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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山里的南丝路/【贵州】葛美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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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6.07.04

  青藏高原、内蒙古高原、黄土高原、云贵高原被称为中国四大高原。在青藏高原的西北端,还有一个帕米尔高原。

  根据阶梯构成来看,可以说内蒙古高原是青藏高原顺北向东部的延伸,黄土高原是青藏高原由中部向东部的延伸,云贵高原是青藏高原朝南向东部的延伸,帕米尔高原是青藏高原向西北下垂的延伸。

  云贵高原中的乌蒙山气势磅礴,它的主峰小韭菜坪在赫章境内,被称为贵州屋脊。中国西部的贵州总被人们下意识的看成是经济、文化都很落后的蛮荒地区。贵州西北部的赫章,山高坡陡、河谷深切、岩峭路险,交通十分不便,更是蛮荒中的蛮荒。

  前不久在火车上遇到一个人,从湖南怀化上火车,放下行李还没坐好,管你愿意不愿意就打开了话匣子:“哪里人?”“贵州赫章的。”“唷,我去过,很穷很落后的地方,车路窄,弯道和坡度都很大。不说你那,整个贵州都很穷很落后,我们江南一带又美又富庶。”“是吗。”“起码落后三十年。”“我还以为落后几百年呢。”“改革开放刚开始,我就到了你们贵州了,很多地方都走过,特别好赚钱。落脚修文好些年,认识了一位女士,互相欣赏、互相爱慕,感情已很深很深,后来被老婆发现,只好分手”。哼!一个有妇之夫,拐我们的钱,拐我们的人,还要贬我们这个地方,真是岂有此理!“你知不知道这样一首诗,诗人的名字和所在朝代我记不清了,诗是这样说的: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哦,没听说过。”“这是一首很有见地的诗,你居然不知道?!国家政策让你们先富起来了,我们是穷,是落后。眼下国家的政策,也在倾斜我们呢,要不了几年,叫你们刮目相看。”“嘿嘿,不容易的。”“那你拭目以待!”

  近几天闲来无事,翻了一下古代史,看了一下地图册,吃惊地发现别人早就发现了的发现。

  170万年前的元谋猿人遗址,就在横断山与乌蒙山的结合部,20万年前的黔西观音洞遗址在乌蒙山中东部境内,被称为“中国南方旧石器文化的代表”。这两处遗址昭示,在漫长的旧石器时代时期,从横断山到乌蒙山的崇山峻岭中,古人类就在这里生存、繁衍、活动。元谋遗址一带,是一片亚热带草原和森林,乔木、灌木茂盛,藤蔓丛生,莽莽苍苍,生机盎然,爪蹄兽、桑氏鬣狗、云南马、山西轴鹿等早更新世动物在里面撷食、游耍、嬉戏。元谋人为了生存,举起石球、石锤捕猎它们。以此改造自然,改造自己,萌动着、创造着属于中华文明的史前文化,并与周遭文化进行交流。

  到了新石器时期,乌蒙山一带人类活动已经十分频繁,川滇黔三省的陶器都有一定的水平。广西百色革新桥遗址是六七千年前新石器时代石器加工场,成规模的生产有类型齐全的砍砸器、刮削器、切割器、石斧、石锛等。有专家说,这些石器,既有百色盆地旧石器遗风,又有云贵新石器文化的因素。可见经济文化交流的范围逐步扩大,也不再局限于周遭。

  青藏高原的北边,从黄土高原通往帕米尔高原之间,有一条长5000公里中外闻名的“西北丝绸之路”。两千多年前,雄才伟略的汉武帝,听说匈奴西部的大月氏国王被匈奴所杀,被迫西迁至伊犁河流域一带,大月氏想复仇而苦于找不到联盟。汉武帝决定与大月氏联盟,下令选拔人才出使大月氏。这条遥远的道路铺满艰难与凶险,年轻的满怀抱负的郎中将张骞挺身应募,以体魄健壮,性格开朗,心理承受能力强,富有开拓和冒险精神脱颖而出,担起重任。

  张骞是由匈奴人堂邑父作向导,率领一百多人,迈开双腿去出使西域的。这一迈步,就迈出了外交家、探险家、中国走向世界第一人的经历,踏出了一条中西交流的道路。可当他们才踏进匈奴境内即被俘。匈奴王很佩服张骞这样的人才,为笼络、软化张骞,为他娶妻生子。被软禁的十年里,张骞他们学会了匈奴语,知晓了匈奴的生活习惯,了解了匈奴的地理状况及周边国家、部落的一些情形,详细的记录了通往西域的道路状况。

  一个月黑之夜,张骞抛下妻儿,带着随行逃离匈奴,踏上更加艰难的西行之旅。他们穿越飞沙走石,热浪滚滚的大沙漠;翻过冰雪皑皑,寒风刺骨的帕米尔高原直达大宛。不少随从或因饥渴倒毙途中,或被黄沙、冰窟所吞噬。

