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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在远方(外一篇)/程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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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3.17

 

姐姐,在我们姊妹行里排老大。

父亲、母亲归于黄土之后,姐姐是我回老家的唯一正当理由。不知情的朋友说,你老家里老人都不在了,还回去干啥?给民航、铁路做贡献吗?我笑笑说:回去看看。回去看姐姐,是我内心的想法,我不愿与别人分享。

姐姐,在远方。

曾经,我的世界里,远方远在故乡之外,代表先进、时尚,和传统、落伍完全对立,水火不济。远方是理想的方向,是终点,是目的地。这么些年之后,我身处异乡,故乡是我的远方,远在千里之外,看一眼姐姐需要整整十几个小时。河东河西,不经意间时间来回几十年。

姐姐家屋檐下的那窝燕子一直都在。三十年了,姐姐拆了旧房换新房,燕子也没有搬走,每年开春都回来。

农村人说燕子是有灵性的鸟儿,会选择宅心仁厚之家栖息、筑巢,也会给主家带来好运。我数过姐姐她们村子里屋檐下有燕子窝的人家并不多,愿这天地间的灵物给我的姐姐和她的乡邻们带来吉祥和安宁。

我有时固执地想,姐姐没有像别人一样出门打工,守着几亩薄田一院房,一直待在北翟村很少出去过,也许是在等我这个不成气的弟弟归来,怕我回来她不在家或者找不见路,姐姐就一直在原地等。我离开故乡时的最后一个夜晚,住在姐姐家。我听别人说过,我走后的那些年,提起我,姐姐就流泪。

我欠姐姐的太多了,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高中毕业时,姐姐差一分没考上大学。按当时的情况,如果我们家的生活稍微能过得去,重读一年,姐姐是一定能上大学的,这样她今生的命运就会被改写,就不会再是一辈子农民,在土里刨生活这么苦楚了。

偏偏我当时考上了中专,眼看着要花钱,可钱从哪里来?母亲长年卧病在床,上不了工,分不到工分,我们家连口粮指标都分不到。弟弟妹妹都还小,父亲微薄的薪水既要给母亲看病又要对付六口人生活,几张嘴等着吃饭,根本不够。我听见父母给姐姐做工作,让她放弃重读,回家劳动。我可怜的姐姐,她能说什么呢?家里的现状明摆在那里,她妥协了。无奈的父亲母亲,为了成就儿子,牺牲了女儿!这让我惭愧了好多年。

我上师范的第二年,姐姐在皮鞋厂做工,一月工资才二十几块钱,我那时偷偷学会了抽烟,没钱买烟,就撒谎说生活费不够,吃不饱饭,跟姐姐拿过几回钱,姐姐从来没有打过磕巴,也从来没有过问过钱的用途。我欺骗过姐姐的善良和信任,一想起来就臊得慌。

对于我们,姐姐的家是我们共同的去处,自觉不自觉地我们都愿意朝这个方向走。

弟弟在县城工作,姐姐做了好吃的一定会邀他共享,临走还带回一些她自己种的菜和粮食。小侄子寒暑假也喜欢在姐姐家赖几天,用他的话说就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有饭吃。

妹妹生活在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回老家也是先到姐姐那里打一头,才去办别的事情。

我早已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安家落户、娶妻生子,姐姐平常的生活里几乎就没有我的影子,她的农忙、她的庄稼、她的儿女都由她独自照料。可每次回家探亲,姐姐总是不容拒绝地把木耳、香菇、菜油,一堆一堆的土特产一包又一包,恨不得把整个家、整块浓浓的化不开的亲情全塞进我的后备厢里。

这些年,我带给姐姐的都是些什么呢?心情不好的时候一通电话打过去,聊些鸡毛蒜皮的事,聊我的工作、生活、家庭、奋斗、梦想、成功和不成功,聊过之后,自己觉得敞亮了,舒服了,长此以往成了一种习惯,潜意识里把姐姐当成垃圾桶,把一些情感垃圾随意地向姐姐倾倒,从来没有征求过她的同意,没有考虑过一辈子没有一天轻松日子的姐姐能不能承受、愿不愿承受我的不愿承受之重?没有想过她听到远在异乡的弟弟过得不如意时,她还能不能安心生活、安然入睡?

