解读:水,其实在这里指的应该是自然环境或者泛指社会大环境。而所谓的鬼,是指生活工作的小环境和具体的人际关系。

大环境的险恶令人可怕,人际关系的复杂更令人生畏。

现在,就连西双版纳这样的地方,这里昔日的那种平静已经被彻底的打破,自然和本真已被无情颠覆。毫不夸张地说,现在这里很难再见到传统意义上的东西。就连传统的傣族民居竹楼也在迅速地消失。这里的民居变得日益“洋阔”起来,水泥钢筋筑就的楼房随处可见,而传统意义上的竹楼已难觅踪影。

现在的西双版纳已经成为一片移民地,特别像西双版纳首府景洪城这样的地方,外来移民远远超过了本地民族。随着移民人口的不断增长,这里的一切都被迅速改变着,就连大地也不断呈现出遍体鳞伤的样子。昔日莽莽苍苍的热带雨林也被不断地蚕食,正在日渐萎缩。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橡胶林,热带林果等经济作物,还有夜以继日地膨胀着的城市和纵横交错不断延伸的交通网络。

应该说现在的西双版纳依然神奇和美丽,特别是对于那些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人而言,这里依然充满着巨大的诱惑。可今天的美丽早已不是曾经的美丽。曾经的美丽只存留在我曾经的记忆里,昨天的西双版纳已经日益离我们远去,纵然倾尽生命所能,我们也无法重新找回失去的东西。我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对今天西双版纳倍加珍惜。

在即将结束这篇短文的写作时,我甚至在心里向上苍祈祷,但愿几十年后,我们两鬓飘满银丝坐下来静静地回忆往事的时候,西双版纳能够依然保持今天的模样。


远去的牛车


一辆说不上新,也论不出旧的牛车,被一头沉默寡言的老牛牵引着,漫不经心地行进在村道甚或暮秋的田野上。牛车走远了,只有牛马车车轮那嘎吱嘎吱的呻吟在田野和村道上回荡。这样的情形与画面,尤如某位艺术大师的写真油画,就那么深刻地留在我的脑海里,几十年的经历也无从把它修改或抹去。

其实,这是我初到西双版纳时经常看到的情形,那时走进西双版纳的某个傣族村寨,甚或途经某片收秋的田野,走不了多远的一段路,就会碰到一辆负重的老牛车要么迎面驶来,要么与你擦肩而过。牛车成了西双版纳这块土地上一道独特的风景,深切地印在我的记忆里。

西双版纳的傣族居住在较为平坦开阔的一个个坝子里。而且仰仗可耕土地面积充足和肥沃,他们祖辈都只习惯于每年只播种收获一季庄稼,而且,每当稻谷开始黄熟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在田埂上开口,放干稻田里的水,当收割稻谷的时候原本的水田就已干硬得能打场行车了。这个时候,只需把打算要供牛车往来运送粮食所经处的田埂挖平,在这开阔平坦的田野上,就可供牛车悠然自如地行驶。

那个时候,只要你走进某个傣族村寨,就不难发现寨子里的许多人家,竹楼下总少不了停放着一辆牛车。就在距离牛车不远的地方,肯定或圈或拴着一两头憨厚的水牛或黄牛。因为牛车和牛都是傣家人生产和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两样东西。耕田种地的时候,它为人们拉犁拖耙,春播秋收的时候,它为人们驾辕拉车送肥运粮。俗话说“老马识途”,其实,老牛在识途方面绝不逊色于老马。因为不管是往田地里送肥,还是往家中运粮,只要主人赶着它走过一回,赶车人若不愿跟着牛来来回回地折腾,当你卸完车上的肥料,甚或把一袋袋粮食装上牛车,便用绳索把粮袋捆绑好,你只要把它掉转头或牵上返回的道路,它就会将一车粮食稳稳当当地送回家中,当家里的人卸完车上的粮食,又牵着老牛把车子掉顺之后,再往它的背上轻轻一拍,老牛又会将一架牛车顺顺当当地拉到主人家正在打谷的田块上来。每每秋收季节,我就会看见一架架无人驱赶的牛车满载着粮食,嘎吱嘎吱地往返穿梭于村道与田野上。而这些忠实厚道的老牛,不用人们的驾驭指挥,绝不会走错家门或认错了自家的田块。它们往返的道路,就是它们生活的轨迹,它们不需要为前途思虑或操劳,只须按照主人给它们规划的轨道机械地回还往复,它们从来也不在乎为主人出过多少力,流过多少汗,忠心耿耿地服从主人的指使是老牛的宗教与信仰。