  当他们辗转到达大月氏,大月氏却由于新的国土肥沃,物产丰富,距匈奴和乌孙很远,已无意向匈奴复仇。张骞等人在月氏逗留了一年多,未能说服月氏与汉联盟。其间,张骞越过妫水南下,抵达大夏的蓝氏城(今阿富汗的汗瓦齐拉巴德),竟然看到了四川的物产,邛竹杖和蜀布。询问得知是大夏的商人从身毒(印度)买来的。而身毒国位于大夏的东南方。

  回长安后,张骞对帕米尔高原以西的印度、安息、大夏以至中亚、西亚诸国的位置、特产、人口、城市、兵力等,向汉武帝作了详细报告。张骞还向汉武帝报告了在汉的西南方向,有一条秘密的“蜀—身毒”商道,根据在大夏发现四川物产的情况推断,身毒离蜀不会太远。张骞向汉武帝建议,遣使南下,从蜀往西南行,另辟一条直通身毒和中亚诸国的路线。汉武帝欣然采纳,并命张骞亲自主持其事。

  张骞派出四支探索队伍,分别从四川的成都和宜宾出发,最后的目的地都是身毒。四路使者各行约一、两千里,分别受阻于氐、榨、禹、昆明(现云南大理一带)少数民族地区,未能继续前行,先后返回。

  北丝路早已蜚声中外,而南丝路却鲜有人知。这条民间国际通商大道,是我国古代西南地区横穿乌蒙山脉,纵贯川滇黔三省,连接缅、印,通往东南亚、西亚以及欧洲各国的古老的国际商道,默默无闻地发展着中外经济文化交往,直到张騫出使西域时才发现了这条路的存在。

  南丝路的前身,原来是远古土著民族沿横断山系到乌蒙山系的山脉河谷,进行游牧和迁徙的自然通道。古时这些民族部落从西域进入四川,转道贵州云南之后,也有可能再顺着澜沧江河谷走到缅甸、印度。也就是说远在新石器晚期、青铜器早期,南方丝路的雏形已经形成。如从古滇墓葬遗址中出土的文物中,发现部分来自西域远至今阿富汗的地方。三星堆出土的海贝、象牙,大溪文化的海螺和象牙,呈贡天子庙出土海贝1500多枚;晋宁石寨山、江川李家山出土的海贝,达1230多斤,计247000多枚。都不是本地所产,而是来自印度洋北部地区的南海,它不仅是古道沿线各民族与海外民族交往的见证,也是古道沿线商贸繁盛的见证。这些都充分说明巴蜀、滇黔先民与南方、西方世界早有交通和交流。

  南丝路有两条线路:一条为西夷道,即“旄牛道”。从成都出发,经临邛(邛州)、青衣(名山)、严道(荥经)、雅安、旄牛(汉源)、阑县(越西)、邛都(西昌)、盐源、大姚、祥云、叶榆(大理)到永昌(保山)、腾冲、古永,进入缅甸和东南亚。这条路最远可能到了印度和孟加拉地区。

  另一条是东夷道。从成都出发,经眉山、乐山、僰道(宜宾)、南广(高县)、石门关、朱提(昭通)、汉阳(赫章可乐)、宝州(威宁)、郁鄢(宣威)、味县(曲靖)、谷昌(昆明),此后东夷道分一途入越南,分一途经楚雄到大理与西夷道重合。

  乌蒙山中奇险巍峨的山川,是古代西南先民的象征,劈山开路的不屈精神,是古代西南先民的内蕴。面对万道悬崖,顽山巨石,各族先民运用了独特的开路手段,他们用简陋的锤、钻、锄、钯,靠着粗壮的双手,燃起大火,烧红岩石,利用热涨冷缩的原理,破碎顽石,裂开悬崖,以汗水和智慧,使南丝路迎着风雪,上山下麓,过江穿峡,通向远方,彰显着西南先民的开拓精神和坚韧风骨!

  面对乌蒙山脉江河交错,山峦叠嶂的特点,西南各族先民创造了独具特色的交通工具:笮桥、栈道、马帮。“笮桥”是一种飞跨天堑的索桥,最初采用当地出产的笮、藤拧扭而成,系于河谷两岸,借助木制溜筒,将人畜滑向对岸,以通往来。就地取材,发挥想象,其气魄之大,勇气之猛,令今人惊叹!“栈道”分土栈和石栈。土栈修于茂密的原始森林山地,铺木为路,杂以土石。石栈是在悬崖绝壁上凿孔,孔中插入木梁,上铺木板。栈道使人胆寒,又极为壮观,陡峻奇险处望而生畏。笮桥和栈道是西南先民在备受自然环境制约的天地里,以特有的胆量、胆识、气魄和魄力,别出心裁创造出来的交通奇观。“马帮”是石道上最常见,效力最大的运载贸易的重要物资的经商工具。由中国内地通往印缅的马帮不断经过南丝路,每年总在万数以上。

  南丝路是一幅商品经济网络图,四川的巴蜀国、贵州的夜郎国、云南的滇国、大理等,都建立在南方丝绸之路的要道上,并形成市镇网络,向四周扩散效应,形成相对发达的区域经济。

