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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不快的少年记忆,对于人类都应是刻骨铭心的,都会在本质上决定着一个人的一生。诚如鲁迅所言:“我自己觉得我的记忆好像被刀刮过了的鱼鳞,有些还留在身体上,有些是掉在水里了,将水一搅,有几片还会翻腾,闪烁,然而中间混着血丝……”(《且介亭杂文•忆韦素园君》)读当代散文家刘志成的散文《怀念红狐》,感觉与此几许相似。这篇文章一经发表,便立刻引起轰动,数十家报刊杂志争相转载,并获得读者和评论家的好评,可以说这篇散文是在文学边缘化的当下一朵艰难绽放的奇葩。
《怀念红狐》藉助少年视角,以其对生活的追寻与书写,令人肃然,悯然,感喟万千。文章展现了卑微而伟大的父母之爱,黯淡而辉煌的亲情的力量,同时也展示了人心向善历史文化底蕴及民俗风情。作者选择红狐这一观照对象切入,以朴素复不乏诗性和智性的表述人世、社会及自然的生存图像。其情感是真实而饱满的,语言是辛酸而温情的。透过这文字的芳香,我们不仅仅看到作者在讲述一个感人肺腑的红狐救子的故事,而是在故事背后显示了一种更高层面的文化反思,而这种反思恰恰是当今人们所亟需的精神营养。
《怀念红狐》是真实的,至少可以说是艺术的真实。因为它不仅具有生活的质感,还溢着一种苦难意识。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只母狐为了担起抚育幼崽的重任,在遇到生存危机的时候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偷了一只鸡以渡过难关;当幼崽被劫持后“红狐一路尾随着我们,凄凉地干嚎着,引得我布衫襟子上的四只小狐崽也哀鸣不止。”因母亲失去孩子的干嚎是一种原始的母爱显现。在这份爱的驱使下,终于在一个月光朗朗的半夜里,我听见院中突然响起了长嗥声中得到了又一次见证。“狐退到了院中,哀鸣着伏下前腿,我发现红狐已比那日见时瘦了许多,双目黯然无神,表情呆滞,眼角隐隐有泪痕。”失子的苦痛让红狐母亲不顾自己生命的安危,选择跪求的方式,试图感动异类放了自己的孩子。作者高度写实的笔调直逼生存本相,让读者的内心紧缩着。“那只老母鸡原打算卖了给娃攒学费的,母亲唉声叹气的声音混着爹响响的抽烟声飘出屋来”“把狐崽子拿回喂上些日子卖了,够我们娃好几年的学费哩,爹掩不住喜悦。”一个普通的父母亲,为了尽力培育自己孩子成长,把解决儿子求学经费的希望寄托于一只母鸡身上,而母鸡却横遭不测,母亲非常难过;面对意外的希望时,以母亲特有的仁慈与细心精心喂养一群狐崽,而当看到灾难胜过自己的红狐母亲跪求释子的凄楚场面时,更表现出为人之母伟大而博爱的情怀,毅然放走狐崽,让红狐母子团聚。这既是苦难的颂歌,更是对母性的歌颂,也是生存意识的高度觉醒。
万物有灵,草木含情,当作者被红狐戏弄一番之后,作者找到了红狐的洞穴并准备拿走四只狐崽时,作者描写到:“很快,我们就看见了四只狐崽,圆乎乎的蜷成一团像小绒球,亮亮的眼珠子像小星星,扑闪扑闪地望着我们。”对几近“恨之入骨”的红狐描写的那么可爱,这种情感错位的文字发散着诙谐灵动的语言美质、彰显柔韧度和弹性,也为下文做了温情的铺垫。按照常理抓住幼崽是一种“胜利”,然后作者并没有渲染胜利之后的快慰,更多的是写红狐的哀嚎与我内心的矛盾冲突。“红狐一路尾随着我们,凄凉地干嚎着,引得我布衫襟子上的四只小狐崽也哀鸣不止。我不耐烦地赶了它几次都赶不走,直到快进村时,它才站定,干嚎着望着我们,引得村中的狗也狺狺不止。”这是一段震撼力巨大的悲情文字,我们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一场母子分离悲剧即将拉开帷幕,一方无视另一方凄楚的内心无情地上演着。在红狐之间的哞叫被漠视的同时,人类对自然麻木的心态被作者无情地拉出来晾晒。此时作者也迟疑了。
我的心一软,站定就要央爹放下狐崽,站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那只预备我学费的花母鸡来,遂把心一横向红狐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转头追上了爹。不久,我在小学语文课本中学到麻雀妈妈为救护小麻雀,在庞大的猎狗面前奋不顾身时,我不禁有眼泪划落双颊,混着鼻涕一起淌下了嘴角,而其他同学却一脸的轻松。我暗暗庆幸自己遭遇了红狐,才在童稚的无忧无虑中辨别出一种特殊的味道……
