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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牛和犁/邢世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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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6.15


父亲一生都和牛打交道。

与其说父亲喜欢在牛堆里打滚,倒不是十分的确切,不如说是他和牛与生以来结下了不解之缘。父亲是受我堂叔叔邢子炉(乳名小劢)有一手真传牛市行话的影响和出入牛市买卖真谛的熏陶,先是有了兴致,然后是寄予希望,再者予以寄托,继而便上了瘾,自然而然地再也无法改变。小劢叔叔是浙中远近闻名的“牛牙郎”,更为鲜为人知的是村里从事牛市生意“世代家学”的第四代嫡传人呢。父亲与小劢叔叔从小一起长大,俩人特投脾气。到了晚年的他俩,还常常小坐一起喝着茶有说有笑的,有时候还互贴着耳跟嘀咕着什么。于是,只要叔叔出门赶牛市了,父亲总跟着一起去。久而久之,父亲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一些牛市“买卖行情“,只不过牛牙郎的秘籍不是十分的明白。

解放前,爷爷就父亲一根独苗,三个女儿。父亲从小就受爷爷奶奶的宠爱,连大姑都十分溺爱父亲,更从来不让父亲多做一些活。家庭环境无形之中滋养了父亲从不做累活重活儿的一个习惯。父亲也记着家里人对他的好。爷爷以为家里头数大姑最能干,但女儿终究要嫁出去的。尽管让大姑读了几年高小,到了及笈年龄便由她娘舅牵的红线,嫁给东叶村施家。可到了我们懂事的时候,大姑己撒寰人间。父亲说,解放初期,大姑一直是东叶村最早的一位妇女干部,东叶村人对她都很崇敬。我知道,这与大姑思想积极进步,任劳任怨,敢做敢为还是分不开的。父亲呢,脑子就是挺活泛,但不爱说话,这也是他生性敦厚的德行。爷爷让他念书无非是想让他学有所成或做生意。父亲读了高小毕业没再上中学,爷爷硬让父亲跟着小劢叔叔父子俩跑牛集市去了。谁知道,父亲原来就和小劢叔叔要好。父亲也落个顺其自然,顺个爷爷的情,自个儿乐着常年有了穿行走市。牛市场里满地上屎粑粑、尿湿湿的,那股牛尿臊味冲天,也就是跟牛打交道的才敢去的。父亲有洁癖,到牛市去都穿得干干净的,来回一样的清爽;脚上常穿那双带牛皮的靴子,从来不穿布鞋。靴子脏了点,可以马上洗一下,方便。况且,几乎天天要出门的,哪来的那么多鞋子换洗呀?缘此之外,父亲的名字里有个“富”字,村里人给他取了绰号“富太爷”。父亲也从来与人计较一笑而迎之。

“善良,是我们为自己留下的路标”。父亲一生敦厚,至情至性,苟合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父亲在牛市里走得多了,一些牛市生意经验自然也丰富起来,其中的经济收益或多或少地赚了。当然,父亲完全是有着小劢叔叔生意上的靠山。时不时牵回一头牛养着,没成龄的牛赶着往田里练把式。牛会犁地了,父亲也跟着学会了耕田。过不了多长时间又卖出去,赚些个大子儿。

人生毕竟是漫长的一生,而生命更是一轴绵延不断的优美画卷。但是,要想饱览不尽的美好风景,要想领略最好的风景,却还是不能让脚步慢下来。慢下脚步,仅仅是欣赏美景,或是灵魂召唤。灵魂,本身足以让人眼眸亮堂起来,让心与思维敏锐起来。灵魂与步伐并举,又不过是宁静和从容中的经典插曲而已。有过细致入微的发现和观察并不可以万事俱备了,学会坚强,学会感悟,学会生存,也就等同属于自己的亮丽风景中找到生命的真谛。

其实,灵魂是醒着的。只不过时间久了,人生的精神面貌,极易被世界所忽略,也会被岁月所诠释。想一想,那些时光同样有风雨洗刷,所不同的诱惑在荒原之中始终脱离不了欲望沉浮的小世界,陷入追名逐利泥潭而一以贯之的不可自拨。最大的遗憾,一个人的长度,无非是在一个人的词典里无法挽留下的时间……