姐姐说,在外面干不下去了就回来,我这几亩地的收成有你一份,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饿不死人。

这些年,我们兄妹聚齐的地方都在姐姐家。姐姐亲自做面皮给我们吃,我爱人、弟媳都说姐姐做的面皮比外面的好吃,认为姐姐做的饭味道一流,胜过任何著名饭店的大餐。

在我们失去母亲的日子里,姐姐的脸上总是洋溢着阳光一样绚丽的色彩,从她脸上看不出来苦和累,也没有向我们任何人述说过生活的艰辛和不易。

姐姐说,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平时没事多走动走动,父母不在了,咱们这个家不能就这么散了。

说这话时,我才发现姐姐,老了。纤柔的手指变得粗糙而肿大,皮肤松弛,腰身粗壮,白头发比黑头发多。经年的艰苦生活和劳累,姐姐落下了胆囊炎、颈椎病、胃病,一身的病。像座不大的矿山,生活的摧残加上我们这群不更事的姊妹们不停地攫取,姐姐快要被掏空了。

突然有一天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说姐姐出车祸了!平静的日子瞬间塌陷,那个在村野和乡间公路上风里来雨里去、忙忙碌碌、停不下来也不愿停下来的姐姐的身影模糊成了一片。赶回去时姐姐已经躺在病床上了,看见她僵硬的笑容,我突然觉得很后怕:要是姐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一帮还没有长大的姊妹怎么办?我们还能有这么个温暖的去处吗?她的庄稼怎么办?她尚没有成人的孩子怎么办?

姐姐是个重感情的人,所以人缘极好,过去的一帮老亲戚我们早已疏于联系了,姐姐还在坚持走动。

外甥女出嫁的那天,来捧场的人里有不少过去岁月里熟悉的面孔,也让一些牵挂我和我牵挂的名字和真人终于对上了号,还原了人间的真实,瞬间时间就有了温度,这都是姐姐的功劳,是她平日种下的人间温暖,此刻得以收获。

当天的姐姐无疑是兴奋的,也是感情复杂的,她借故喝了不少酒,接亲送亲的车一走,她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了,哭得稀里哗啦,谁都拦不住,谁都明白,谁也不想多说,谁也就没有真正地去阻拦。那一天,姐夫喝多了,我和弟弟也喝多了,从不提笔的弟弟写了一首长短句,发在我们的家庭群里。


今天

花一样的姑娘携手心爱的人

离开养育她的双亲

从此夜晚将被思念扯得很长很长


哽咽是心中的唢呐

吹给远去的车队

母亲双腿发软

以最虔诚的姿势陪嫁一份深深的祝福


父亲点燃一支烟

点燃眼底的潮汐

端起酒杯就端起了海洋

敬人一杯吉祥,自干一杯心痛


在这样大红的日子里

我只能把被掏空的心

藏于云层之上

邀天共进一杯酒

祈祷今日始,风清月明


那一天,我们都陪姐姐坐到很晚才睡。半夜里,我听见外甥女原来的房间里有动静,起来一看,是姐姐。她在翻看女儿的相册,翻一页抽泣一回,看完一本用毛巾清洁完封面,又把它放回到书架上,离远瞅一瞅又返回去,重新摆正。好像还不行,又反反复复好几回,用鸡毛掸子掸了掸书架上的灰,才算完,我想外甥女在家的时候东西大概就是这么摆放的。然后,姐姐在床上打开一个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件比一件宽大的衣服,摆满了一床,她仔细地打开,像打开一件十分贵重的物品,轻轻抚摸着每一件衣物,抚摸着满月、周岁、两周岁、三周岁,抚摸着一圈圈年轮,抚摸着女儿的每一寸肌肤。她轻轻拍打着这些衣服,嘴里咕哝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内容的曲调,她用手掌把它们一一熨平、抻展,她仔佃用拇指和食指清除着衣服上的一个个毛球,除掉一批对着灯检查一遍再去清除另一批。一位认真的农民不允许一粒裨子混入自家的粮仓,她也不允许一丝杂质在女儿贴身的地方停留。弄完了,姐姐站起来,轻轻叹了一声,抹了抹眼睛,把衣服一件件重新叠好,打好包袱,放到已经空了的大衣柜里。生活节俭的姐姐这一次破例没有关灯,她在女儿的卧室门口静静地站了几分钟,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以前回故乡每一次都很匆忙,这一次我下了很大决心准备多待些日子,打算参加完外甥女的婚礼就去看看我的老师、发小、同学、朋友、老伙计,趁他们还在的时候去见上他们一面,叙叙旧情、拉拉家常、聊聊生活,把冷了的日子温一温,把空虚的过往填满,把从前日子里欠下的补齐,用朋友的话说我这叫暖友,我认为是还债,无债一身轻。据说只有轻松的灵魂可至上界,而负重的灵魂是飞不起来的。

