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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现实主义为其写作基石的刘志成,往往在精思熟虑之后,抓住生活中震撼人心的细节,用一枝痛骨彻髓的如椽大笔,饱蘸着赤诚的碧血,其文或浓或淡,或简或繁,往往是几笔下来,所述的形象如浑圆的大佛,其神灼灼,其形伟岸,令读者在强烈的视觉冲击中,观其形,闻其声,会其意,品其神。从而给人以振聋发聩的启迪。《舞蹈在狂流中的生命》就是这样一篇佳作。
《舞蹈在狂流中的生命》,也可以倒成《在狂流中舞蹈的生命》。舞蹈,是形象地描摹生活的艺术。文章中舞蹈的特定舞台,是在凶猛的狂流如群马不见其首尾地狂奔,如巨蟒翻腾搅动,似乎聚积了几个世纪沉闷、狂怒的窟野河,轻而易居地摧岩拔树、漂石推炭的洪峰中。世代居住在盛产贫穷的陕北黄土高原上的人民,在这响彻天地洪涛的奔涌、撞击、撒野的水声中,女人只穿一条裤衩,男人身上不挂一根丝,演绎着一场雷声、雨声、洪涛声中,激昂高亢的扶炭归岸的号子声。形成了一场真真切切的生命极致的绝唱!在特定的环境里,生命力的剽悍、进取、人心的壮烈、奋斗、灵魂深处的亢奋、血泪,粘稠地搅和在一起,让人们分不清其中的酸甜苦辣!这就是生命进程中曾经令人颤栗的大西北!
全文约4000多字的文章,结构上严丝密缝,从容安排,手法上,正面侧面相互映衬,虚写实写,各显功效。收到了令人折服的效应。落笔伊始,就是“天空如墨汁漫过”的大背景,在炸响了几声闷雷后,“雨点如鼓,劈啪劈啪地落了下来。”短短的几句,静态描写与动态描写相互辉映,展开了一个苍茫辽阔、有声有色大自然的立体画面,为全文的成功展开,做了功力深厚的铺垫。随着山洪的聚汇,往日毫无生气的窟野河,霎时间变得威猛、狂放、任意横行,摧崖裂土,折树漂炭,所向无阻。仿佛是千军万马挥杀无度般疯狂。显示了自然力的非凡伟大与不可阻挡的震憾;而作者同样用赤诚的热血,用凝铸的灵气绘成的文章,以不可抵御的精神厚重,沉重地砸过了我们的神经,震撼得胸中倒海翻江,激奋不已。
此时,河岸上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急切地渴望着身入洪涛中捞炭,“男人们裸着宽阔而结实的胸膛,浑身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女人们比男人多了条裤衩,身子一动,两个嫩白嫩白的奶子也跟着美丽地颤动。”为了让穷困的生活得以延续,在关键的时刻,人们连命都可以搭上,哪里还能顾得了礼仪和羞耻呢!人们谁也顾不了这种全裸带来的新奇与诱惑,而是流着雨水的脸上,盯着河中漂流下来的柴炭!他们胸中熟记着前人捞河炭的宝贵经验:“头水猛、二水稳,赶上三水不落空。”这种原始人式的劳动着装,这种为了创造基本生活条件的疯狂举动,这种舍命求生的剽悍与悲凉,这种天人相搏的无奈与痛楚,这种斗争中的相互扶持、相互依存、相互救助,是从我们的老祖先为开端的,中间的历程如那条汹涌激荡的窟野河的冲击涌动,一直传承在今天捞炭人的身上。这是黄土高原上民族的历史,是他们的物质生活史,也是他们的精神生活史。这种历史沉淀下来的气质,一直流淌在今天人们的血脉里。从而形成了人们的淳朴、厚道、刚烈、悲壮和坚韧不拔的性格。
