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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样子(程静)

点击率:3870
发布时间:2016.06.23

原先,每天都可以看见阿娜尔的奶奶坐在门口。

门前一棵桑树,枝叶茂盛,桑葚早已在孩子和鸟雀的

争抢以及自身不断的坠落中消失。啊,失去果实———

那些沉甸甸的欲望,枝叶反而生长得更加舒展。门前

桑树终于悟道,“仰看流云,伫立不动(《博物志》)”,生

命境界云淡风轻,这才是树木的本质。小巷里的庭院,

几乎每家大门口都安放着一处简易条凳,或是用砖块

挨墙砌起来的一个坐墩,家里的老人和做完家务的女

人每日走出来,坐在那里,休憩、闲聊、嗑瓜子。门前树

木往往生长了数十年,阴影庞大。阿娜尔的奶奶就那

样静静地坐在她家桑树下,从早到晚,看人来人往,古

老的皱纹下隐藏着不易觉察的微笑。这是我常常看到

的情景。但我不知道奶奶究竟在看什么。顺着她的目

光———卖抓饭的艾力刚从巴扎上扛回一袋胡萝卜;老

李的孙子正在谈恋爱,可老李跟随一群杨柳青人赶大

营时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呐;自行车后座的小女孩是我

家邻居小洁,书包交给爸爸,轻快地甩着两条腿,在她

稚嫩的身体上,生活还没有开始……整条街巷的人,

打馕的、做刀的、失恋的、守寡的,俗世生活的顺畅与

失意,身世与情感,都从门前经过,人们来来往往,门

前尘土阵阵。当然,阿娜尔的奶奶并不在局外,她看别

人,别人也看她———人们停下脚步抚胸致意,或者点

头微笑,对一个老人表达内心的恭敬,同时对未知的

死亡,产生无限敬畏与谨慎。

  谁也不相信死亡会突然降临。世代的家园,生命

从这里开始,当然也会在这里结束,而且人老了以后,

当然会像阿娜尔的奶奶一样坐在门口,看着新一代的

人出生,成长。生与死的告别不是在某一时刻,而是在

尘世漫长的一段时光里,目光彼此的留恋与关注。

  但二十一世纪是突然到来的,似乎只是那么很短

的时间,人们眼界开阔,看到世代居住的地方与内地

城市的差距如此之大,于是,开始了旧貌换新颜的革

命———平房被推倒,果园被连片砍伐,就在果园消失

是那些先到的人,这些后来者,只能是奴仆。他们丢

掉了农民的身份,却没有获得城市的户口,于是,他

们消失了。他们只成为城市可以繁殖的工具,然后一

代又一代,直至成为城市新的主人。可是,对于早年

的农村来说,他们却是永远的逃兵。

  城市与乡村,如同高山与海洋。高山上的泥土永

远梦想着流向大海,但是大海里的泥石从来没有想

过要回到高山。当然,也只有偶尔搁浅在沙滩,或许

会被重新运回高山,但是,更多的却是一去不回。是

不是,高山上的泥土永远没有流完的时候?当然,有

人说,到了一定的时候,会有一次翻天覆地的造山运

动,让沧海与桑田互换身份。可是,这样的遥远的预

言或者推论,谁又能体验?