要说父亲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耕田犁手老把式并不为过,几乎全村人都十分佩服。难怪父亲去世己经二十七年了,现在还有许多人惦记着他的犁田把式,并不徒有虚名。农村人原本对田地犁得好的和那些种田插秧快、直、匀的人,无不另眼相看的,尤其是生产队长。扶犁耕田在农村可是一项技艺相当高超的把式,且又是一种很难掌握的活计。干过这种活儿的人,都知道耕田又累又脏。你犁得好,肯定没得说的;要是犁不好,哪怕是犁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咒你几句算是不了了之了,更严重的不被骂个狗血喷头才怪呢。而我父亲犁的田地,那真的是绝了,谁都愿意去整他犁的田。

真正让父亲练就了一套过硬的耕田操作技巧,应该说是在养牛时期。

在解放前期,年迈的爷爷只是单靠去集市茶肆赌场上给人做唱角挣几个钱,家里的担子全落在了父亲身上。父亲既是宠子,也是孝子。为了多一些照顾奶奶,父亲很少跟小劢叔叔上牛市了。除了耕田之外,也就是利用农闲时间,约上村里其他小伙子们出门一起买卖石灰的“贩陆陈”,偶尔也常常出去做点小买卖,以添资家用。

从1949年至1960年,父亲犁田只是春种的季节比往常多,农闲也相对多起来。1961年农业生产实行人民公社化三级所有制后,父亲的活儿自然加重了,但还是耕田为主。农忙时候,特别是夏收夏种的“双抢”,无疑忙得不可开交。生产队虽然至少有两个人耕田的,所有要下种的田都得耕、耖、耙,一个操作也不得少,而且样样都拿得起。生产队里基本上统一安排,犁手专人负责饲养耕牛,唯独农闲了才会安排队里的低劳动力上山放牛。在学校放暑假了,父亲帮我和生产队长请示,每年都去放牛,也挣过几个工分。而父亲在早晚都得检查牛的状况和牛栏的门是否关闭好。冬天了,还要给牛添些料草、喂水。好在父亲深谙“冬牛体质好,饮水不可少;冬牛不患病,饮水不能停”的养牛经验,好在母亲养猪每天要热水喂猪,顺带有热的水给牛喝。

父亲很爱牛。

自我记事起,父亲管养牛,母亲管养猪。不过,牛和猪都是生产队的。不管是农忙农闲还是一个样的忙碌。生产队里每年入冬不久就酿上几缸黄酒,在年关聚一起吃喝一餐。父亲会把剩下的酒糟封存好,每天傍晚把米汤掺上酒糟,装进自制的竹筒,提起牛鼻子让牛张开嘴巴喝下。一竹筒刚好是牛的一大口。其实,给牛喝的米汤只不过是锅底留下的锅巴巴。母亲加了水再煮上一会儿,这样米饭味加重,牛也喜欢喝。那个年代,我们自己吃的都是掺进了些红薯、萝卜丝之类的食物,真正能吃上白米饭的,等于是很奢侈的了。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牛更是如此。父亲知道,要想牛儿耕田得力,必须要养好牛,饲料是关键,而且饲养特别的讲究。牛也像人一样的聪明,一样的也有生养之道。父亲讲过,一年到头,最怕牛生病。牠不会说话,只能看牠的眼屎和粪便。眼屎多一点,还至于那么严重,要是遇到牛拉稀了,就得上心给牠治好。父亲特意会根据不同的状况给食。有时会给牛煮些水粥,拌上碾细了的木碳粉喂下。病症轻点的,一两天就好了。有时用开水泡上盐让牛喝掉,以增强牛的身体免疫力。如果家里没了稻草,再苦再累也要到田野割些青草,切碎了给牛吃。天气晴朗,牵出牛栏给牠晒晒太阳。晚上,给牠喂温盐水,垫加草料取暖。不消说,最多四五天,原来病殃殃的牛儿都会走路生风、活蹦乱跳地恢复如初。