我的“心一软”是善良内心的一种使然。但顷刻之后“心一软”被“心一横”冲淡了,而当我学到《麻雀》的时候,“我不禁有眼泪划落双颊,混着鼻涕一起淌下了嘴角”,并且“在童稚的无忧无虑中辨别出一种特殊的味道”这特殊味道是“我”在审视了自身以及人类可鄙行径之后的醒悟。作者这是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心里剖析与转变,让良心在自我的渐次剥蚀中实现真诚的回归,完成诚恳而彻底的自我救赎。“我”内心的本性也在红狐的又一次光临我家时彻底苏醒了。这种苏醒在“释放狐崽”的细节中同样在父母身上得到体现,当邻居的大狼狗“喘着粗气要向狐发起进攻”的时候,父亲“死死抱住”了狗脖子,母亲“抱了四只狐崽,轻轻放到了大门外”。
于此,我们在弃恶扬善的同时,也要有一种对罪过本身的反省和对人、对生命、对自然起码的尊重和爱。而一味强调制裁和报复文化环境是急躁和功利的,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的。刘志成在《〈怀念红狐〉创作谈》中说“我写这个散文,不在于制造一个感人的或者是凄楚的故事,而在于唤醒人们的情感,我们再也不能无情地对待自然,对待环境,对待野生动物了,这样许多动、植物会加快灭亡。当地球只剩下我们孤独的人类时,也就是我们人类灭亡的日子。我们要勇于保护自然,保护野生动物,直面地球变暖,惟有这种普及的爱,才是我们拯救自然,拯救我们自己的办法。”这样看来《怀念红狐》不仅在期待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而且包含着对整个人类表现出的一种忧患意识和终极关怀。另外,作者匠心写到“我揉了揉睡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红艳艳的火团在眼前掠过,蹿上院墙,箭一样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红狐迫不及待地叼起狐崽看了看我们,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这里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却让我们清晰地看到横亘在人与狐之间的那面厚厚高高的屏障。红狐的胆怯逃离,是对人类的极度的不信任,这是对人类长期对它们的敌视、残害的本能反应。长此以往,人类不仅会失去自然的朋友,而且会遭到自然的报复,导致人类家园最终的毁灭。这一点诗人北城在《刘志成:西北大地的岩石与鹰》(《草原》2003年第8期)中也有论述。
作家刘志成用具有生存的逼真性和生命质感的文字,燃烧着关爱之火,从同等生命的角度,说出了一个生命对于另一些生命的姿态。在细致的写实中渗透着些许主观哲思,淋漓尽致地把苦难和自然撕开来看;既关照着生命本相的抒情性,同时又以怆然而坚硬的深情切入苦难母题,凝注于字里行间的是生命的焦灼与痛苦;其实这就是生命的眼光,也正是作为作家的一种忧患意识的最高升华,达到了一种高尚的思想境界。众所周知,一切生命都有自己的生命追求,人类更有义务去保护自然环境,善待一切生命。人对红狐的的爱怜与同情,也是对生命意义的呼唤,放走狐崽,实际上更能彰显人类的尊贵。作者文字中寄托或隐含人类共有的精深思想博大情感,它的意义与价值,旨在引领人们跨越封闭“地域”,走向与整个人类命运契合的生命高度,向人们展示出一种旷远持久的魅力。
对和谐的终极期许,多年萦绕于心。文章结尾留给读者的不仅仅是唏嘘的问题了,更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时刻抽打着我们的心扉。可以说作者有着保守苦难之历、忧患天下之心、感念天下苍生之情、洞彻事物之睛,不然写不出这样的文字。从贫瘠、荒凉的陕北边地走出来的他有着艰辛的人生历练。也许就是这样的人生历练使他的散文淬去了浮躁与世俗,沥尽了浮饰与浅薄,走向崇高与博大。作者总是以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感知世界,以一种悲凉、感伤、忧虑的沧桑情愫体察着人生,为我们构建一个精神高原,传达出他平等善待世间万物,亲和每一个生命的审美情趣和自然文化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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