  在这一个人世,我们更多的只是注定的逃兵。我

的乡村,注定将被遗忘。

      选自《山东文学》2013 年第6期

  的地方,一幢幢高楼矗立起来。小巷开始不断上演离

别剧:再见,世代的邻居;再见,葡萄树、大丽花、海娜

和渠水;再见,童年的游戏、白杨树下的谈情说爱,以

及所有与小巷有关的生活……不得不承认,新的居

所适合安放肉体,舒适、方便,可是站在阳台上,看到

苍白的马路,干燥、炽热,路边移植过来的树木还在

幼年,一切就像太阳底下将要晒干的一只蜈蚣,突然

感觉:西域的阳光,怎么越来越无情?并没有因为住

在高处而产生人生的豪情与优越,反而因为远离地

面而感到担心,反而因为邻居距离更近而产生内心

的疏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来不及多想,家乡的改变已经迅速到不可思议

的程度。去年秋天,从我住的小区向西走数百米,还

能看到麦田和路边的野薄荷,夕阳中,晚霞在河流上

空飞舞,灌木林弥漫着野生气息,故乡辉煌而寥廓。

仅仅过了一个冬天,第二年开春时候,那里已不能散

步,大型机械停在那里,钢筋、混凝土,地基已经完

成———一个平坦而下陷的巨大的坑出现在地球表

面。美好生活就在眼前,一切都那么富有生机。

  可是我从黑暗中醒来,常常想不起自己睡在哪

里,成年之后住过的任何一所房子,都还没有进入梦

中。在梦中出现的,永远是童年的庭院和老房子。居

住成为与肉体有关的地方,而非心灵。我感到从未有

过的漂泊,心灵的漂泊,好像失去了故乡。

  那个叫做塔尔巴合台的地方(简称塔城),难道

会与伊犁不同?塔城属伊犁管辖(伊犁州管辖塔城地

区与阿勒泰地区),如果从伊犁州首府伊宁市出发去

塔城,过赛里木湖,经博乐、阿拉山口、托里、额敏,

600 多公里路程,对处于同一片行政区域的某个地

方,我不期待能够看到什么———能看到什么呢?时代

车轮滚滚,虽然伊犁风情还在,一些庭院和小巷仍保

持着传统的日常生活与习俗,溪水从喀赞其的白杨

树下流过、六星街里俄罗斯庭院玫瑰盛开……但我

还是感觉到一种整体生活的摇摇欲坠。……一切都

将如约到来。先是这个夏天,然后是“西部作家写作

营”采风之行,再然后,我就走在了到达塔城后的第

一个黄昏。走着走着,突然感到有些恍惚———这条路

虽不是主街,但对于一个城市来讲,行人和车辆还是

少得令人意外,清静,略感荒凉,就像郊外的某条小

路。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果园,园子里枝叶荫蔽,听得

见鸟鸣却不见其踪影,不过,听那不停歇的清丽的卷

舌音,可以想象那些鸟儿穿着什么样的裙子……我

觉得,这样的状态与气息,仿佛多年前的伊犁。时间

在这里为何如此缓慢?啊,可以这样解释:新疆太辽

阔,就连时间到达这里,也感到有些疲惫和艰难。或

许正因为缓慢,使我重新看到了边疆———蓝天格外

蓝,白云格外白,一朵朵白云清晰得就像剪贴在无边

的蓝色幕布上。天空底下,雪山隐约闪烁,草原连接

湿地,大片野柳、沙枣树、野生巴旦杏林生长在城市

边缘,而城市内部,清秀高大的橡树随处可见,泉水

从地底涌出,一种自然的芬芳苍凉而辽阔……

  因为缓慢,塔城保留着一些什么,而这些保留

的,似乎正是它与别处的不同,似乎也正是被这个时

代认为滞后的,平庸的,应当被抛弃的……我感觉到

了什么,但还没有想好,我还无法深入这个问题。

  我只记得,那时候我观察坐在门前的阿娜尔奶

奶,猜测她年轻时候的爱情,感受她的怀想、回忆与

思考。渐渐地,我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她的秘密———

为什么一生从未出过远门,却获得了看世界的目光。

门前各种各样的面孔,各种各样的身世和情感,或许

早已替她总结了人生。就像家门口那棵树,原地不

动,“却以静来看世界的动”,从而获得比行走更宽广

的目光……可是树下的奶奶,小巷来来往往的人的

样子,来自哪里,是什么塑造了他们?我觉得,一个都

市人与一个生活在草原的人,一个中原地区的人与

一个在少数民族聚居区生活的人,他们目光呈现出

来的东西不一样,心灵也会不同。一片地域,会赋予

这片土地上的人群某种神情、气质或语言方式,反过

来说,一个群体的精神气质,也表达着这片地域的性

格和气质。一个缓慢、宁静的小城,会给人以什么样

的心灵影响,我说不大准确,但可以看到,小巷里任

何一位老人,坐在自家简陋的庭院,面目安详,衣着

朴素,像一个隐居民间的国王或王后那样尊贵、从容

……这就是我搬到楼上以后思考的问题:物质生活

使肉体安适,但人是否获得了丰富的物质生活之后

应该有的样子?草原上,羊有羊的样子,马有马的样

子,牧羊犬有牧羊犬的样子,喜怒哀乐皆出于天性和

自然。那么,人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样的,焦虑?从容?