接下来的文字,作者以写意的手法,以灵巧的笔调,从正面展开了人们捞炭的悲壮场面,字里行间充溢着激情、喜悦、亢奋和原始的磨难与奋斗不息的精神。当“一片浪头伴着浑沉的吼声匆匆涌来,象头马领着一大队不见尾的马群,浩浩奔腾。”时,人们一窝蜂地涌入滔滔洪水中。尽管混和着山体杂物的水流冲刷在身上“象残棱的碎石子往身上撞,划得生疼。”但抢在前面的“舅舅已经稳稳接住一块大炭,顺水势向岸边扶来,迅速地推上岸,又奔下水去了。”在这条冲决一切的洪流中,就正常情况而言,风险和收获是成正比的,冒得风险越大,其收获也就越多!人们正是在这种心理的指使下,才抓住机遇,展开了争分夺秒的生死决战!于是,第二次下水的舅舅又捞了一块几百斤的大炭,扶到岸边上不来,“喊我的名字呢。我们忙过去帮忙。”舅舅便喊起了高亢而雄浑的号子:一——二——上!一——二——上!此时的河面上,已不是人们的险地,生命的鬼们关,而是解决一冬半春烧炭的绝佳机遇,换取窑洞温暖的天赐良机!人们求生的热望鼓起的无穷干劲盖过了疯狂洪涛的恐怖,其举动以一种喜剧的色彩亮在了人们的脸上。“舅舅涂满浊泥的肌肉腱子鼓得一屹瘩一屹瘩的,象拳击手蓄满了劲。”此时,作者的笔下,听不到雷声、雨声、洪涛声,而盖过一切的,是窟野河边男女老少滚炭上岸的号子声!就在收获越多、热情越高、干劲越大的循环中,第三次入水的舅舅,捞了一块十几间房子大的漂浮炭!就在这时,舅舅却“叫那股水流冲得仰了几仰……几乎冲倒了呢”。写到这里,“我惊恐的心已悬到了嗓子眼上,唬得浑身软作一团,心里一个劲儿地念着“菩萨”不已。读到这里,我们分明感到:这样时刻的这种举动,如果不出人命,真是有“菩萨”保佑了!
随着情节的发展,作者以移步换景的方式,描述了窟野河的水由大而狂。面对着更大的柴炭和环生的险象,眼看着“又有一片象水蟒狂滥搅动似的浪头,远远地涌来了,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声。仿佛将几个世纪的呐喊凝聚在一起膨胀的再也容纳不下,再也承受不住,疯狂而野蛮地发出沉闷的咆哮,直震得人脑仁嗡嗡作响。”河水的凶猛狂放,自然力的超常伟大,人在自然力面前的渺小,生命的脆弱易逝这些迫在眉睫的大事,如灼亮地燃烧的火球,在“我”的五腑六脏焦灼地滚动,向定格在捞河炭上的苦难生命发出了战战兢兢的祈祷。而且“我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然而眼前的现实是:“谁也没有离开河岸,终于由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人间喜剧转瞬间变为二牛生命轻易毁灭的人间悲剧!倾刻间“沉痛的哭声,直冲九霄”……
这样的悲剧,在大西北这块干旱贫脊,苍凉浑厚的土地上,绝不是个案,绝不是偶然,也绝不是二牛的贪财不要命所致,作者通过妗子看似平常的几句话,道出了事情的原委:“老命,敢要生活了哇。死的是死了,活的敢没留下喝西北风哇。这一百多里的沿河畔,哪家没为那点烧的死过人?”这就是大西北的生活史:为捞河炭死了人,死了人继续捞河炭!如何来解释眼前这种令人恐惧的恶性循环呢?作者无奈地通过两个碎脑子娃子的稚气的歌声来寻找答案:
哭了笑了都在庄稼人的脸上,
死了活了都在二砍球的河上。
志成写了不少的散文,每一篇都是令人爱不释手的精品。这是一种才气,一种功力,一种追求,一种境界,一种把生命的活力和文学的圣洁融为灼灼大爱的结晶。希望作者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写出再拔头筹劲节的力作,在这个钞票金光灿烂,文价低谷滑动的年代,在散文领域打出一片敞亮明净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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