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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踯躅在疏勒河滩上,感受着从疏勒河水面吹来的风中那透彻肺腑的凉意。这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大河,河水清澈明净,它只是单纯地流动着,不裹挟,不喧嚣,不妄想给你什幺,也不试图告诉你什么。而我知道,这曾是传说中有功于薛仁贵、樊梨花西征途中做过养殖军马场的地方,现实中哺育着沿河两岸老百姓的河流。疏勒是蒙语“水丰草美”的意思,汉时称南藉端水,唐时称冥水,元,明,清时叫苏来河,民国以来称疏勒河,是河西走廓四大河流之一。
疏勒河它曾是一条咆哮的河,波涛汹涌不止。发源于祁连山疏勒南山托来南山之间纳嘎尔当大纵谷东端的纳嘎尔当。从发源地向西流五十公里转向西北,再流经约一百七十公里在查于布尔嘎斯沟以下折向北流,约四十公里进入二道川和我所居住的村庄(此处称昌马河)。其左岸由恰来布曲,屑来日吾曲,埃叶合勒木曲,措达林曲等八条支流和由疏勒南山冰川流下的苏里曼塘,纳贡达,嘎巴玛尔当,深沟,盆沟,硫磺山沟,黑刺沟,大西沟,小昌马河等二十三条支流汇入。右崖由希尔陇,日木才尔贡玛,白水沟,鱼儿红沟,红柳沟,石墩沟等二十条支流汇入。
疏勒河流域面积为三万九千四十七平方公里。河流长六百三十七公里,由河源至我居住的村庄水峡口为山区段,以高峡出平湖的雄姿流向山外。这可以从它宽阔的河床上得到证实。它的水姿源由冰雪融水,大气降水和地下渗流形成。冰川分布在疏勒南山,大雪山及托来南山一带。年平均径流量为九点九八亿立方米。如今,大部分河床以经干涸,裸露出龟裂的地皮。上面布满了卵石。此刻,阳光满满当当地铺呈在河床上,映亮了那些光滑的卵石。而这条大河沐浴在丰厚的光波里,几乎庄重而平稳地流着,面对这条大河我突然陷入沉思。我静静地注视着,它在远处转弯,在更为遥远的幽深的山谷发出轰鸣。我突然觉得一条河给我的启示,不仅包含了时间永不回复的流动,而且隐喻着:我们的生命也将随之逝去。远处,有蹲在河边洗衣服的满河滩转游着拾柴草,拾牲畜粪的人。她们扭动着壮实的腰身,露出庞大的臂部,使我想到这里曾经生活过的先祖们——他们驰骋在马背上的雄姿,烈火般燃烧的情爱之火,旺盛的生殖力,伴随着不尽的西征,杀伐和接踵而至的灾难。
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几乎都是沉默的,仿佛在他们的个性中,承接着先祖们的隐忍和默然。
应该有一首深沉、雄宏的歌声来表现这条河,表现它的历史和梦想,然而没有。尽管它日夜奔流,实际上它是沉默的。甚至是孤独而忧伤的。或许,只有人才能使一条河激荡起来。我看到有人在那里抓鱼,有人背着沉重的东西,将裤腿挽到大腿根处,涉水过河,走向对岸。那粗壮的,劲健满布,黑毛满腿就象那些强悍壮硕的蒙古族甩跤手。是的。只有疏勒河的水,土地,阳光才能养育出这样的人:沉默、坚忍,怒时像洪流,柔时像红柳。看重情义,鄙夷轻狂。
不断有牛、马、驴、骡、羊吃饱了肚子将嘴伸向水面府下身来喝水,它们的眼前是不停闪烁的潋涎光波。喝足了水的牲畜们偶然抬起头来,停一下,那时它们的目光里有和人一样深的茫然和忧郁。这时,有水鸟、鸭、鹅从河面上飞起,不停地聒噪着,抖碎了河水之上的阳光。
总有这样的情景,深夜,我总是听见这条河在喧哗,仿佛它突出于夜色之中,在一条宽阔的光带里流着。有时候,我的脑子里会出现这样一副画面,一辆马车正奔驰在疏勒河宽阔的河滩上,或拉着柴草,或拉着粮食。而那时,天空阴云密布,一阵阵连续的雷声,拌着隆隆的水磨声,在河滩上炸响。