在生产队里集体劳动,社员们要么只扛一把锄头,要么带一把镰刀就行,没有犁手的那样繁顼。大家大蜂窝一路有说有笑往田畈走。父亲一个人,牵上一头牛,背上一张犁,一根竹鞭(金华一带俗叫“牛棒鞘”),还得带上一把柴刀。但柴刀多为方便修理犁具备用。在犁田前,父亲摆好犁子,先给牛的脖子上按揉一阵子,用手拍拍又抓抓。这时候牛会眨巴着眼睛,身子却一动不动,偶尔会抬一下头,大致意思你帮我搔弄很舒服,谢谢啦!然后,父亲再给牛套上牛轭,系好颈绳。牛脖子上不能扎得太紧,牛儿拉犁的负重量全在颈部,极易受到损伤。

准备就绪。开犁了,父亲在犁后左侧用右手紧握犁把,喊了声“嗐”,牛十分自觉往前开步了。犁了一段距离,父亲边犁边回头瞅了一眼,看看犁出的土块是否合乎原先的想象,翻出的泥士深浅多少,全在回头的这一下。父亲的眼晴时不时盯着犁头进入土层的深度。父亲说,犁头入泥破土,深约三四寸足够了。左手执的牛棒鞘也不能随便乱舞动,若是新牛犁地对环境的影响很敏感,只有老牛才不至于心慌意乱。但也有些颷犟的水牛,非要用力打牠几下,方能屈服。牛一般上都很听话,牛棒鞘说到底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威武。牠知道犁地自己该怎么走,几乎不用呦喝。直线犁田,到头了牠会自个儿停下。这时候,只要把牛绳拉右摆右都可以,牛自动会按照主人的指示走。有的时候,牛走得太快,人倒没跟上,其实一点都不用心急,稍稍拉紧一点牛绳,并轻声喊一下“吁吁”,牛已心领神会慢下脚步。

俗话说得好:“牛有千架力,就怕一时急;不怕千日用,只怕一日劳”。对待牛切忌急迫猛赶,下田时让牛自然点,歇脚了也要慢慢让牛停下;耕作时不要急转弯,也不要无故打冷鞭,更不能一昧儿的穷赶。所谓的“两头慢,中间稳”,就是这道理。

对牛的命令,无非就是“嗐”、“吁”、“哇”几声。“嗐”,赶牛向前。“吁”,向左向左、转身或转弯。“哇”,停止前进。

牛犁地的时间千万别超过两个小时,牠可不想人一样有耐性和忍性,要随时卸下负重,让牠休息一会,让牠啃点田边的草,以保证牠的体能。黄牛还好说,水牛一般上都会随时使性子,要么懒着不走,要么随地一躺,在田里乱滚,让人拿牠没办法。

父亲一直以来喜欢养黄牛,喜欢黄牛犁地。即使在犁田中,父亲也可以点上一杆旱烟,叼着赶犁。在让牛歇力的时候,一边看着牛儿吃草,一边自个儿美美地抽着烟儿……



记得听父亲说过,学犁田最好是在水田里。先别去管犁的好不好,掌握技巧很关键。我的好奇心特强,也就牢记着父亲说的话。每到放暑假了,想方设法去试着犁田。

说实话,父亲是根本不让我学的,毕竟我还是初一的中学生。父亲越不让我碰犁子,我心里越想跃跃一试。想起有一年的暑假,我还没满十四岁,为了想学学耕田,也跟着父亲到生产队里干活。同队的钱金喜比我年长几岁,也和我同样的想法。我们俩事先说好的了,在生产队长叫大人们休息时去犁。父亲在村西高垄石三上面耕田。另一位耕田手是子修叔,比我父亲年龄小5岁,也是不错的犁地把式。原本就先天性聋哑的子修叔,原本可以在山上松林树荫下休息的,看见我们俩犁的正欢,“哇了哇了”直叫唤,欲叫我们停下来。我们不理。子修叔顿时火气冲天,夺下我手中的牛棒鞘,又去夺金喜手中的犁把手,金喜也玩的兴头哪肯就此罢休。由于谁都没喊过“吁”或“哇”,等金喜放掉犁把手,牛自顾拖着犁一直还在走。子修叔想去抓犁把,结果抓不着,一个趋跟头倒使自己跌趴在水田中,引得山上的男女大人们笑的前仰后倒,我们也笑了。这时候,气得子修叔更是愤怒不堪。浑身湿透的子修叔,把牛和犁安顿好,到队长面前狠狠地告了我们俩一状。我们虽然犁了不长时间,也算是过了一下瘾。当然,我们俩少不了又被队长批评了一通……

