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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属于云彩的世界。
如果你有幸来到青藏高原,如果你不急于迈开潦草的尘世脚步,随意地选择某一天,无论置身山巅还是河谷,最好能找一棵遮阴的大树,从清晨到黄昏,静静地看高原的云彩,看云彩下的高原,那个奇幻的世界。除了水的欢唱、风的低语,你还能听见云彩的呢喃……
高原的清晨是被云彩点亮的。高原的清晨,醒得并不比内地早。就算整个苍穹都亮开了,但眼前的花草树木似乎尚在睡梦中一般,看上去总有几分模糊,而稍远处的草场河谷,也只是多了几分微弱的亮光,散落着零落的光斑,映照着周边的轮廓。真正明亮的,是远处的雪山,她们就那样安详地静卧在那里,如同一个沉睡千年至今未醒的梦。
仔细地看,那并非全都是雪山,而是起伏连绵的成堆的云团,紧紧地跟雪山粘连在一起,仿佛是整个的雪山在一夜间增大了无数倍。是刚刚从天边升起的云团?还是缠绵了整个夜晚,刚从甜美的梦中醒来的雪山?泄露天机的,是那些稍高处向天空舒展的云团,她们仿佛正在同蓝天打着招呼:昨晚睡得真香啊……
她们是想融进湛蓝得水汪汪的蓝天?还是原本就打算占据蓝天的地盘?蓝天以纯洁的湛蓝无声地抗拒着。或许白云们压根儿就没有去琢磨这样的心思,她们只是在雪山上轻柔地打了一个滚儿,随意地翻了个身,起先只是从雪山上冒出的一层白色的烟雾,随后便开始丝丝缕缕地噌噌地舒展着身姿,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形成了一座高耸的云山。就这样一个小小的翻身,就把整个天边点亮了,也叫醒了高原的清晨。
天边形成的云山越来越高大、壮观,直到形成危崖高耸的姿态后,又开始慢慢地分解,向周边的天空快速地移动,色彩慢慢地变淡,直到化成一层乳白色的云雾,恋恋不舍地离开雪山山头,继续向半空中漫延,把湛蓝的天穹一点点侵占、淹没,直到布满整个天空,像一张灰色的大毡盖住了大地。
此时,除了远处的雪山依然是明亮的外,整个天空都变成了一片空濛,薄薄的雾气洒向大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高原难得的沁人心脾的润湿。朝霞从云层里照射下来,却无力照向大地,只能看出云层背后的一点模糊的光亮。远处起伏的连山黑黝黝地矗立在天边,像一道黑褐色的围栏隔开了雪山和河谷。成群的马匹和牛羊从河谷的某一个拐弯处走了出来,散落在青翠的草地上,悠闲地享受着丰盛的早餐。
渐渐地,灰蒙蒙的云层越来越厚,颜色也越来越深,不断地翻滚着,直到完全变成厚厚的乌云,笼罩住大地,也遮住了远处的雪山,像是被什么人惹恼了似的,黑着一张脸。
只有有限的几缕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穿过,洒在河谷、草地上,仿佛是乌云特意在为那些在草地上吃草饮水的马匹牛羊照亮似的。这样的时间并不长,往往只维持一盏茶的功夫,乌黑的云层就快速地散开了,仿佛知道这样的姿态是不受人间欢迎似的,再一次翻滚后,向着天边快速地散去,直到退成天边乳白色的云山,湛蓝的天空重新露了出来,天地一片明亮。
但退到天边的云彩并没有因此安歇,而是在有限的空间里变换着颜色,一会儿雪白,一会儿乌黑,一会儿暗褐,一会儿金红;一会儿相互交织,一会儿又各自分开……仿佛在完成一场自我的磨合和修炼。此刻,习惯早睡晚起的高原人,陆续地起床,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临近中午,当河谷的草场上出现大团的暗影和明亮的光斑时,天边的云山再一次快速地翻滚着,膨胀着,朝着头顶的天空快速地流泻而来,缕状的、条状的、团状的、厚实的、稀薄的……源源不断连绵不绝地从远处滚涌而来,很快就再一次占据了整个天空,然后慢慢地向着大地沉降,有的歇脚在远处的雪山,有的悬浮在近处的山头,有的粘连在近前的树梢,更多的悬浮在河谷的草地上,像一床雪白的云毡阻挡在烈日和大地之间,仿佛有意为它们遮挡毒辣的日头似的。它们就那样自由地妖娆于大地之上,连湛蓝的天空都被拉低了,成了云朵的点缀。
此刻,你可千万别轻易地抬头,否则你会被悬浮在自己头顶的一大团雪白的云彩吓着的,她就那样纯洁、悠然地悬在伸手可及处,轻柔得仿佛轻轻地哈一口气,就会被融化或吹走。苍穹似一汪倒悬的幽蓝的大海,纯净的碧蓝令人感到莫名的心酸、心颤。
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空,白亮亮的光漫无边际地射向大地,用力地吸一口气,一股甘洌纯洁的清香传过鼻孔,直入心田,我想,这可能是全世界最淳厚的阳光的味道,那么直接,那么逼人,那么不管不顾,甚至带着一股隐隐的燃烧。云彩似乎比人类更懂得享受这样的味道,此刻的它们,正悠然地悬浮在半空,就那样全身心地舒展着,尽情地吸纳着太阳的光芒,就像在享受一场痛快的日光浴似的。大地上的一切都是亮堂堂的,无遮无拦地呈现在雪白的云团下,仿佛在接受一场检阅。