事过境迁,现在无论你走进西双版纳的哪个村寨,或者某座竹楼,你再难看到昔日傣家人居家过日子不可或缺的牛车。即使与傣族人相依为命,无怨无悔地埋头苦干了不知多少年,多少辈的那些黄牛水牛,既便你走遍整个寨子也不一定就能看到几头了。它们更多的已被主人变卖或宰杀,就连牛皮也被他们卖了收购皮毛的小商小贩。在昔日拴牛或停放牛车的位置上,如今停放的主要是手扶拖拉机和一辆辆崭新的摩托。现在无论是下田犁田耙田,还是送肥运粮等这些离不开老牛的农活,一切都由手扶拖拉机取而代之。显然,依靠老牛拉犁耕田,驾辕拉车担当运输工具的时代已成时间远去的背影。一辆辆牛车在村道与田野上穿梭往返的情景,已成昔日傣乡农耕生活的一幅风情画,留在我的回忆里。



远离冬天的地方


在西双版纳土生土长的人,没有几个人是真正认识冬天,见识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的。

进入冬季,北方先前那些黑黑白白的景物,沟沟洼洼的土地,都让雪这神奇的大手一下子抹平了。大地严严实实地盖上了一层雪被,那些昔日吵吵闹闹的麻雀和乌鸦因为找不到食物,或成群地歇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发出一声声低沉的悲鸣,或艰难地蹒跚在雪地上,企图寻找到哪怕一粒还没让大雪完全埋没的草粒什么的充饥。雪下得大了,就连生活在北方的农民也无法下地干活,只好窝在屋子里的热炕上猫冬。

而西双版纳,无论是一年末端的十一、二月,还是一年开头的一、二、三月,太阳同样早早地就起床上路了,挪着它那细碎的步子,走过无数个山梁,跨过无数条沟壑,准时出现在西双版纳的上空,把它那古老的热情散布在这片土地上。使得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草木,总是尽情地发芽,尽兴地开花结果。大地依然一片苍绿叠翠,呈现出花果飘香的一派春意景象。

无论在一年的什么季节,在这里都能吃到新鲜的糯玉米、椰子、木瓜、芒果、香蕉、菠萝、西瓜、甜瓜、甜角、青枣等时鲜的瓜果。季节在这里仅仅是一个时间概念,它跟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沾边不搭界。这里的一切根本就不受季节所左右。

从地图上看,这是一片被沙漠流放的绿洲。在现实中,这里又是远离寒冬的地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除了从电视电影里偶尔会见到诸如长白山、哈尔滨,以及北方一些地区大雪纷飞的情景外。只有极少数的人到过天空开花,大地堆雪的地方,亲眼见到过冰天雪地一片洁白的冬季雪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只知道要想见到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的冬景,就得一直往北方走。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北方与冰天雪地的冬季和严寒是同一个概念。

西双版纳历来就是一片四季长青,或者说不分四季的土地。这里的山冈是绿色的山冈,河流是绿色的河流,每一块平坝和山坡都是终年不变的绿色。

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树木、竹子、藤蔓、小草,它们常年都是披翠戴绿的一身盛装。它们的衣着一样的青春时髦,同等的高雅名贵。无非是它们所处的位置不同,能够接纳得到的光照有所不同。从它们的叶面上会反映出或深或浅,或浓或淡的几分色差外,其他的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生长在西双版纳的树木,绝不知道世上的树木也有脱光了身上的穿戴,光秃秃、赤裸裸,站立在光天化日下的。更无法想象让枝枝丫丫上也披裹着洁白的雪絮进入冬眠会是怎样的感觉和体验。这里的树木心目中只有春天这么一个信念,它们每一天都是从春天出发,永不停歇地往前赶路。

当然它们的前方实在太遥远了,高远的天空没有它们歇息的驿站,它们所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或许就连它们自身也不清楚。在它们之中当然也有急性子的,因为性子急,一下子就走到其他伙伴的前面去了。所以这里就出现世界上最高的树种之一,龙脑香料树种“望天树”。

只要到了西双版纳,朝着西双版纳的东边走,走进勐腊的补蚌自然保护区,就会看到一棵棵大树拔地而起直奔苍穹,你若站在树下仰着头往上看,你会发现这些树的枝枝叶叶已经远远地离开了大地,它们铺展在高远的天空,已经跟蓝天云朵交融在一起。让人很难分辨哪些是树的枝叶?而哪些是天空的云朵?在补蚌自然保护区成林成片地生长着这种龙脑香科珍稀树种(望天树)。它们好像都在相拥相携着、争着抢着向上生长,谁也不甘掉队落伍。仿佛,它们都在努力挣脱大地的引力与束缚。