这些年我特别害怕听到谁谁谁没了的消息,他们看着都那么年轻,比姐姐还年轻,去年我们还在一起喝酒,前年我们还为某大诗人的一首诗到底是先锋前卫还是下作龌龊吵过架,大前年我发誓要把二十年前借她的三百元钱连本带息还给她,可就我回来的前几天,听说他们都先走了,只把唏嘘和遗憾留在了世间。

村子里有个外来户,在外打工的男孩回家才两天,心源性猝死人没了,来报丧,我们都劝姐姐才过完喜事不要去的好,姐姐说虽不是一家姓但也是同村的,礼数绝不能少。

十月是故乡的梅雨季,一下就停不住,故乡的事似乎和天气也有着某种共同的关联,一来就接着来。这不,姐夫的一个表亲又没了,才四十多岁,在地区工商银行工作,生活无忧,前几天还通过电话的。姐姐说,这得去,家门中人二妈脑子不清楚去不成,表舅腿不灵便也去不成,就咱们是浑全的,出人出力咱们必须得去送老表最后一程,老表虽然人冷硬了,咱们活着的人心是热的,更不能让老表媳妇的亲戚笑话咱们。姐姐边说边拿起了电话……

短短几天,我被故乡的霏霏细雨和这人间喜剧、悲剧的莫测变幻弄得惆怅起来,不免萌生去意,妻说,走吧,姐姐在,随时都可以再回来。

我不愿跟姐姐很正式地道别,我害怕直面这样心情和空气一样潮湿的日子,一双眼睛打湿另一双眼睛的情景。我开上车就走,在108国道,我下车望了一眼北翟村。掠过钢模板厂的院墙和北翟村委会的房脊,后面白墙红琉璃瓦的二层小楼就是姐姐的家,此刻房顶上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向这个方向张望,我相信,那一定就是我的姐姐。

此刻,我从我家的阳台上,向西南方远眺,是故乡的方向。我一直关注的那颗最亮的星星明明灭灭,向我传达着一缕似是而非的信息,我在远方的姐姐,昨天,你的女儿成了别人的新娘,今天开始,谁来陪你度过那些寂静的日子?


小小的妹子


从阳台向西南眺望,那是我老家的方向。

小区围墙外隔一条街,有一块围起来的空地,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开发。空地的西北方有一棵一米多高的小树,叶子总是黄了绿,绿了黄,干了枯。这个季节,树冠上通常只剩下几片落寞的叶子,在风中瑟瑟发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落。有一段时间,我会一直盯着这棵小树看很久,觉得它就是某种提示,某种象征。我觉得这小小的、怯生生的、无所依靠、弱不禁风的生物就是我妹子的影子,我小小的妹子~

我不愿称她为小妹,因为这听起来像是在说跟我无关的、别人家的女孩子。

小时候,妹子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机会并不多。她个子小,平时又不爱说话,名字里有个“小”字,排行也比较靠后,我叫她小小的妹子完全来源于我的个人生活经验和主观感受,无法与别人分享。

我第一次对妹子印象深刻,是在槐树关。我托妹子代办了个文件,我们一起去镇上拿。见了面,妹子说,既然回来了就到家去看看吧?看看咱爸咱妈,我说不,当初出去的时候就没打算过回来,再说现在啥都不是,啥成绩还都没有。妹妹就不说话了,一路走一路抹眼睛,我昂着头望着远处,不看她。

妹子毕业后被分配在粮站工作,当时粮食系统的改革已经开始了,我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粮站有可能要撤销,到时候再说,先走一步看一步。问她的个人生活,她停顿了一小会说,好着哩,就不愿再往下说了,我也就不好追问。说话间,我们从槐树关街上已经走到粮站大门口了。我说妹子你回去吧,工作的事耽误不得,她说,的确还有点帐要做。

