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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又去了一趟铁山。因为一次笔会,因为西岩的召唤。
到上饶工作后,一年主动去一个乡级建制的治所两次,在我的记忆中是没有的。铁山,用八句辛词轻易地就俘获了我卖身城市的心。
5月份,熟透了的杨梅引诱着我踏进群山环绕的铁山。吃饱了杨梅后,不知谁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铁山还留下了辛弃疾的《生查子》词两首。
我急忙问词生何处,说话人手轻松往右前方一指,在那山上有一个溶洞,就叫西岩,现人们称西岩寺。当时我很后悔,怎么不早说,本来我可以宁愿不吃杨梅也要先沿着辛弃疾当年的足迹去现场感受《生查子·独游西岩》的创作过程,获取些许审美体验,或许还能沾点辛弃疾的灵气。离去时,我就有了想法:今年一定要再来一次铁山游西岩。
终于成行!与一伙揣着文字行走的人。这些人也是受了我的蛊惑、鼓吹兼施欣欣然以6部小车的气势闯进铁山的,惊醒了秋阳下静谧的西岩。
我也是第一次拜谒西岩的,只因为它与辛弃疾有过联系。
拐过弯,远远就看见一个小房子,东面开着一道小门,乡政府的吴清亨主任说从这进入西岩,茅草丛生,许久没有修葺、没有打扫,一副破败荒凉的形容,形如覆钟的岩石以不变的姿势引领我们进入西岩,壁刻杂乱无章,再深入内洞是一座寺庙,里面香火寥寥,摆设道具年久失修,泥塑佛像油漆剥落,蜘蛛网横行霸道其间,阴暗潮湿成为主要色调。
西岩已是老态龙钟的样子,不再有年轻的溶洞的妖冶、时髦,在沧桑岁月的打磨下,几乎黯然无光。我真担心同行中有人批评我谎报舆情,更担心他们不屑一顾的眼神,还好,他们给足了我的面子,没有挑剔,没有说半个“不”字,纷纷拿出笔记本、照相机,这时有人手机也派上了用场,认真、细致地记录、拍照刻在洞壁上的辛弃疾《生查子》两首;又去询问守庙人一些掌故、逸事,生怕错漏了一些鲜为人知的细节。岩刻辛词栉风沐雨,数百年下来已模糊难辨,听说是一位小学老师利用业余时间重新用漆描了一下,虽然笔力稚嫩,但认起来就不那么吃力了,有人仰着脖子喃喃轻读:青山招不来,偃蹇谁怜汝?岁晚太寒生,唤我溪边住。山头明月来,本在天高处。夜夜入清溪,听读《离骚》去。青山非不住,未解留浓雾。赤脚踏层冰,为爱清溪故。朝来山鸣啼,劝上山高处。我意不矣渠,自在寻诗去。
看来我的担心是庸人自扰,他们不是纯粹来游玩的,而是怀着对词人的一种虔诚,说话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声音的冲击波撞碎刻在壁岩上的每一个字,那是一截接近风化的往事。
八百多年前,辛弃疾在此小住了几日,挥毫成就两首西岩绝唱,抒发情怀。羡慕当时辛弃疾老先生能发出如此感慨。面对西岩,面对青山,我除了一点怀旧,除了对文化古迹的凭吊,茫茫然也!
辛弃疾拥有一腔报国情怀,却只能夜读西岩,掩卷《离骚》沉思。年过不惑的辛弃疾壮志难酬,可叹可憾。相比之下,我与1181年的辛弃疾年龄相仿,早已被世事磨平了锐气,甚至还滋生出船到码头车到站的念头。每天应酬纷争的世俗,为了生计而折腰,有时靠耍一些幼稚的小聪明赢来游刃有余,我还能有什么作为?偶尔写些小文章,蜗居报刊的角落,算是生活中比较温暖、光鲜的事业了。我不甘心行尸走肉的方式,这与死其实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又拿什么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介庸夫呢?金戈铁马应犹在,空悲切,愁白头,注定我的人生是寂寞的,别无选择,我只能像西岩那样寂寞地守望着未来。
站在西岩,抚摸一石一字,凝视一草一木,我想像着辛弃疾秉烛夜读的情景,时而走出洞外,繁星漫天,冷月无声,遥望北国,愤然舞剑……站在新世纪新阶段,我该做点什么,让剩下的人生更有意义呢?
作别西岩,顺蜿蜒山道缓缓而下。在随后召开的座谈会上,大家谈文学及文学以外的话题,也谈辛弃疾和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是什么点燃了灵感,整整一个下午,话语接力棒在历史与现实间来回滚动,铁山文字激扬,倘若辛弃疾在天知晓八百多年后这里开一个文学笔会,怕是也会列座其中,再吟颂一首《生查子·三游西岩》(多情应笑我的假想)。
吃过铁山乡政府以杨梅酒饯行的温馨晚餐,戴着夜色,我们满载回到了上饶。当年辛弃疾家住上饶带湖,是披荆斩棘翻山越岭进入铁山的,可以想像他必须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还要克服不少困难,如今柏油路加汽车我们一天就可以轻松实现来回。
返道途中,恰逢月亮爬上了山峦,我想起了辛弃疾的另一首词《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默念间,我的心胸渐渐变得清新、绰约起来。洒照西岩的那一轮月亮,已冉冉在我的心中升起。我催促同行的施建卫(他带来的私家车),加快马力,追上前面的车队。
感谢辛弃疾,把这个寂寞的西岩载入了文学史册。感谢文学,让我知道辛弃疾的历史地位。铁山、黄沙岭之行,辛弃疾以留存于世的5首词高度浓缩了上饶县的文化脉络,1700余年建县史的上饶县有了一张挺直腰杆的名片——“稻花香里”,我将它们一一找来拜读,读懂了一个地域颇具特色的文化符号,也算不虚此行。
是杨梅让我知道了铁山,是铁山让我知道了西岩,静静的西岩怀抱两阕《生查子》,千百年来,守望着黄沙道中衣袂飘飘走来的诗人……
(责编:白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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