也许是高远的天空,一直向它们发出召唤,使得它们一心只想着往上走,结果把躯干拉得高高的,使得它们的身高普遍都有70至80米,据说最高的已经达到84米。站在这片高密的林木下,只能从浓密的叶隙中间,偶尔看到斑斑点点的太阳和些微的光亮,很难见着更比一片树叶还大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这些树木能够长得如此俊朗高大,除了本身的基因,当然与这里肥沃的土壤,充足的阳光,丰沛的雨水,自然宽松的生存环境有关。但更重要的是这里远离冬天,它们可以把每一个季节,甚至每一天都当作春天来过,是这里四季如春的气候条件成就了这些树中骄子。

其实,生长在西双版纳这片土地上的树木,它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这一生究竟能够活几十年、几百年,还是几千年?正因为不知道自己寿命大致能够活多少年,所以它们从不思考生生死死的事,它们一切都在遵循自然的法则,服从自然的安排,所以它们活得就格外的轻松自如。无论什么季节在它们身上都不会出现困倦和疲惫,看上去它们总是那么乐观,那么精力充沛,那么生机勃勃。即使它们活到一百岁,一千岁头上也一片青葱,绝看不到一丝一缕的白发杂陈其间。倘若不是人为地对它们进行摧残砍伐杀戮,它们就会从生一直绿到死。

更为奇绝的是,倘若走进雨林的深处,就会看到在一棵大树之上竟然寄生或附生着五六种树木花草的美妙奇观。这些树木一辈子就这么站在别人的肩头上,从不用自己的根须从土壤里吸取养分,它们依然活得生机盎然。而身上披着厚厚的苔藓,或脸上长满长长的胡须的树木更是随处可见。看到这些不知在这世上生存了几百年,甚或几千年的老树,就会使人突然感到十分的自卑。因为人的一生实在太过于短暂或仓促了。而且,这么短暂的生命,还有那么多的愿望和需求要满足。总有那么多无法排解的诱惑与欲望像无形的妖魔,一直在暗中左右驱使或驾驭着你。让你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去做。人就因为心中有着永远也无法满足的奢求或欲望,所以就不可能活得像这些树木一样清心寡欲,超脱自如。当然,也就不可能像这些树木一样活得健康,活得长寿。

西双版纳的群山终年都在披绿叠翠,看上去总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倘若在西双版纳的万绿丛中突然看到那么十几片、几百片,甚或一两树黄叶或红叶,肯定会使人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在这里要想见到几片黄叶和红叶,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其实万物都逃脱不了衰退枯竭和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谁都知道一片树叶到了由绿变红或变得一片金黄的时候,或许它的生命就即将谢幕,接下来的要么就是随着山风像一只金色的小鸟一样展翅腾飞,让生命来一次最后的远行或漂泊。要么就是无声地跌落下去,无论下面等待自己的是泥土还是河流沼泽,甚或是坚硬的石山石块,它都得义无反顾地扑下去。

西双版纳的树叶同样逃脱不了新老更替与死亡的自然规律,其实这里的树叶每天、每月,甚至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死亡。只是它们死亡更替的过程,比生长在其他地域的树叶更艺术,更不肆意张扬罢了。这里的树叶通常都是在一片一片地退化或衰亡,一片一片地更替,一切都是在人们不经意间进行或完成的。

因为它们把死亡和更替看得极其自然,心态就放得较为平和平静,它们不想把死亡更替的过程轻易示人,这就很难引起任何人对它们的注意,人们就产生了一种错觉,给人一种不会衰老或长生不死的假象。它们不像北方的树木那样,命运总受季节的摆布,逃脱不了时间的修改,只要到了秋冬,本来绿色的树叶就得立即变红或变黄。因为它们所采取的是集体行动,所以总要制造出一种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效果与景象来。

按说把一年分为四季,四季就不能融合到一起,可西双版纳的一切似乎都在反其道而行之。或者说,这里的一切都更具包容性。在这里一年四季的气候特征没有明显的差异,顶多就有旱季与雨季的区别。

由于这里独特的地理位置,地形地貌和自然气候条件,使这里分布生长着5000多个品种的热带植物。在这些植物中有连续繁衍了一百多万年的珍稀植物“活化石”天料木、树蕨、鸡毛松等10多个种类。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的植物多达50种。而且,这片雨林当中还生活着200多种野生动物,在国家重点保护的335种陆栖脊椎动物中,这里就有129种。亚洲象、云豹、印度野牛、绿孔雀、金钱豹等20多种动物,被列为国家一类保护动物。这里真可谓山峦叠翠,动物成群,是地球上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

西双版纳还是降雨量较为充沛的地区,年均降雨为1096.8毫米,年平均湿度为80%,年平均气温为23摄氏度。据专家考证,大凡有森林的上空就多云、多雾、多雨,有森林地区的雨量要比无林地地区的雨量多17.4%;林地的湿度要比无林地的湿度多15%—20%。大自然用千万年之功创造的西双版纳雨林,森林覆盖总面积有13000余平方公里。其中有363.76万亩被纳入自然保护区加以保护。而每一棵树每年能涵养和保水3.48吨。西双版纳的森林能够涵养并锁住几十亿立方的地表水。这里的森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绿色天然固体大水库,可见它在保存水源,调节气候方面具有多么巨大的作用。