这件事,父亲没有多大的责备,我默默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还是很理解我们的。我更知道,父亲固然不愿太伤我们好学的心。

我们还不死心,竟然还发誓过一定要玩个痛快。

这次是旱地,在我很小的时候被改成田的鞋塘山。我们照样趁大人们不在,各自躲到与田离得较远的树荫下休息了,我和金喜一人一头牛偷偷地牵上,照着父亲的做法给牛安好牛轭,扶上犁把喊着“嗐”声赶牛。牛的确很听话,听见喊立马开步。可是,我根本握不牢犁把手,没有走出几米,牛拖着东倒西歪的犁子一直乱蹦着。等远处休息的大人看见,牛早已窜出田了,犁头深深地扎进了田堘的泥土里。牛鼻子被绳反张着,仰着头只有嘶叫的份……

我又一次出洋相了。

我蹲在田里哭了。

父亲赶来,手里还拿着来不及熄火的旱烟斗(金华一带俗叫“烟筒攽”),利利索索地解除了牛身上的武装,让牛自个儿去吃草,在田堘边招招手叫我过去。我满脸通红,眨巴着泪花对父亲说:“爹,我闯祸了”。

“运气了。”父亲抚摸着我的头说,“牛耕了大半天了,也是累的。牛和人一样,劳逸结合,不可随意。你是来生产队挣点工分,虽说少,但你还年轻,好好读书才是正事。真有空点的时间,爹会教你”。

父亲原本就很少说话。

听着父亲一席话,眼睛里的情不自禁地全滚落出来。

我真想大哭一场。

其实,父亲很爱我,生怕我出事。当然是绝对不让学犁田,再说也不是时候。“望子成龙”之心,究竟是不言而喻了。尽管父亲也有高小的学历,竟也是他的人生中一大闪光之处了。

父亲和我坐在田堘边,关于耕田的要素娓娓道来。

父亲说,耕田犁地在自己心里事先估摸一下怎么去做,或者在田里走上一遭熟悉熟悉土层土质的状况,根据土质优劣决定翻犁的深浅。父亲有个自成了的规律,即无论什么田块一律不做深耕。他的耕田原则,从本质上讲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和特殊意义。春耕秋作,田块为了保水,一般上犁上一遍即可,唯独田堘脚要多犁一遍,有的甚至要三遍,泥土糊腻了才不至于漏水。不是赶季节急着下种,最好搁置一两天再去碎泥或理畦(旱作)肯定省力许多。再则,犁田的土块朝天翻转了,可把禾茬和杂草压埋土块深层里,有太阳暴晒和水溶化,泥土极易疏松,杂草又不易再生长且也很快枯死腐败。“地虚土绵,禾长好田”。便是这个道理。

父亲说,水田里是初学耕田最好的时候。省力,不用去顾及犁的好还是差。田里不宜灌入太满的水。否则,看不清犁与没犁过。尽管水田都是软泥,脚踩下去滑的,也必须不可以漏耕。学耕田不是件省心的事,只有是掌握了技巧,再去留心耕的有没有泥间子才是。再好的老把式也会留下。但看到留有泥间了,要立马顺脚踹上一脚,或下一圈到那里再张上一犁。千万不要摸不着头脑而乱来一通。既苦了自己又累了牛。不过,犁的稍匝密一点,也就不会常常出现这种现象。