那是个十月,家乡的梅雨季节,天下着细雨,加上一阵阵风,还真有点冷。妹子落入大铁门后单薄的背影让人有些心痛,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地销蚀成一个模糊的点。

第二次是在县医院侧门的简易病房里,我从窗户里看见妹子瘦削的身躯,觉得她特别特别柔弱、特别小。

这是我在外漂泊了十年之后,第一次直面自己的亲人。

推开门的刹那,病床上的父亲和陪护的妹子都吃了一惊,他们无从预料我的突然出现。我是在接了弟弟的电话之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回来的,回来看看我病入膏肓的父亲。瘦得颊窝塌陷,皮包骨头的父亲欠着身伸出手,妹子叫了一声“哥”,眼泪就止不住地打湿了脚下的地面。父亲紧紧抓着我的手说,娃,你可回来了。话音未落,一行清泪就潸然而下,我羞愧万分地背过脸,不想让父亲看见我脸上的河流。善解人意的妹子出去了,一会儿买来了两瓶酒,这正是我此刻最需要的。她递给我,我用牙齿开瓶,一口气灌下一瓶多,这才在内心汹涌的狂潮中喘过一口气来,稍稍稳定了心神。妹子用棉签蘸点水小心地浸润着父亲枯干的唇,我盯着妹子并不挺拔的肩头,心里酸酸的、困困的,妹子是那么瘦小,一米五左右的个头,体重不过百,如何顶得住生活的压力?一丝隐忧升起来:妹子,你是父亲的小公主,父亲是你的神,你的神一旦倒下,谁来给你万千宠爱?谁来帮你支撑往后沉重的日子?

少年时代的妹子是幸运的,我们姊妹都认为只有她独享过父亲的宠爱。大概是因为到妹子出生时,我们家里的生活渐渐好起来的缘故,对于妹子,我父亲敛藏起平常的严肃和强硬,表现出了少有的慈祥和温和。妹子没考出满意的成绩,跟自己过不去,一个人反锁在屋里用挨饿来惩罚和提醒自己的时候,我们谁去劝她她都不理,更不要说出来吃饭了。这时候只有我父亲会端着饭碗去敲门,说一大堆宽慰的话,妹子才会开门。有时尝一口饭菜,不入味,妹子放下碗接着还哭,我父亲就会小心把碗拿走,重做一份给她端过来。

我父亲一辈子刚正不阿,从不给任何人说软话,家里的饭一般都是我妈做,我姐大点了,我姐做。父亲给妹子说好话,还下厨给她做饭吃。我从小就觉得不公平,我设想过,我要是敢这么使性子,父亲肯定是破门而入,后面的事,你想象去吧。

世上的事似乎一切早就有人安排好了,父亲去世后,妹子的生活开始走起下坡路。先是粮站彻底垮了,妹子下岗没了收入,接着又是其他一些生活中的不顺,在势利的小五线城市,妹子一下子就成了失去王的庇佑的“落魄公主”。

自认坚强的我远在他乡,弟弟和姐姐也在几十公里外,妹子身边连个说话、商量事的体已人都没有,那些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妹子给我打电话,边说边哭,我说你来京城吧,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我把自己业务中的一块切出来交给她,每月发给她一份勉强的生活费,让她做了我的业务员。我从来没有问过除去交通、吃饭、通讯这些钱最后还能剩下多少。大半年之后,妹子说她要回老家去,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想她儿子了。虽然我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她说过发生在她和她的家庭里的一些事,我并不清楚全部情况,我想,以想孩子为由离开只是一个借口。大概是她看到了她牛吹大了的大哥我并不能给她一份安定的工作。或者,我所干的工作并不适合她的专业和性格,又或者我对她的业务素养要求太高,总之她坚持要走,拦不住。

妹子回老家之后我很多年没有她的消息,问姐姐,她也只是叹气,说她在好几个地方打短工,具休不详,其他的并不愿多说。

我检讨过自己的行为:我是个名不符实的大哥,顶着可耻的虚名,在妹子之前长大,却未能替她遮挡过一丝风雨。父亲不在世了,我没有帮衬我的妹子度过生命那些不堪的日子,我羞愧而又歉疚。

