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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扛着一把铁锨,常常在村庄里转悠时,就看到许多短短长长、窄窄宽宽的路。路,把家家户户连起来,把村子与村子连起来,像身上的毛细血管,使村庄的肌体充满着生机,充满着活力。
一条条的路,跟那些柴垛、牛哞狗吠、坟墓、炊烟的味道、泥土、架子车、孩子的哭声、房屋、牧歌、清真寺、庄稼地、祖先、风霜雪雨、土炕等等等等,组成了一个村庄,构成了一个村庄丰富的内容。而路,是神经、是脉管、是气息、是人与人之间坑坑窝窝的交情、是历史与现实长长短短的牵挂。
一个人老了,力气用完了,眼睛变得浑浊,骨头散了架,就与农活断绝了关系,拄一把榆木拐棍,坐在檐下静静的晒太阳。此时,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这辈子走过了怎样的路?在路上有没有留下脚印?还有多少路要走?今后的路又将通向何方?想着想着,上眼皮不由自主的耷拉下来,阖在一起,关注村庄里曾经熟悉的一切,不想知道正在发生或将要发生的诸多事情。
村庄里的路,有宽,有窄,有山坡牛羊吃草行走的羊肠小路,有通向集镇去的宽敞的柏油马路,有田间纵横交错的农路,有拉运庄稼粮食的车路。还有许多的路,是看不见的,是隐伏的,比如说一个农人心上的思路。他怎么想、到哪里去、干一件什么事、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脚印留下后能活多久、何时才能够返回来、路是否懂得他的意图,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是他自己按原初的想法,去尽心尽力完成的,实现的,与别人无关。
在田间地头、渠沿、路边,我常常见到一些抬着铁锨的人,一些扛着镐头的人。他们见了路面陷下去的窝坑,用铁锨填一填,发现路面高起了土堆,拿镐头刨一刨。修好脚下路,留与后人走。修路补桥,成了村庄里千年不变的修善积德的事,是人人竖大拇指夸赞的事。
农业社时候,父亲一直当生产队队长,操持着队里的许多事情。村民受惠最多,后人多次提及,赞不绝口的事,就是父亲带领社员修挖的一条条路。
北面的长龙山,是个大大的斜坡,一直延伸到山顶上。翻过去,就到了广河县的克那村。记得以前是没有路的,要翻过到克那去、到广河县去,须得沿着牛羊吃草时蹄子踩出的小径,摇摇摆摆、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很是吃力。要是身上背点东西,比如麦麸、土豆或棉絮什么的,更得小心翼翼,唯恐脚下踩空,跌入万丈悬崖。
开路的那天,全村人十分踊跃,热情很高,挥锨抡锄,装土的装土,掌辕的掌辕,推车的推车。从远处看,满山满洼都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起劲儿的在干活。十多天日子,一条能通行手扶拖拉机的山路,从山下开始盘旋、环绕,时曲时直,或隐或现,一直通到了山顶上。挖通整平的山路上,大点儿调皮的孩子,来回奔跑,玩耍,呼叫,高兴得很。路修通了以后,两边平缓的草滩、丘陵、山坡,开垦出来成了土地,种着粮食。拉货物的架子车,驮麻袋的毛驴,拉庄稼的行人,就时常走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
甘萍山上耕地多,一块块,一片片,几乎每家都有。原先的路,窄小,坑坑窝窝,忽高忽低,经过开挖、平整、加宽,变得好多了,能够顺利的通行架子车。
靠公路边的土地,不管是春耕,还是拉运粮食柴草,很是方便。那些远离公路的人家,比如住在半山腰的,崖沿的,山巅的,羡慕得很,都想在公路边置一分田产,想方设法把家搬过来,搬到路边居住。路是很有吸引力的。
有一件事,全村人都没有想通。这就是家在公路边黄金地段的二不读,突然在老坟以北靠水渠的地方,划宅地、打土墙、盖房子、修家园、搬家具、拉柴草、赶牛羊,折腾了半个多月,把家搬过来定居了。
老坟是很久以前的一块坟地,很大,有上百亩,长满野草,荒芜得很。据民间说法,在死人的坟地上修建宅院,居家过日子,是不吉利的,会闹鬼的。尤其到了夜深人静时,路过的人会听见死鬼冤魂的哀叫。体弱幼小的婴幼儿,往往被鬼抓住,附上身子,是很难活过来的。
后来,庄上人口增加,吃饭的嘴多了,村民就垦为耕地,开始耕种粮食。但有一点,就是当初没有留下通行的路。一到庄稼丰收、准备收割时,老坟上有地的人,就开始因为没有路、无法用架子车拉运庄稼粮草而叫苦发愁,埋怨卡住不让开路的人。无奈,只得动员家中的男女老少,身背的身背,肩扛的肩扛,手提的手提,真是苦不堪言。
对这些,二不读是没有考虑到,还是不管不顾呢?
搬来后,他遇上的头一件事,就是磨面。架子车装满了麦子麻袋,拉的拉,搡的搡,沿房后水渠边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刚容车轮通过的小路,摇摇摆摆,一颠一晃的走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果一不小心,就会连车带物,掉到渠水里,或者翻到外边的悬崖下。
为此,他决心要开一条路,以了却自己的心愿,也了却大家多年来的心愿。他多次找队长,找庄上的头面人,想让大家做做占地户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开恩,想远点,不要为一时的得失斤斤计较。何况,他从自己另外的地中,划出同样多或几倍多的来交换。
对老坟上开路的事,大家七嘴八舌,你长我短,一致的观点是:开路是对的,路不通了,家家户户连不到一块儿,入不到一个村庄里,搁到一边,像是后娘养的。
树挪死,人挪活。也许,人挪活的大半成绩,得归功于路,是由路来完成的。人不长翅膀,不能飞,只得在路 上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人活出的或高或低的威望,或贵或贱的名堂,有路的份儿,有路的好建议和付出的心血,是路帮着人活下来的。
(责编:高彩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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