当一抹轻柔的凉风不经意地拂面而过时,你会惊觉,刚才还明朗的天空,刹那间就暗了下来。明晃晃的天空和大地,突然间全换了颜色。来不及细细琢磨,眼前就已是黛青一片,头顶雪白的云团,此刻全变成了一片青灰,夹杂着少许的黛青、暗褐、深黑……明晃晃的太阳不见了,只剩下远处天地间的一片火红,像一片正在燃烧的森林,火红的火苗正吐着滚滚的浓烟,更像是一处正在喷发的火山,在青灰的大地上,大片金黄的火山熔浆漫天流淌……
当你还沉醉在眼前的奇景时,火焰和熔浆倏然间萎缩成一条细细的线,仿佛顷刻间就要彻底熄灭了一般。隐藏在天边的夕阳,从厚实的乌云和大山间发出一抹金黄的光亮,穿过青灰的天幕,洒向波光粼粼的河面,亮出一片金黄温暖的光晕,像是云层故意露出的一方天窗,让它跟山川河流作最后的告别。
再过片刻,厚厚的云层彻底地闭合在一起,天地一片漆黑,苍穹深处,传来一声隐隐的叹息,忙碌了一天的云彩,将呵护了一整天的高原交给了夜晚。
云 端
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欣赏过,这片神奇的云海。
起伏的沙海,连绵的草场,层叠的波浪,就那样悠然地相互交织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从低矮的丘陵一直漫延到巍峨的高山。还有那些奔跑的羊群,奔腾的河流,火红的熔岩,以及那些在灰蒙的暗影和碧蓝的天空上,悬浮着的大朵大朵棉花般的白云,怡然自得地各自逍遥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深蓝色的大地上……神情恍惚中,人间的一切似乎都颠倒了,我不得不用俯视的目光饱览天堂。要不是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把飘忽的深思拉回现实,我想,我早已忘记了此刻的我,只不过是身处云端之上。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在眼前,在天边,犹如另一个截然不同而又无比熟悉的星球,我真切地看见了流沙一般的云彩,就那样在金色的光亮和灰蒙的暗影间滚涌,此刻,到底是天上,还是人间?我想,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目光流露出了新奇。假如我们原本就生活在云端之上,亿万年的时空穿梭把我们变成了地球上的天外来客,一如我们当下对于未知宇宙的不懈探索。或许,真有无数的存在在我们的想象之外。
一如此刻,那些从未见过的人间奇景,在生死之间闪现,在光亮与黑暗间交换,自由地在云彩间穿梭,除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提醒着我们只是匆匆的天外来客,打扰了这些世居天空之上的精灵。我们的存在与虚无,都被浓缩在了这方寸之间,此刻,人间离我们是多么遥远……
看飞机,属于童年的快乐记忆,只要听见轰隆声遥遥地从空中传来,就会立即寻声遥望蓝天,努力地找寻着白云间那一道稍瞬即逝的光影。那时,身处巴山深处一隅的我,连看飞机从天空中飞过,都是难得一见的幸福事情。
阴天,除了罩在头顶的厚厚的云层,别的什么也看不见,飞机划过长空的轰隆声,听起来也不太真切。只有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偶尔能看见在蓝天深处划过的一道白亮亮的光,只有极少数的时候,用手遮挡住猛烈的阳光,才能隐隐瞧见飞机的轮廓,像一只银灰色的巨鸟,逶迤而过,长久地吸引着如我一般年纪的孩童的目光。
经常能在故乡的小山头看见这样的情景:一群孩子站在山头,辨别着隐隐传来轰鸣声的方向,手搭遮蓬阻挡住强烈的阳光,从眯着的眼缝里努力地追寻着飞机的影踪……
童年的记忆里,天空,是未知而神秘的,尤其是那些飘忽变幻的云彩,随时变幻成各种不同的形状,很多时候,能看见活灵活现的各种动物的身影,在饮水、在休憩、在奔跑、在嬉戏……觉得在那高不可及的云端之上,一定存在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或许是另一个天上人间,或许,那些死去的灵魂,村民们烧掉的成堆的纸钱,都在上面,构筑着另一个奇妙的未知的世界,很多时候,就在这样的幻想中,躺在故乡山头的青草坡上睡着了。
一直到上学前,我都一直坚信:云彩的上面,就是蓝天的尽头。从未曾想过,蓝天之上,依然是更加辽阔的天空。上学后,老师给我们讲起了浩淼的宇宙,但那些空洞的理论,并没改变我们对于天空的意象。
参加工作后,天南低北地出差,飞机变成了日常的交通工具,除了每次起飞后一直悬乎着的一颗心外,似乎并没有带给我什么更深的感触。直到今天,这片神奇的云海,不但勾起了我童年的记忆,还使我更加坚信,这蓝天白云间,一定隐藏着的另一个神秘的世界,一如童年时的幻想。至少,我真是这么想的。
(责任编辑:萧 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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