2016年我回老家,听说妹子已经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我特意和爱人一起去看她,她在当地一家汽修厂里当会计,收入不高但工作稳定。听说她的儿子(我外甥)已经长大了,正上高中,学习中等偏上,我略微心安。妹子坚持要我们等她下班,和她的家人一起吃顿饭,说是我外甥吵着好几回了,要见见新舅妈,这个理由我们无法拒绝。

见到外甥的时候,我就相信了妹子当初要回家的理由是实话实说。吃饭的地方外甥就早定好了,在室外吃火锅也是他定的,说是一家人围炉吃火锅红火、亲热。外甥是个利落又大方的男孩,招呼我们的时候气清声朗,一点都不扭捏。点菜、拿筷、上碗、开瓶、倒酒,一系列程序驾轻就熟、一气呵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店里的老板哩。外甥给他左右两边的父母夹菜、添茶,招呼对面的我和爱人喝酒,俨然长成了一个小大人。此刻的晚霞从他们一家三口人的肢体空隙间照过来,外甥的身体边沿呈现一派明亮温暖的橙红色晕,如果把妹子和妹夫沐浴着的光看作是火热的大红和灿灿的金黄,眼前这不就是鲜活的、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原色谱吗?这天成的祥瑞让我打心底里替妹子高兴:能照顾她的人正在慢慢长高长大,我小小的妹子未来有了新的依靠!

这一顿饭吃完,我身上和心里都暖和多了,我们沿着妹子家小区附近的田埂走向原野的深处,妹子和我爱人在前面,我和妹夫、外甥走在后面,我觉得妹子的身影不再那么清冷,令人痛惜了。

这些年,眼睁睁地看着上一辈人一个个跟着离开,这世间牵挂我们和我们牵挂的人越来越少,顿时觉得时间的冷酷和命运的无情。姐姐说,我们姊妹们四个人也不多,没事了都互相走动走动,有什么困难和烦心事都叨咕叨咕,能帮尽量帮一把,来世还做兄妹!我赞成,我弟也赞成,我相信我妹子也一定赞成。

前段时间,我问起妹子的近况,弟弟说他不太清楚。听说原来的汽修厂关了,妹子又换了一家,还是个汽修厂,给人打工当会计。他在几次宴席上看见过妹子几回,也没说上几句话就不见人了,我说这符合她的个性,过得不如人,不愿给谁说,也不愿家人们为她操心,所以就尽力避免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

前几天,姐姐嫁女儿,妹子上了一笔丰厚的礼,我惊问:妹子,发财了?妹子说:这是姐姐的大事,咱们得给她长脸!我说你一个月才挣几个子儿?妹子撇了撇嘴,小看人,把你存折给我看看,说不定还没我攒得多哩。嗬,小小的妹子,才几年没见,就有底气了?

没有等到婚礼仪式全部结束,妹子说老板找她先走了。姐姐说,不定又是别的什么事哩,过几天咱们一起去看看她。

316国道边一个不起眼的私营汽服公司是妹子上班的地方。一个大院子,里面有几个车间,从外面看不到车间里面,院子角落里丢满废弃的钢材和拆解了一半的报废汽车。这些建筑,依托着一个自然村,围墙外几面都是农田,种植着不值钱但能活命的油菜、小麦、三月满、四月青。公路从门前经过,咆哮着来去的大多是帮人运送钢构、沙石、家具、废品等等建筑材料费和生活用品的大小货车,它们用刺耳的喇叭驱赶行人和小汽车,生生劈出一条快速通道,它们怨气冲天、急吼吼地赶往目的地也许就是为了尽快拿到那笔运费,然后再匆匆赶到另一个地方,把女儿上幼儿园的钱给交上,把老父亲的住院费给补齐。一溜尘土混合着另一溜尘土,空气中弥漫着浸透生活况味的复杂气息。

我们到时,妹子一个人正在院子里巡查,我从车里看见她在整个环境下的形象很苍茫,我问,给上五险一金吗?她说没有,养老保险自己交的。那你打算在这干一辈子了?就你妹子这命、这能耐还能去哪儿?妹子平静地说,我是个小人物,没啥大追求,靠自己双手挣碗饭吃,不靠人施舍,不拿救济,这样挺好了。再说,都这年龄了,出去打工都没人要。你们都以为我过得不好,私底下可怜我,我知道,但都没必要,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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