我来到河滩一眼望不到边的红柳丛中,体验到一种有别于它处的更深的幽静。红柳是疏勒河滩的特产和骄傲。有的灰白,有的淡绿,有的粉红,有的微微发紫。红柳的花穗稠稠密密,开满黄米大小,粉红色的花蕾,喧喧攘攘,沸沸扬扬。密蜂飞来了,嗡嗡嘤嘤,啜饮吸食花蜜,蝴蝶飞来了,五色斑斓,翩翩起舞,蹁跹于花丛之间,缠缠绵绵,爱恋着红柳的花苞。红柳的花绚丽多彩。远远望去,恰似少女招摇的红纱巾,又像是一簇簇燃烧的火焰,在疏勒河上蹦蹿。花期过后,红柳结出细小的果实。像是无限缩小了的朝天椒,有的红艳艳,有的绿茵茵,给单调的疏勒河滩平添了一抹醉心的彩虹。河风吹来,散发出幽幽的芳香颤微微的,在河滩上空的空气中飘荡。
我来到一处红柳茂密的地方,蹲下身,仰起头来,看到被茂密的柳枝分割的杂乱的天空,和从柳枝中漏下的迷离的点点光斑。我伸手摸了摸一棵如胳膊腕粗,长的苍黑而皴裂的红柳根。突然一阵战栗。曾几何时,红柳无人管束被砍光做了烧柴,化作缕缕青烟。河滩上有大片大片枯死的红柳,少有人去问津,被风雨烈日剥蚀,蜕尽坚硬的皮克。枯死的红柳残骸,凌乱地披覆在河滩,每当洪水冲来,便被卷向下游,河滩裸露,摆满了牛头大的石头。
红柳丛的形成漫长而艰难。可以揣想,一株纤弱的红柳幼苗在飘摇,四周是茫茫旷野,脚下是无尽的沙砾。它孤苦伶仃,也许是风吹来,也许是水冲来,也许是鸟播撒。总之在遇湿之后它生长起来。风的鞭子恣意抽打着它,沙的醉步恣意蹂躏着它。红柳以它深深的责任感,把狂飞的风抓住了,抓住一把沙砾,沙无法挣脱,就开始在它脚下堆壅、沉积。红柳拼命地长,风沙不住地堆,日积月累,层层加固。红柳沿着沙坡不断抽枝分杈壮大自己。一株红柳能够繁衍成一个庞大的家族,一墩红柳能够守住一大片河滩。与此同时,沙层里的根也在不断向四面八方扩张,在沙堆里龙盘虎踞。红柳以自己微弱的生命,终于长成巨大的身躯,筑起巍峨如山的沙堆。
我蹲在红柳丛下,在一阵细小的气流中,柳枝上那些小小的针叶轻轻悠悠地飘落下来落在我的面额上,身上。闲适惬意。阳光格外可爱,暧融融的,照得我舒舒服服,恹恹欲睡。一时间,沙软绵绵的,风轻俏俏的盖一身阳光,风儿轻爽撩我的眼,我梦见碧绿的草,斑斓的花,翩飞的蝴蝶和忙碌的蜜蜂,还有花的淡淡幽远的清香,甚至有美丽的仙女向我走来——
不久,一场山洪暴发。那天我们一大群人,站在疏勒河岸上看着疏勒河上咆哮汹涌的洪水。洪水喧嚣着速猛地冲刷着岸壁,还有离岸壁不远的一棵白杨树,洪水一直旋尽了它的根茎。我看见那棵白杨树在洪水的冲击中不断地颤抖摇晃然后缓缓倾斜——在它轰然倒地的那一刹那我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我看见那里空了,洪水正卷着那棵白扬树向下游缓缓移动。很远了,我还看见那棵白扬树在翻滚的波涛上沉沉地颠簸。
我陷入某种恍惚的沉思。我想这场洪水肯定把整个疏勒河河滩都卷走了。
呵。仿佛有神灵在保佑。洪水过后,疏勒河滩浮出水面。我看见在河滩上蔓生的红柳枝很多很密,在它们周围多了些许车轱辘大的石头。在石头的周围红柳有的挺拔玉立,昂首向天,一如苗条少女;有的老态龙钟,佝偻伏地,有的虬枝盘绕,密密匝匝,匍匐于地,把一片片河滩地面封锁镇压。
我恍惚。我沉思。小小红柳能固沙砾几十万吨,甚至数千万吨哩!猛地,我看见在红柳的躯干深处,燃着一盏灯,那米粒大的红柳花蕊,就是灯芯,它火红的花穗就是火焰,照亮了它的内部。我想这是一片具有佛性的红柳。或许,在它的躯干里真的隐藏着一位能防风固沙,保持水土不被流失的佛——红柳燃烧的火焰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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