压抑?愉快?……啊,人的样子,一个我思考了许久的

问题,在塔城某个黄昏,突然产生了答案。

  人的样子之一:洁净。每一个庭院都是一个花

园。推开虚掩的大门,门上几何图案早已在风雨侵蚀

中变得模糊,而院中花草却是一年生草本,年年都是

新叶片和新花朵。树上果实沉重而寂静。泥土地面总

是散发潮湿气息,因为清水洒地是每天不变的功

课。无论少数民族还是汉民族,无论贫富,在一种

相互影响、渗透与融合的共同生活中,每户人家都

有拾掇院子的习惯。在边疆,可以明显感受到一种

整体生活的洁净感。维吾尔人是天生的园艺师,养

花种草,庭院干净整洁;俄罗斯人家的桌布和妇女

身上的衣裙,缀着永远的蕾丝花边。在塔城路边一

户普通的塔塔尔人家院子里,我们品尝女主人亲

手制作的糕点和果酱,米林格、喀拉阔孜、波兰德

克,样样精致可口。房子是祖上留下的,墙壁敦厚,

屋内一定冬暖夏凉。餐桌上铺着绣花桌布,女人们

的衣裙传统而鲜亮,门前小花园内杂花生长,红姑

娘还未结出果实,但我因为来自伊犁,轻易就认出

了它。边疆生活存在的这种普遍洁净感,正因为是

普遍的,所以也是日常的,朴素的,平凡的。我觉

得,当洁净成为一种生活状态,这里面就不仅包含

人们对生活的珍惜与满足,而是表达一种观点:生

活不可以潦草,因为活着的时光,将会特别漫长。

人的样子之二:尊严。在伊犁,每隔一段时间

我都会去阿合买提江路那家唯的一俄罗斯面包店

买列巴,下午四点,烤面包的香味弥漫在街道上。

一个列巴5 元钱,可以满足我家两个早餐。没想到

在塔城,这样的面包店有好几家。门面沿街,店铺

后面是自家庭院。生意与生活同时展开。制作列巴

的配方从祖先那里传下来,其实并不特别,只是在

漫长的时间里,平凡的配方在时光中发酵,渐渐成

了传奇。时间成就了他们。新疆许多城市,至今存

在各种手工作坊和工匠,店铺内从早到晚传出丁

丁当当、喀嚓喀嚓的敲打声或挫磨声,店门前摆放

着各种铁皮桶、马鞍、小刀或民族乐器,生意恒久,

少人问津,但手工艺人们仍然天天做,年年做。有

时候游人和顾客看货问价,似乎也不见他们有多

热情,买卖随意,在一种淡然的沉默和固执中,手

艺不仅关联生存,更是出于个人尊严。一个独立

的,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身位置和方向的人。

“日常生活是生与死之间的一场谈话”(博尔赫

斯),在这场谈话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说话(存在)

方式。

  人的样子之三:自在。只要音乐响起来,他们

就开始跳舞。或者说音乐从未中断,一直在他们

内心回响。在塔城文化广场,一台小型歌舞晚会

正在进行。这是一台被篡改的晚会。起先,它是由

官方举办的,舞台上主持人盛装,乐队已摆好阵

势,但音乐响起来不一会儿,它变成了民间的。无

论什么曲子,演员在上面开唱,好像只是一个引

子,早已按捺不住的观众就开始在下面更大的舞

台———广场上跳起舞来,甚至拉上方才为歌唱者

伴舞的演员们一起跳。锡伯族、俄罗斯族、塔塔尔

族、哈萨克族,演员与观众没有分别,民族与民族

之间的沟通很容易,没有宗教,没有血缘,没有语

言文化,此时,只有人的真情与欢乐。墙,是不存

在的。一群民间的舞者,疯人包括其中。一个疯人

跑到舞池中间摇摆起来,姿势可笑,但他产生了

自己的节奏,并在一种纯粹的世界中陶醉。《世说

新语》里记载,中国自古不歧视狂人与疯人,觉得

他们有老庄魏晋之风。嗯,现代人的认知未必达

到那个程度,但殊途同归,可以达成的共识是:无

论是谁,生命的欢乐都是一样的。

  夜幕降临,千年月光洒在西域大地。我从路牙

子上站起来,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就是这样,一群

渺小的生命种子飘落于天山一片低谷,像小草那

样扎根,悲欢被风吹散,只有眼前的世界永恒———

周围雪山环绕,14 条河流在大地荡漾,大鸨飞向天

空,地面阴影深重。

  啊,人的样子,或许人最好的样子就保留在传

统的日常生活中,在简单的劳作与欢乐中,在海德

格尔向往的诗意的栖居中: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

地安居在大地上。不过,难免有人提出疑问:难道

经济发展不重要?像塔城这样的城市,它的前景是

什么,它的经济发展指标、工业、招商引资难道不

重要?是的,既要发展物质经济,又要保持生活的

缓慢与宁静,这对决策者来说是一个难题。我不大

清楚的是,这两者之间是否真的存在矛盾和选择?

……好吧,如果必须选择,我只好说,世界如此之

大,让积极改变世界的人投身外界更广阔的天地,

让乐善好施、安于现状的人留在故乡。在散发着祖

先气息的老院子里,即将离开尘世的人躺在自家

床上,安详地等待灵魂离开肉体的那一刻,而花园

里,属于少女的海娜花正在开放。正午的阳光照耀

着一棵石榴树,植物的芬芳经久弥漫,二百年前荷

尔德林的那首诗仍未过时:栖居在平安的单纯里,

任凭外面强悍的时代千变万化,滚滚波涛在远方

咆哮,更沉静的阳光,却促成我的劳作……

    选自《伊犁晚报》2013年7 月1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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