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在人世最好的好兄弟啊！

　　这些耖啊犁啊锄啊镰啊镢啊斧啊锹啊担啊；这些磨啊砻啊碾啊杵啊臼啊盘啊筐啊。

　　这些吞吃日月的风车，这些扁打岁月的梿枷，这些量入为出的升斗，都一一记着。

　　而我几乎全忘记了它们，可今夜，它们一个个找上我，有些怯怯，有点腼腆，仿佛似曾相识，仿佛把我当远去的情人。有的把扁担扬成孙大圣的棍棒，不怎么友好地调侃和奚落我的伪善和虚荣。

　　那副积满蛛网的木轭，还牵出了高头大马，还原了仁庄日出而作日落而辍的平淡如水朴素如土的时光。那头熟悉的老牛，要我承认：世上最好的东西是牛粪，要我歌唱：干牛粪胜过大太阳！

　　哎哎，我真的闻到农具经典的气息了，一点汗水味，一点牛粪味，一点太阳味，并且一下子充满了我记忆的每一个细胞。

　　不可否认：我的疼痛曾经是农具的疼痛，我的悲欣是农具的悲欣。

　　不可否认：这些普通高矮的农具，曾是我的春夏秋冬，它们与我的身体咬得那么紧，它们简直就是我的大脑和四肢，我的心跳和呼吸！

　　那些翻土开地的犁、粉碎泥巴的耙，那些松土保墒的耱、压土平地的碌碡，那些灌水的辘轳、播种的耧车。

　　那些颠起麦粒的簸箕，那些转起歌谣的风车——什么时候从我的心的苍穹里星星样隐去？而今夜，竟然麦芒般穿透我思念的梦，朝暾一般显现。

选自《中国诗歌》2011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