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藏(三章)

王宗仁

拉萨河谷的空房子　　

　　日子在此定格，冰冻后装在这间空房里。

　　一片很小的空间。

　　一个寂寞的世界。

　　一张旧了的黑白照片。

　　从二十年前的那个秋天开始，它渐渐变黄。

　　拉萨河的涛声响到这里，突然拐到远处，怕它追上。

　　墙上一枚空钉子，挂着凝固的岁月。

　　它曾经住过最后一名探险者，他留在地灶上的酥油茶已经结成硬疤。

　　从那以后，小房子一直等待着另一名勇敢者归来。

　　空房子已经睡了多年，可它不断地提醒人们：

　　不分昼夜，谁都可以在此歇脚。

　　没人走近。

　　它曾经挺立的地方，眼下多数人已经难以到达。

　　青藏公路上的车笛消失在深渊……

布达拉宫顶上的雪

　　在沙尘飞扬的日子里，拉萨人盼着一场雨。

　　雨正走在通往春天的漫长路上。

　　夏风拦截了它。

　　雪花飘飘洒洒地覆盖了八角街。

　　雪在空中走路的姿势美得让人心醉。

　　像抖动着的软软印花布。

　　又像碎银在飞撒。

　　还像藏女燃烧的歌声。

　　拉萨的每棵树都挂着一身肃穆。

　　最数布达拉宫金顶透亮、晶莹。

　　不善言辞的雪美化了拉萨，它温柔的手抚摩到寒风到达不了的布达拉宫的背后。

  雪夜，拉萨进入梦乡。

  裹着白雪的金顶不再是虚构的月光。

　　一只迷路的乌鸦在大昭寺前的唐柳上扑打着翅膀。

  这究竟与雪有什么相关?

牧 　归

——喜马拉雅山小景

　　西藏大地，渐渐地变成了一眼很深很深的井。

　　雅鲁藏布江也平静了涛声，瘦成一条即将熄灭的地火龙。

　　整个世界屋脊泡在一片蹄声里。

　　牦牛驮着夜归的牧人赶路。还驮着打盹儿的星星。

　　鹰是天空一个冻结了的黑点。它丢在地上的影子已经被暮色吞没。

　　风拾起蹄声，扔进了江里。

　　牦牛背上的行囊里终于装进了疲乏的夕阳。

　　天并没有完全黑。   

　　不断敲着江岸山路的蹄声，催着夕阳变成晨曦。

　　蹄声，苍茫中的自由之音。它唤醒的是明天的飞翔。

　　远处，一盏灯光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夜的大门。

　　牧归人在寒夜也感到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