父亲讲的,我默默记于心里。

在我稍长大的那几年,应该是在念高中时候的放暑假,终于在父亲的指导下,得以学了几回犁地。因为水田太脏,多在旱地里学。父亲首先自个给我示范着让我学着做。牛一开步,父亲左手牵的牛绳握得张驰有度,随时调节牛的行走速度和路线。这样,不致于牛乱了脚步而使犁的田畦弯来弯去。犁把握在手中非平稳不可,并随时调控手腕的力度,不使犁头忽深忽浅。

父亲让犁给我,边跟着我犁地边说,犁地前自己要做到心中有数。旱地上,预先目测确定位置,而且要从田中央分犁。便于整畦,必须一畦一畦基本分均匀又直,宽度适中。当然,弯弯曲曲的田块定要自然的弯曲。这一次,我竟然还犁的像模像样。犁翻的土块真像天上的层云,排列有序。虽然并不均匀,但也少不了还有许多的瘕疵。而我心中已窃喜不已,毕竟才是初学。

父亲笑了,夸了我几句。我也笑了。



每个人的童年记忆,想必不尽是城里的孩子所拥有的吧?

廿世纪的90代前,浙中地区的耕牛犁田基本上还是农业生产的一个生力军。我们村是金华县数一数二的农业生产强村,但真正实行农业家庭联产承包制责任制的却比远镇邻村要迟两年,8个生产队就配备2头牛。想不到,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一时曾也从根本上极大地解放了农村生产力,推动了农业的发展。

田地分到户,父亲基本上不用常年耕田了。不过,白天大多先替别人家先犁,家里的田就抽空着去。为了赶季节,也有不少人家雇拖拉机犁田。牛耕的田没拖拉机犁的快、好、省力气。但我家里有牛有人耕,钱是省了,却苦了父亲。记得有好几年,父亲都是连夜赶耕。特别是夏收夏种的“双抢”季节。

夏天,夕霞己褪尽,姣洁的月光熹煮瑬银。村子里早已灯光透窗,偶尔听得见几声犬吠。我拿着母亲盛好的饭菜送到田里,父亲趁着月光还在犁田。旷野里,寂静得出奇。只听到时不时的常在夜里叫的鸟儿,听到父亲和耕牛有序而不乱的踢水声,听到田堘上、躲在草丛里的青蛙或螖蝼发出的叫声,还有父亲赶牛的吆喝声。如果不是父亲在犁田,我一个人倒是害怕起来,心中不免有许多的发怵。

随着年轮的流逝,我们长大了,父亲老了。

母亲和大哥二哥都开始反对父亲耕田,父亲从此基本放下了犁把。

我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还是舍不得闲手,在母亲面前总叨叨絮絮要买牛。或许是家里人口多,没个经济来源,恐难维持生活,依旧想跑牛市这路。问题是买牛的钱无着落。母亲说同大哥商量着可否在村信用服务站里借上。大哥是村信用服务站会计,全额贷款完全不可能。母亲私底下在村里的表姐家借了点候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小劢叔叔在世的时候,父亲有事无事总往他家里坐,喝茶,聊天。小劢叔叔当然知道父亲的意思。于是,俩人常常隔三差五地往牛市里跑。父亲呢,也就常常牵着一头牛回家来养养。大的牛除了自家的田耕上一年半载,小的牛也就养上一年,约上小劢叔叔牵到牛市去卖了,赚个八百一仟的。有了点赚头,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如法泡制,家里渐渐稍微起色。

有道是“一头牛,半个家”。

养牛是父亲的希望。

我很小的时候,全家有九口人。大姐远嫁莲塘潘,两位哥哥初中毕业了也就无缘再上学,家中真正的收入微薄,几乎有上顿没下顿,生计基本上全由母亲划拉,父亲上生产队挣些工分,依然年年是队里的“超支”户。