  南丝路又是一条文化传播的纽带,创造了独具特色的马帮文化。它联结中原,沟通中印,为中原、西南、印缅文化互相交流,互相融合创造了条件,楚文化、巴蜀文化、夜郎文化、佛教文化在交流中沉淀、积存,形成丰富的、独特的有共融性特点的古道文化。随着岁月的更替,马帮的铃声日渐稀落,商贾的千金散尽,灿烂的文化却深深镶嵌进古道之中。这条古老而又充满神奇的道路,不知蕴藏着多少大西南文化之谜。

  公元前316年,秦国灭蜀,前250年,秦孝文王开始经营巴蜀以南地区。李冰,那位因修筑都江堰而造福万民,遗荫千秋的蜀郡太守,又承担了开辟起自人道县,溯横江而上直抵朱提(昭通)的道路的任务。这条路山高岩陡,绝壁如削,工程十分艰巨。富有经验和智慧的李冰总结西南先民的开路经验,用以开通都江堰宝瓶口积薪烧岩的办法,使工程得以顺利进展。

  20多年后,秦王朝建立,在西南地区推行郡县制。为了有效地控制在夜郎、滇等地设立的郡县,秦始皇派常頞把李冰修筑的人道向前延伸至建宁,全长达1千多公里。这条路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五尺道。常頞开通的五尺道,主要是沿着乌蒙山对南方丝绸之路上的僰道(宜宾)、南广(高县)、石门关、朱提(昭通)、汉阳(赫章可乐)、宝州(威宁)、郁鄢(宣威)至味县(曲靖)段的拓宽、修整。沿途山势太险,凿通实在不易,依然用材烧水激之法,用这样的方式筑千里之遥路,其艰难可想而知。五尺道的修通,使秦王朝将当时的夜郎及滇国纳入了大一统的范围。此后,秦灭县废。五尺道成了云贵高原与巴蜀、南越民间通商往来的道路。

  北方古道线路一般选择在河谷和山脊,南丝路的部分道路位于山腰。原因在于必须穿越乌蒙山脉,山高谷险,河流深切,在河谷和山脊施工,难度和施工量都很大,为了减少施工量,当时的人们趋易避难,不走河谷、山脊走山腰,成功完成整条道路的建设。南丝路兼具军事、政治、经济和文化多种功能,建筑技术高超,文物遗存众多。它是与长城、阿房宫、秦始皇兵马俑以及古罗马大道一样历史悠久的古代建筑。

  在南丝路以东,与东夷道紧密相连的还有几条重要的交通古道贯穿川滇黔三省。

  四川泸州、纳溪、叙永一线经贵州西北部到赤水、毕节过七星关进入东夷道上的汉阳(赫章),沿东夷道入昆明、大理至缅印以外,倒回来,可经泸州转往北京。

  两湖、江西一线从贵州东部经贵阳、黔西、大方、毕节也过七星关进入东夷道上的汉阳(赫章),沿东夷道西南入昆明、大理至缅印以外,北往成都。

  广东广西一线经贵州南部到贵州西部也进入东夷道上的汉阳(赫章),沿东夷道朝北进入成都,朝西南进入昆明、大理至缅印以外。

  1937年中日战争全面爆发,日寇封锁了中国的海陆出口,给中国政府和军民造成极大的威胁。1938年,中国政府为了打通国际后援线,开始修建连接滇缅公路的“川滇公路”,穿越赫章10个区、乡(镇),1944年川滇公路全部竣工,国际援助通过这条公路可直达重庆,有力的支援了全国抗战。

  212云贵省道,起自云南镇雄,穿越赫章8个乡(镇),直达六盘水,可转昆明和成都。也是川滇黔三省物资交流的重要线路。

  这几条南来北往东进西出的交通线进入南丝路的焦点都在汉阳(赫章),说明汉阳(赫章)不论在古代,还是在近现代,都是乌蒙山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枢纽角色被淡化、边缘化,慢慢隐入莽莽苍苍的乌蒙山中。看着周遭不断出现的铁路、高速路,赫章没有在叹息中沉沦,而是从向往中奋起。“十二五”期间实现村村通油路,过境赫章的“厦—蓉”、“杭—瑞”毕威高速穿越赫章13个乡镇即将通车,穿过赫章的水镇高速正在开展大量的前期工作,威宁二塘至赫章雉街的铁路动工在即。贵州省的一个初可研项目,云南昭通至重庆黔江的昭黔铁路,从当年南丝路上一个重要城市昭通进入南丝路上另一个重要城市汉阳治所赫章可乐,经双坪、财神由西北进入赫章城关绕城一圈后在城东建一个火车站,再经毕节、遵义往重庆黔江去。赫章将融入贵阳两小时经济圈,三小时成渝经济圈,八小时通达广州。川滇黔三省重要交通枢纽的角色,一定会使赫章再现辉煌,要不了五百年的十分之一,乌蒙山中的云贵定把那江南给胜了!



  (责任编辑:王生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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