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热线: 13384778080 |
一条瘦弱而纤细的河流,接住了我一路风尘的脚步。
我如打在岸上的一个逗号,注定在这里停顿不了多久。我忧郁的心情,如一片没有走到秋天而凋零的落叶,显得那样茫然与无助。一片树叶落下来,注定不能返上枝头,成为树上的一片绿色,与阳光一起明媚。如同这条浸染着悲欢离合的易水,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波澜壮阔。
一条河流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可以说我已经完全猜测透底了。而我此行的目的是要从这条河流遗留的残骸中,寻找到历史的蛛丝马迹,收获历史留给我的一份馈赠。
看来易水跟我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眼前乱哄哄的杂草从此岸漫延到彼岸,那条掩埋在河床的易水,如一根快要枯死的青藤,干巴巴地伏在河道上,让人联想那风烛残年的老人,那奄奄一息的模样。这一脉浅水,在我肉眼里泛着铁青色,荡漾着些许漂浮物,向下游缓缓地移动。几只雀鸟立在漂浮物上,任缓慢的流水牵引而行。
如果你是站在燕山上看下来,这条易水极像一行苦命的清泪,灼痛两岸的土地,吐出喉管似的青烟;如果你是从空中看下来,这条易水无疑又是一把象形的匕首,在阳光的反衬下,透着一股青幽的寒光,似乎是向人类昭示着什么?
不远处,我看见了河面上的船只,不是那种穿梭在河流里的小船,而是铆在河道中央的大挖沙船。放牛娃告诉我是采矿石的船,我的心一阵钻疼,知道这条河流的大限就要到了。我家乡的汨罗江也是这样的。这一南一北的两条河流的命运,为什么如此惊人的相似?
我不愿意联想在一起追问:中国怎么了?
伫立堤岸上,历史的长风显得稀薄,甚至是循入无形之中。而我的一头雾水,久久不能散去。那风似乎是隐匿在灌木丛中的,间或有梭梭的声响入耳,仿佛有什么出没似的。回过头来,又什么也没看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挪动了如铅的脚步,向易水送去了我零距离接触的最初愿望。
走近河流,我选择了一个干爽的地方,弯下了身躯。这天气很热,我必需捧水洗一把大汗的花脸,也不完全是为了洗这把脸,我要试探这水是否与传说的那样充满神奇。在我反复掬捧之中,我并没有感到这水的与众不同。这是七月,我在出易县四、五公里处看见的这条易水河。这条河流显然老态龙钟了,到了近乎断流的地步。让我不敢认出眼前的这条易水,就是当年送别荆轲的易水。
先天在易县一家旅馆住的时候,我就找了当地人打听这条著名的易水河。有人说早在九七年就断流了,一断就是七年多,听说是因了干旱的缘故。其实后来我才知道,有不少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想说出来而也。哄鬼的事哪里都会有,太行山区又能例外么?除非源头高海拔的燕山山脉没下过雪,这也是不可能的。
易水河之寒,因燕山雪域溶化而得之。来的时候,尽管好心人善意地劝说我冒得看头,可我还是怀着对易水的尊敬、对英雄的膜拜,一路访过去了。
易水河分南北易水河,我就近来到北易水河。伫立河畔,我知道一两掬易水河的污水,是没法让我照清自己的模样,更无法看清历史的模样。感觉自己比先前蒙尘时更难看了。一个凡夫俗子千里迢迢,却在易水河取不到一瓢清水,无疑让人心寒透骨,替一个旅人,更替荆轲壮士的热血。他留下的人文精神是否随易水萎缩和干涸了?这是多么可怕的预兆。梭罗说过:河流是一面镜子,能测量出人类天性的深浅。
我说历史如镜面,能回放一段段精彩的故事场景,在历史的长河里凸现出河流的波涛与浪花。在易水,我无法触景生情,只能闭一下眼睛想象,二千三百年前的易水河就这样复活了,滔滔向东汇流拒马河,入大清河、归海河至勃海。
一条并不起眼的易水河,因了一个叫荆轲的英雄壮举而誉满天下。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伴着高渐离悲怆的击筑声,荆轲引吭高歌,心如易水的波涛起伏着。泪痕满面的燕太子丹向他敬酒,随后他转身跃上了马车,同秦舞阳绝尘而去。送行的众人纷纷拜倒,白色的衣冠如同一片霜雪从天而降。待送行的人抬起头来,荆轲已经消失在远处,只有马骑留下的一路烟尘在易水岸边纷纷扬扬……
易水河见证的这一幕,无疑是一场生离死别。荆轲回不来了,永远,永远……
滔滔易水东逝,归大海。问易水,壮士魂魄可曾回来?
二千三百年过去了,易水已然不是那条送别壮士的易水。
今天,站到历尽沧桑的古易水河畔,放眼西望,群山似阵,落日带血,好像战国时代的杀气仍未散尽。远处那耸立在高坡上,荆轲塔顶着沉沉暮色和千古风霜,仿佛一座苍老孤独的高碑,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的慷慨与悲壮不曾谢幕。
其实,历史舞台从来就不曾落下大幕,只是舞台上的人物不同而也。
在这个匮乏英雄的年代里,物质的盛宴改变了人们崇尚的方向,荆轲等人渐渐被人淡忘也不足为奇。或许,我是一个落伍者,从狼牙山下来之后,现代“五壮士”的英雄事迹,让我意犹未尽,再来易水河怀古,见证那个送别荆轲的易水,显然我遇到了意想不到的迷茫。历经沧桑的易水,而今已然是支离破碎,以沉默对抗着欲望的喧嚣与尘埃,我隐隐感觉易水有话要说,为什么又缄言不语?是否你也对一把短短的匕首产生了忌讳,抑或是因了其它什么的缺失和沦陷,为什么一定要用一把短短的匕首,来换取划破几千年黑暗的王者的一声尖叫?
匕首不出声,易水东流去。
改朝换代,江山易主。山河聚了又破,破了又聚。社稷亡了,又建,似乎历史就是这样跌跌撞撞走过来的。
易水犹寒兮,无语胜有声。
Copyright © 2015 西部散文学会 Power by www.cnxbsww.com 地址:鄂尔多斯市东胜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