很多时候,父亲吃罢晚饭都是独自一人坐在天井里,抽着闷烟。嘴上叼着长长的旱烟筒,时而仰望天空,时而又长嘘了一下,思绪在夜色下肆意蔓延,蔓延……还是很多的时候,父亲趁着耕田牛歇力,麻利地从腰间掏出旱烟筒,撮了些烟叶丝装上,随着“嗞”的一声点燃,猛吸了一大口烟,烟丝跟着一缕火苗蒸腾了一下,烟着了。尔后小口小口吸两下,只才托着烟筒“吧嗒”、“吧嗒”真正抽起,烟雾再从鼻腔中缓缓喷出。抽完一筒烟,往鞋跟上轻敲了一下,欲再抽却又塞入腰间。站起身,仰起头看看天,眼光又投向牛吃草的地方,牛依然只顾自己寻着味儿啃着草。天色还早。父亲或许是心疼牛儿大热天的跟人一样受累,摇一摇头,“唉”了一下,坐回原来的树荫下。拿出烟筒又想抽一会儿烟,抖动着烟布袋,里面的烟丝不多了。父亲顺手摘了几张田堘边上被晒干了的大豆黄叶,放在手心使轻揉了揉,装进烟筒点燃就吸。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惊起离父亲不远的牛儿也抬着头看过来,竖着耳朵,有些不解,有太愕然。

按理说,抽惯了旱烟,很少听见父亲被烟呛得咳嗽不止的……

父亲一直自己种旱烟,晒干切了抽。从来不舍得到代销店里买一包来抽。遇上村里晚上放露天电影,临睡前父亲就特别交待明天一定要起个早。天还没有一丁点的亮,叫醒我们去前园明堂捡些看电影的人丢落的烟屁股。那个年代,香烟根本没有烟滤嘴,还有一截没烧掉就扔了。一个早上,捡起烟屁股真的不少,一斤半两常有的事。父亲和我们一起撕开烟纸,往烟丝里倒了几滴菜籽油,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晒几个时辰,又是一些上好的烟丝,也给父亲抽上一段时间了。

有人说,悄无声息地流逝的岁月,在生命的每一天中而渐次厚重的年轮,却是生命的最伟大的释怀。于是,生命的路上,所有的经历,不过是人生最好的安排。曾经的风景,有过酸甜苦辣的生活,有过迷茫的困苦,也有过曾经遇见的暖,且于尘烟中见月朗,于阳光中修身养性。即使年华褪色,安放天地之间的那一份真挚的爱,无疑是至高无上的心境。

1992年,小劢叔叔过世,父亲很是悲痛。吊唁的那三天,父亲每天都要去他家坐一坐。出殡了,也不顾自己有气管炎喘病,坚持亲自挑着祭祀物品送到山上。半路上,我看见父亲气喘吁吁,汗流夹背,就是不让我给他接担歇口气……

现实原本是残酷的。小劢叔叔走了,离开了熟悉的父亲,意味着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得自己从新面对,阵阵的失落感袭来,禁不住老泪纵横……

人,或许都会有这样那样近乎莫名模样,当走过世事多变的年代,体味了岁月沧桑多桀,在心底总是渴望回归属于自己的记忆,总是联结本己不可追回的岁月所赋予的返璞归真。找到自信,才能扛得起莫名的逆转。潜在骨子里的自信,坚强,除了践行之外,更多的是自己拥有命运平衡的砝码。虽然人生注定是天梦一场,能留住的时光实在是太少又太少。同样的回忆,同样的感同身受,同样的悲喜交集,同样的生死之外情感,抑或于幻想之中的来由,多的是心甘情愿了。

在父亲眼里,牛依然是他的寄托。

自小劢叔叔离世后,父亲只养过三头牛。在村子周边的溪堘上、公路边,每天的清晨、傍晚,父亲牵着牛吃草。很多的人都认识是我父亲。

是啊,社会在风雨中自由徜徉,而历史或者故事依然是活生生的。天地间,被尘埃覆盖的生活原形,犹如海水又苦、又咸、又涩。回首处,岁月流年所梦的依稀堪比昨日才乍醒。我始终在想,在悟,无论是父亲或是别人,无论是明天或是将来,皆在流逝的光阴中仍在叙述着不老的人生。尽管是饱经风霜或己是风烛残年了,就像是流水流过四季,流过高山低谷,流过江河浅滩。那一份充斥山水含情的经典优雅,那一些留下的足迹或丁点印记,倒也是被情怀翻版成一个故事,一首歌,一幅画。

——选自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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