在人类越来越追求回归自然的今天,越来越多的人会慕名来到西双版纳呼吸新鲜空气;到这里避寒度假;到这里观光体验神奇美丽的热带景观和雨林文化;到这里感受独特的民俗民风和傣乡风情。

从内地到这里来休闲度假的许多人,到了西双版纳之后总会感到睡眠特别地好。甚至,在内地饱受失眠折磨的一些中老年人,到了西双版纳之后,发觉自己的睡眠突然好了,还以为是到景点上观光时走累了,睡眠才突然好起来的。其实,就像人们到高海拔氧气稀少的地方,人们会出现缺氧反应一样,当他们从很难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地方,突然来到西双版纳这个天然的大氧吧中,他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呼吸到了充足的鲜新空气,使他们产生了醉氧反应,他们的睡眠突然得到改善的根本原因就是醉氧。

只要到过西双版纳的人,印象最深刻的或许就是这里是一个能够让人很快就产生家的感觉的地方。因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民风民俗,均有着超乎寻常的亲合力。似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跟自己有着生命的约定。

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几十年,这里的山林河流已经成了生命中割舍不了的部分,我像许多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样,已经成了被绿色宠坏了的孩子。只要离开这里稍远稍久了些,就会对这里产生对母亲般牵肠挂肚的想念。

平常最怕的事情就是让我离开这片土地,这片绿色的雨林,每每走进那些用钢筋水泥筑就的森林,就会莫名地心生恐惧。我怕那些比猛兽凶猛残忍百倍的钢铁野兽,当看到它们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横冲直闯,从来都是只有你给他们作出让步,否则他们就撞你轧你,甚至把你置于死地;我怕自己的同类,这些自喻为万物之尊的所谓高级动物。他们会为了蝇头小利跟你争、跟你斗,给你设陷阱或下套子……

堆积在城里的一个个钢筋水泥四方盒子,是人们放置身体和个人隐私的天地,别人不能涉足。同住一个单元,甚至门对门的邻居,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人与人之间那种冷漠,常让我这个习惯于西双版纳的乡野生活的乡巴佬无所适从。只要离开西双版纳,特别是置身于城市沸沸扬扬的人海中,我却常常感到置身于荒漠般的茫然或孤独。

令人担忧的是,现在就连西双版纳这样的地方,昔日的那种平静已逐渐被打破,自然和本真很多已被无情地颠覆。毫不夸张地说,目前在这里除了这片绿色的热带雨林,很难再见到传统意义上的东西。就连传统的傣族民居“竹楼”也在迅速地消失。当这里的民居变得日益“洋阔”起来,水泥钢筋筑就的楼房随处可见的时候,而传统意义上的竹楼和一些老祖宗留传下来的传统文化遗存已难觅踪影。

现在的西双版纳事实上已经成为一片移民地,特别像西双版纳首府景洪城这样的地方,外来移民远远超过了本地的土著民族,随着移民人口的不断增长,需求量的迅猛增长,这里的一切都被迅速改变着,大地因为被盲目地开发和索取,日益呈现出遍体鳞伤的样子。昔日莽莽苍苍的热带雨林也被不断地蚕食,正在日渐萎缩。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橡胶林,热带林果等经济作物。还有夜以继日地膨胀着的城市和纵横交错不断延伸的交通网络。

当看到被经济作物和现代建筑步步吞食的热带雨林,我一直在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消耗这么多的物质和能源?人生活的最高目标或境界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无息无止地追求那个其实永远也无法满足的生活目标?人真的是高级动物吗?高级动物为什么一直都在做着毁灭自己的事情?

现在的西双版纳对于那些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人而言,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他们依然充满着巨大的诱惑。只有像我一样见证西双版纳演变的人,才会感到这里今天的美丽已然不是曾经的美丽。曾经的美丽只存留在曾经的岁月里,纵然倾尽生命所能,我们也无法重新找回失去的东西。我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对今天的西双版纳备加珍惜。从大处说西双版纳不仅是西双版纳的宝贵遗存,它应当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对它备加珍惜和爱护?

在即将结束这篇短文的写作时,我甚至在心里向上苍祈祷,但愿这片土地永远远离冬天,除了远离大自然的冬天,更重要的是远离人为地制造的冬天。天地造化的尤物,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无价之宝,但愿再过几十年,我们两鬓飘满银丝的时候,还能看着这满目青山,静静地回忆往事和打发余生,并把这份自然遗产完整地交给儿孙,让后辈儿孙一代代地把它留传下去。

         (责编:刘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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